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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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霜,大夫说你要静养,少走动。”
由一群侍从拥来的应无霜前脚踩过门槛,就看到封天岚一脸不赞成的表情。他和封天岚是结拜的金兰兄弟,知道浩然山庄出事,重情重义的封天岚不惜连夜惊动武林高层,为他主持公道,他感动得连床都躺不下去。
“唉,我没事……”应无霜长叹一声,挪动不便的身体坐到最前面的一个位置上,贴心的管家特意奉上参茶给他润喉。
见应无霜脸色惨白如纸,封天岚登时怒火上飙,“慕晴,你来说。”
苏慕晴点了点头,把棺材验尸到西湖救人的事说了一下,中间省略了应无霜被花子渝捉弄得暴跳如雷的细节。应无霜暗暗松了口气,又听到封天岚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花子渝平白无故,怎就盯上你座下五使的性命?”
“封兄,他盯的不是五使,而是正在我庄上作客的吏部侍郎秦文生秦大人。”喝下参茶的应无霜恢复些精神,说话的声音也响亮起来。
“文生入仕前与我有一段交情,後来我们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朝廷,虽偶有书信来往,但再没见过面。碰巧这次宁王六十大寿受邀的人里,文生也在其中,於是他特意提早离开京城到杭州与我叙旧,顺道讨论筹备贺礼的事……”
“那日中午用完饭後,文生在房午憩,我恰好路过他暂住的离心院,没想到里面传来求救声,我立刻冲进去,看到一个青衣小孩正举剑朝他刺去……”
“等等,你是说……行刺的是个小孩?”苏慕晴捕捉到这个惊人的信息。
“恩,大概六七岁。”见苏慕晴陷入沈思,应无霜又继续说:“他挨了我一掌,竟也冲破了浩然山庄的剑阵逃了出去,於是我派五使前去追捕……”说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白里透青,最後一个掌不住,将参茶重重砸到桌上。
“刺杀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封天岚大喝。
数百年来,武林和朝廷都维持著微妙的关系。但凡发生外敌入侵的战事,武林都有积极参军护国的人,协助朝廷平定社稷。同时,武林人依赖稳定的朝政,为他们提供生计所需,简单地说,破坏双方关系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孩子武功如何?”苏慕晴困惑地皱起眉。
“剑法狠辣刁钻,但火候不够,大概习武时间不长。”应无霜低语回忆,想起那一双清冷如月的眼,那一脸不顾生死的决绝,他猛地回神,“你……你的意思是……”
“嗯,青衣教真要行刺,照理不该派个武功没成火候的孩子来。”经苏慕晴一说,大家都抓住症结所在。一是秦文生身份特殊,二是青衣教做事干净利落,像这样冒失行为确实可疑。
恍然大悟後又陷入更为难以理清原因的迷局中。
“问题刺杀是不容置辩的事实!”应无霜用右手背狠拍几下左掌心,咬牙切齿道。青衣教神神秘秘的,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怨不得被武林白道视为歪门邪教。
“……”苏慕晴给不了他答案。这时门外有弟子高声禀报,说浩然山庄右护法求见。
“请他进来。”
“是。”
乍见武林德高望重的人都在场,右护法懵了一下,连礼都忘了施。应无霜忙朝他使眼色,干咳两声。右护法如梦初醒,单膝点地惶然禀告道:“半……半个时辰前,秦大人的卧室突然射入一支飞镖。”摊开掌心,将物件交上去。
飞镖绿光幽亮,纹理清晰流畅,宛如水波,以五瓣盛莲为尾形,握在手心甚至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苏慕晴皱了皱眉,说出飞镳的来历,“凌渊堂的追魂令。”
凌渊堂是青衣教执行暗杀、培养死士的组织地。历任堂主都是教主闭门弟子,武功高绝,深不可测,掌有追魂令,十日内亲自解决目标,属於最高级别的暗杀行动。据说凌渊堂堂主行踪比教主还要诡秘,神出鬼没,至今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就像一个影子,隐藏在黑暗中除掉所有对青衣教不利的人。
“凌渊堂堂主不是在两年前死了吗,他诈尸不成?!”应无霜一怒之下暴喝出声。
“混账!”封天岚气急攻心,猛拍了一下桌子,“追魂令都下了,还不是存心杀人!厉文厉武,通知乾坤门门主,调黑白双煞到浩然山庄保护秦大人,不得有任何闪失!”声音亮如洪锺,浑厚内力涌动,厅内武功稍低的人甚至晃了晃脚步。
武林泰斗一声令下,即便没有盟主令牌,亦不敢有人忤逆。两匹快马策离聚贤山庄,借微弱的月光在夜色中驰骋,向乾坤门奔去。
封天岚见应无霜时不时咳嗽,安排他休息後让众人散去。厅堂恢复安静,快要燃尽的烛芯遇风将熄地苟且残喘,苏慕晴只身站在原地,灯火拉长他的影子,在墙上透下一道昏暗的影。
衣袖猛地被人一扯,“慕晴,你在想什麽呢?”
