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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晴香-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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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晴看来已准备好,只等他来,花子渝却在靠近他时犹豫了一下,苏慕晴背对他,身上那件许多地方被撕成碎条的衣袍迎风飞扬,相当滑稽。花子渝很想笑,但动了几次唇,终究笑不出来。抬眼朝前望,柔光碎落在眼中,忽然黯了下去,花子渝道:“有些路,只能一直往前走,哪怕到死,也不能回头……”

“但也有些路,可以回头。”苏慕晴的声音如云海般飘渺:“只要你愿意。”

花子渝垂眼一笑,往前几步,和他并肩而立。风,吹乱他满头青丝,心头一点涟漪渐渐扩散,他道:“苏慕晴,我想我真的错了。”苏慕晴困惑地拧拧眉,花子渝扬眉笑道:“没什麽,就是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没有例外。”

苏慕晴一阵错愕,随即笑了,笑中透出凉意。“只可惜你是个明知道错了……也不会去改的人。”

花子渝歪头看向他,哼笑一声,“我只走不回头的路。”

两人眼神交视一会,选择中断这个不投机的话题,花子渝横出一臂,催促道:“走。”他痛恨这个山洞,和发生在山洞里的所有事情。苏慕晴执过他的手,忽然用力一扯,把人带到怀中横抱起来。

“你!”花子渝怒喝。

“闭嘴。”苏慕晴足下生风,迅速退离崖端後,又急速奔跑。    

如大鹏震翅冲向天际,一流的武林高手正常可跃六尺高,而苏慕晴这一跃竟有八、九尺。发丝呼得全飘飞起来,景物直线抬升,然後闪电坠落,心也跟著一上一下,砰然跳动。

竟沦落到把生命托付给一个敌对的人……

花子渝无奈地闭起眼。

脚底腾起些烟尘,苏慕晴带著花子渝稳稳落到山崖对岸。

花子渝睁开眼,正正撞入低下头看他的苏慕晴眼底。苏慕晴的眼睛温柔明亮,仿佛有一种魔力,给人以沈稳安定。如果这样一双眼永远闭上,会不会可惜了呢?

身体猛地一颤,苏慕晴的眉尖亦在瞬间轻轻蹙了一下。

“救了我,你後悔吗?”花子渝定定看著他。

呼吸渐渐变得浑浊,鲜血从束腰处染开,他的脸仍波澜不惊。

“怎不说话了!”花子渝笑得明豔,握在手中的匕首深没入他体内,刀每往前一点,似乎都能听到肌肉被刀锋割裂的声音。跳离他的怀抱,刀抽离他的腰,改而搭到他脖子上,眉间阴狠一点点浮现:“你知不知道,我多恨在那一刻清醒过来,让我承受这一生最大的耻辱,我忘不掉,每每想起就恨不得将你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苏慕晴一动不动,安静地听他说话,只是唇色渐渐变得苍白。

“不杀你,难解心头之狠!”

“……”

“不反抗麽?”花子渝扬扬眉,揪住他衣领,嗤笑:“你不是很想除掉我这个武林祸害,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杀得了我,懂不懂?”

苏慕晴眼神一变。

为武林公道,我确实该杀你,而为私……

血源源不断涌出,苏慕晴只觉得脚底轻浮,无法支撑越发沈重的身体。朝後踉跄几步,踩落几块碎石,已然退到悬崖边缘。最後望了一眼将连日来所有怨恨发泄出来的男人,他忽然朝腰间探去,然後猛地扣住他的腕。

“终於要出手了?”花子渝冷笑,眼神顿时凌厉如刀,反掌对著他的胸口便是一拍。一件东西塞入他手中,而与此同时,苏慕晴胸口剧痛,随著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也被抛飞,在花子渝震惊的目光中,如石般坠入悬崖下茫茫云海中。

既然注定了正邪不两立,如果必须要因为道义而在战场上相杀……还不如以这样的方式了结……至少,往後不用每日害怕自己的手会沾满他的血,抱著他冷冰冰的尸骨。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
=V=节日快乐~


晴香 20

20

冰凉凉的,一管长笛滑出掌心。花子渝望著断崖,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死了?就这麽一句话不说、一点反抗都不作就掉下去死了?