“没什麽……”苏慕晴眼光闪了闪,偏头去看褚云,白皙清俊的脸扑了红光极惹人怜爱,揉揉他乌亮的长发,浅笑道:“我只是有些事没弄清楚。”
“你太操劳了。”褚云叹了口气,慕晴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找个远离江湖的山谷隐居,或者回到洛阳,陪他娘过些闲适的小日子。像他这样生性淡然的人,褚云实在想不出他当初接任武林盟主的理由,虽然那样他可能无法遇到慕晴这个视若兄长的知己。
“到底是为什麽呢?”褚云望入苏慕晴眼里,一个不喜欢江湖的人涉足江湖,不为名为利,那……“到底是为什麽呢?”陷入思考中的人摸著下巴再一次喃喃自问。
“什麽为什麽?”
“就是……”
“表哥,早上抬来的五具尸体已经安葬好了。”不知是不是因说话人故意压低声音的缘故,听起来像是阴间幽魂野鬼的凄厉哀号,尤其在灯火不明的夜晚里,惊悚恐怖。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褚云先是吓得脸色刷白,然後由白转黑,比锅底更黑,“还有,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隽朗的脸隐匿在黑发中,低道:“抱歉。”
褚云双臂环胸,冷冷瞥他一眼。
“嗯,那就好……”苏慕晴轻握住他的胳膊,指尖所触的衣衫十分单薄,“风行,秋夜寒凉,记得保重身体。”
一直微垂的眼皮略略上抬,浩瀚夜空般的眸子对了上来,沈风行脸色不变道:“我会的。”语调平淡飘渺,令人难以揣度他此刻的心境。
“慕晴,你送我到大门好不好?”褚云撒娇一样粘到苏慕晴身上磨蹭,暗暗抛沈风行一个白眼。狼始终是狼,披著羊皮也不能掩盖残忍嗜血的本性,接近慕晴一定心怀不轨!