山风回荡,呜呜鸣叫,吹乱一池心绪。

百年难得武学奇才……

最年轻的武林盟主……

死了。“死了……”他应该高兴,他应该高兴啊!花子渝努力扬起唇角,但一股像被掏心挖肺的钻心疼痛堵住所有的笑,笑不出,他一点都笑不出。“孬种!”猛甩袍袖,脚边一块巨石顿时炸成粉碎。烟尘弥散中,他缓缓蹲下身,握住长笛,笛身还温暖,贴到脸颊,还感觉到他残留的温度。“留它下来,好让我记住你麽?”

闭上眼,花子渝抱著笛子,轻笑:“连死也要和我作对,苏慕晴……你卑鄙!”

絮絮低语,再无人应答。

静默一会儿,斜飞的丹凤眼蓦然睁开,低喝道:“谁?”

“教主?”对方口气甚为不确定,花子渝转身,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道:“你是那个在山洞偷袭我们的人?”混然不觉话中所提是“我们”,而非“我”。

那人仔细瞅了瞅花子渝,然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教主,我是白羽!”

“白羽?”青衣教当年左护法,白羽?花子渝惊讶道:“你的脸?你的声音?”白羽青轻时开始辅助他,生得玉树临风,偏终生未娶,碎了无数姑娘的芳心,如今再见,不但脾性古怪,相貌狰狞,连声音都沙哑如拉锯,花子渝亦一时无法判断他的身份。

白羽亮出护法印记,声音因激动而更晦涩难听:“黑羽已死,属下遭那叛徒毒手,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用千年寒铁锁住我的琵琶骨,困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任由我自生自灭,我本也以为到了绝处,没想到让我苟活一条贱命硬撑过来,而且恢复了武功。今日又能见到教主,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你先起来。”等白羽站好,花子渝目光骤然变寒,冷道:“你知道那叛徒是谁?”

  * * *

“教主,你打算怎麽做?”

沐於晨曦下的瘦削红影如火,绝美的容颜变得冷酷而紧绷:“逆我者,死!” 

白羽低下头,半晌道:“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

白羽行了礼,飞快转身没入附近树丛,而後抱出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道:“他闯入这片鬼竹林,险些中了我布下的机关,幸亏属下发现他身上挂著青莲印,才把人救下来,现在还昏迷著。”之前看著花子渝他不敢确定是否认对人,想试探他的招式,结果被那灰衣男人阻挠,直到遇上教里来的人,他才确信不疑。

花子渝把孩子抱过来,见他闭著两扇漂亮的睫毛沈沈睡去,不禁莞尔:“跟屁虫。”难得能见他温柔浅笑,白羽眯了眯眼,道:“他骨骼不错,往後是个练武奇才。”仿佛被扎到似的,花子渝表情忽地冷下来,淡淡道:“我现在要出山,你与我一同离开吧。”

“谢教主,但我一把老骨头,也不能再为教里做什麽事,万一被那人知道我还活著,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而且我走了,黑羽会寂寞的。”白羽扯著干瘪的唇,轻柔一笑,花子渝不著痕迹地别开眼,白羽抬眼,目光闪烁,显出飞扬神采来:“望教主早日铲除叛徒,以慰藉当年牺牲的上百条青衣弟子性命,我等也能含笑九泉了。”

花子渝点点头,抱著君意随便要离开,白羽忽然想起什麽:“洞里那个灰衣男人……”仅他防御性一击所展露出的深厚武学根基足以让人心惊,若非同道,必成大患,白羽不得不忧虑。

花子渝停下脚步,缓缓吐出三字:“他死了。”

沿山路迂回向下行,天色亦渐渐暗下来。入夜的森林非常寒冷,花子渝堆起枯枝树叶,生起火。倚在树上,下意识摸出长笛。火光下笛身碧绿通透,尾端悬著穗条,一缕一缕,漂浮淡香,花子渝越看越熟眼,突然摘下腰间玉环一比,果然,与环绳相同,都是用香蒲做的。

“是他……”花子渝喃喃念著,早该察觉,会用那样温柔缱绻的目光凝望他的男人,五年前,只有他,五年来,也只有他。“苏慕晴,你可以再笨一些麽?”为了一个杀人如麻,被武林正道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魔头,抵上一条生命?

笨,真笨,笨得无可救药。故意漠视眼中泛起的酸涩,执起长笛,轻轻贴近唇边。笛声轻快悦耳,明亮动人,正是那一年,那一个蒙蒙细雨过後的夜晚,苏慕晴所吹的曲,而他记得曲中每一个音。心中冷笑,这代表什麽?


晴香 21

21

草堆传来簌簌细响,花子渝转过头,君意随正睁著小鹿般圆溜溜的眼,惊讶地看著他。花子渝“嗤”一声笑,把人搂到怀里,在脚边摸索一会,摸来个野果递上去:“吃。”

君意随浑浑噩噩没回神,仍端著目瞪口呆的表情,愣愣接过果子,放到嘴里一咬。“呀!”一股酸涩蔓延口腔,冰山脸霎时扭曲成苦瓜状,还发出个奇怪的单音。

“很……难吃吗?”花子渝问。

温柔的目光关切飘来,君意随如梦初醒,忆起刚才的失态,顿时烫红一张小脸,急声说了句“不会。”便不敢再看花子渝,头朝下低著,快抵到胸前去。

花子渝揉揉他的发,道:“好歹吃一些,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君意随捧著果子,撮揉半天也没吃一口。半晌,他抬起头,凝视花子渝,忽然眼一酸,紧紧抱住他,用力之大仿佛要把他勒入体内。确定心念记挂的人并非幻象,他再也克制不住积聚满腹的心绪,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他原有许多话要说,但到了喉咙眼却不知要说哪一句,连日来的担心和害怕,他几要崩溃,如今只想拥紧眼前人,感觉他的存在,他怕,怕一转眼,花子渝会消失在世上。

“别担心,我很好。”花子渝头抵著他的额,叹道:“意随,要学会坚强……姓苏的已经死了,当年的叛徒我已经知道是谁,只要杀了他,青衣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一统江湖。等事情都安定下来,我把毕生武功传授给你,往後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到那时,你成为天下第一,没有人会欺负你,忤逆你……”

“我不想要天下第一。”他话未说完,君意随急著抢白道:“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你现在还小。”花子渝轻笑,声音很轻,似在飘,“不懂权势的重要。”

“教主比权势重要,比世上一切都重要。”君意随性格清冷,不喜说话,更不喜说奉承的话,然而这一句出自肺腑,真情切意。花子渝的心微微一颤,搂住他的臂紧了紧,半晌,他终於淡淡开口:“吃完早点歇息,明早我们下山去。”

在林中度过一夜,两人赶在第二天傍晚回到杭州城市集。天边霞云如绣,笼罩著大街小巷,喧嚣中透出股恬静。花子渝拉著君意随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忽然听到客栈二楼有人高声放辞:“踏月山庄的少庄主失踪了,据说是给青衣教的人给抓的!”然後听到另一人急问:“然後呢?”

“褚庄主急的啊,哎,派了好多弟子去找,你猜怎麽著,少庄主居然跟那邪教的人在荒山洞穴里做苟且之事,被人逮个正著……”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不少唏嘘声。

“教主。”欲言又止。

“不要管闲事。”

“我饿了。”君意随仰著头。花子渝好象精神不济,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目光落到他腰间的长笛上,小脸骤然覆上一层冰寒。笛子的主人不是死了麽,还留著他的东西做什麽?

“抱歉。”花子渝怔了怔,道:“那我们去吃饭。”

君意随点点头,花子渝轻轻闭了闭眼,自嘲一笑。在君意随探询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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