“你呀……”苏慕晴似是无奈地叹息,回头对沈风行说了句:“我送送他。”
沈风行撤了撤身体,目送那一高一矮身影离去。安静沈默片刻,他慢慢转身,走到厅堂主座前停下。拿起遗留在桌上的追魂令细细看著,然後搭指轻抚,像是擦拭最心爱的宝物,喃声道:“子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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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碎石铺垫的山路,两旁盛开著金灿灿的雏菊,沐风浴日,抹浓了秋天的气息。静心细察,还能听到山林深处泉水飞流,撞击石头发出的叮咚声,宛如珠玉落盘,令人心神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如果不是知道马蹄下踩的是青衣教的地方,苏慕晴几乎错以为闯入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沿途经过三道关卡,由两名青衣教弟子负责把守。见苏慕晴来却也不阻拦,任他一路畅通地到达大门。勒缰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自己到树下吃草。
秋高气爽,树木葱茏。
刚踏入清幽古径,耳边便传来的清脆的铃声。来人没有杀气,苏慕晴停下脚步,静候来人的现身。先是闻到淡雅的香气,然後看到翻飞的鹅黄色彩绸。风止绸落後,错乱的视线中,出现一条窈窕身影。
“秋水堂堂主柳如虹,受教主之命,特来迎接苏盟主。”面容姣好的女子欠身行礼,声音婉转胜若流莺,散著容易令人精神溃散魅惑。
苏慕晴不动声色地摄了摄神,“有劳带路。”
“请。”
翩然转身,女子拂著满身彩绸,迈著碎步前行。腕间佩戴的金铃细链和鬓发的金步摇发出悦耳脆响,在清净的环境里格外悠远绵长。
越走越不对劲。眼前的林木仿佛没有边际,光线愈发黯淡,像一个巨大的无底黑洞,柳如虹背对著他,步履轻盈,不见有异,黄绸翻飞,似飞舞彩蝶。苏慕晴收住脚步,警惕地皱了皱眉。这时黑洞深处仿佛有影子移动,定睛看去,竟是几只眼睛闪著绿光的白兔。
摄魂术。苏慕晴意识到时,白兔已飞扑到眼前,身形集聚变大,“嘶嘶”地张著血口咬来。沈气、侧跃、闭眼。然而闭上眼以後,荒诞的景象居然仍浮现眼前,更严重的,这下连周围的树木都变了样,枝干化做鹰勾利爪袭上他的心口。
苏慕晴飞快抽出腰间的长笛,放到唇边吹奏。笛声清脆悠扬,宛如江南流水将污秽之物净化。渐渐的,凶物变淡而後化作烟缕飘散,咆哮声也逸了去,灵台恢复清明,他睁开了眼。
“林里雾气有些重,苏盟主请莫见怪。”
一袭黄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嫣然浅笑。幻术被破,她还能镇定自若,连苏慕晴都不觉暗暗佩服。又走了一段路,柳如虹在一道拱门前停下,说了声“请进”後,鞠身离去。
越过青墨青砖拱门,静谧的竹林由下向上建起一条蜿蜒小径。遇风飘落的竹叶铺满石阶,生出些衰败凋零的意味。拾级而上,经过五个平坦的阶台,苏慕晴终於看到了远处筑在开阔林地里,用竹搭建的凉亭。
亭外朝北生长的松树枝上挂著个银灰鸟架,色彩鲜豔的鹦鹉正梳理漂亮的羽毛,见有人到来,歪头瞧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嘴上的活儿。
“你来了……”亭中的男人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色长衫,及腰的长发柔软地贴住後背,使身段看起来格外修长。
“你欠我一个理由。”简短问答,苏慕晴已无声无息地接近竹亭。脸颊滑过粗硬干燥的感觉,是一片叶尖微黄的竹叶落到肩上。
“理由很简单,他们插手了青衣教内务。”花子渝回过身,垂落前胸的发因风微扬。白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但话语危险得犹如藏在棉絮里的刀,“别的事也就算了,这一次关系到青衣教多年前的恩怨,我不想和武林盟起冲突。如果你坚持要纠缠,青衣教绝不心慈手软。鹤蚌相争的後果是怎样,你我都应该清楚。我想,你也不希望江湖再起什麽乱子。”
“青衣教内务我不管,但你杀害浩然山庄弟子性命的事,我非管不可。”苏慕晴敛住眉,声音不怒而威。
“那我问你,”花子渝挑眼看向苏慕晴,变幻的瞳孔诡异美丽,“若作是你,会忍心看著一个孩子被人追杀,性命垂危而不顾吗?”
“我会救他。”苏慕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沈静如水,“但我不杀人,因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
“嗤,出来混江湖的都该做好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没有本事,就没有生存的资格。”花子渝负著手,一步一步走到苏慕晴面前,扬眉笑道:“其实,你真正在意的,是因为杀死那几个人的是我,而你,在怕我……”
见苏慕晴眼光微闪,花子渝笑得更深,“怕我搞乱这个江湖,怕我重演当年的那场纷争……是啊,我统领青衣教的时候,苏盟主估计还待在小山野里,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