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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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膨胀得几乎使衣服破裂。眼、鼻、嘴等,布满了蠢动的蛆虫。
我见到这人间惨状,闻到从这种半腐烂的死体发出的恶臭时,
心头一阵难过,几乎吐了出来。这时候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脸
部僵硬毫无血色,当然也就称不上是一位标准的军人了。
这还是战争开始而已,就这样感到害怕,怎能参加真正的杀
人行动呢?我真是最没胆量的人。
接到中队长的突击口令时,我才向敌人的阵地冲锋。我在一
大群战友中被挤压着不得不前进,攻入敌人阵地时也提不起白刃
战的斗志。通常敌军在多方展开突击时,我就害怕地闻风而逃,而
没有勇气战斗下去。
我茫然地抖动刀向前冲,当我感觉到自己正和敌人在交战时,
战斗已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记得在宝山的一场战斗中,我首次突入敌人的阵地,发现敌
兵时感到很狼狈,实在不敢与他交战。当敌兵逃走后,我才恢复
自己是军人的感觉来,而感到懊悔。
比我低阶的队友,都能勇敢地击退敌兵,而我却对战斗毫无
帮助。如果此刻有人看到我这种姿态,可能讥笑我是个胆小鬼。心
里愈想愈丢脸。那时候我发现刚才逃走的敌兵中的一人,正沿着
壕壁要往上爬。我下决心将他杀掉,就立刻追过去,伸出枪刺,但
从常人到魔鬼(2)
却又不敢刺下去,结果还是以丑态草草结束。
本想一枪把他刺死,可惜心技不合一,正要刺入时,我的腰
就先软下来,整个人向前扑倒。不但如此,对方也被我跌倒的声
音吓着而滚下来压在我的身上,当我慢吞吞地恢复正常时,他已
趁隙逃走。如果对方有斗志的话,我可能早就被杀掉,想起来不
禁直冒冷汗,真是丑态百出。我内心惧怕杀人的行为,以致心技
无法一致。
但是,在战场上的军人,如果不敢杀敌,就根本无法完成任
务。经过好几次战斗后,我的恐惧心越来越淡薄了,逐渐地适应
战场生活了,对枪弹和敌人不再感到害怕。在枪林弹雨中,冲锋
陷阵到达目的地后,会有一种优越感产生,觉得杀人真是一种光
荣。
到这种地步,才能算是一位标准的军人。在这个时候,就会
产生一种强烈的凶暴气概,甚至残杀无辜的居民,抢夺粮食,强
暴妇女,而毫无罪恶感。
在战场上的军人,都认为到此地步,才算是真正的军人。一
位标准的军人,也正表示着正常人性的丧失,战争对人类而言真
是太残酷了。
起初大家都会感到害怕。军队为了应付战争的需要,平时就
实施射击、刺枪术、战斗训练等杀人技巧的训练。但是在第一次
参加作战时,这些技巧很不容易完全被发挥。尤其在参加实战,面
临必须杀人的阶段时,正常的心便会感到恐惧畏缩,而使战技退
步。
登陆吴淞的第3天,在宝山附近展开的战斗中,使我初尝杀
人的经验。自9月1日登陆吴淞后,在连续3天的战斗中,我总
是无法提起杀人的恶魔心。不但不能杀敌,反而很想掉头逃跑。这
段期间内,虽曾多次与敌军接触,但我总只是随便地挥舞着刺枪
往前瞎冲。
第3天的战斗,我依旧浑然忘我地拼命往前冲,当我恢复意
识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战斗中,而感到困窘不知所措。
当时有一敌兵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看不出丝毫的战斗意识。我
因为较早发觉,所以先有准备,虽然是在无意识中,也还有一股
劲地往他身上刺过去。
当我的皮肤接触到那股温暖的鲜血时,我的胆怯心终于被洗
刷掉。心想:“我也可以杀死敌人了”,因而信心大增,突然变得
很有胆量。这就是我的第一次杀人体验。
自从杀死那个人后,在战场上的胜利逐渐增大了。随着作战
的次数的增加,正常心愈来愈淡薄,发现杀人不但是一种光荣,而
且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产生。
随着对战场的适应,恶魔心也逐渐增强,偶而会将俘虏来的
敌兵以斩首方式处死。虽然说是战争,但是将敌人首级砍下来的
行为,实在是太残酷了。这都是因为战场这个鬼地方,使人疯狂
地丧失人性。
我的第一次斩首体验,发生在占领扬行镇附近的敌人阵地后。
当时,有3名敌兵潜伏在战壕内为我方俘虏。本来我们要将他们
枪杀,但是曾经参加满州事变,有斩首经验的柴田上等兵建议说:
“最好用斩首方式。”并且又对我说:“能够砍人头的机会并不多,
将来回到国内还可以当做一种经验谈。分队长你不妨亲自试试
看”。听对方这么一说,因为在部下面前,所以不好意思拒绝。虽
然心中有点害怕,但是碍于面子关系,不得已只好去做。
决定要斩首后,柴田上等兵就很得要领地指挥着部队,押解
那3名敌兵到运河的堤岸坐下来,保持此姿势来斩首的话,首级
被砍断后,身体会自然伸直跃入运河。
当众人在准备的时候,我高举着借来的军刀,站在人犯的背
后。虽然鼓足了勇气,但在挥刀之际,却突然变得既刺激又恐
怖。
事到如今,我当然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懦弱的一面,
所以只好鼓起最大勇气,大声喊出“杀”,同时对准1名俘虏的颈
部挥刀砍下。
我持的那把军刀非常锋利。刀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快地
就将他的头砍断,由于用力过猛,刀尖直落在我的脚尖前面。
与身体分离的首级掉落在地面,从堤防的斜坡,像友球一般
地滚入运河中,我将目光转向斩断后的颈部时,发现有一股鲜红
的鲜血,像喷泉般地从颈部动脉冒出。当血势逐渐减弱时,身体
突然伸直,像要追寻头部一般地跃入运河中。
这段过程虽然仅有数秒的时间,我却觉得非常漫长。于是,我
拥有了谁都无法体验到的斩首经验。
如此说来,似乎我比普通人还残忍,但事实却不尽然,我从
小由笃信宗教的祖母扶养长大,她教导我说:“人在世间,最大的
从常人到魔鬼(3)
罪恶就是夺取生物的生命。”因此,我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践踏。所
以,我实在是很不适合从军到战场来杀敌的。
这样的我经过征兵检查,被选为军人派赴战场。也许这是生
为日本国民所无法避免的事,但是后来我却又被指派担任分队长
之职。
当年我只有23岁,如此年轻就是领十几个部下,心理负担实
在很重。如果部下都是现役新兵还好,但他们大都是应召兵,对
我而言都是前辈。
有些人在部队只待过1年,有的则待了10年之久。其中某些
人在现役时,就曾参加过实战。其他还包括在社会上已经很有成
就的人,和使人感到棘手的无赖汉。整个分队中,以我的经验最
为浅薄。
说来好笑,我之所以成为强兵,居然是拜自卑感之赐。自从
到了战场后,为了避免别人轻视我太年轻,我就故意地显示出威
武雄壮的姿态。我杀人并非具有敌忾心,而是为了让分队员们评
估我的实力的一种炫耀行为。
就这样我变成了敢杀敌的军人,然而前线战场的军人们,可
说都是在违背自己的良心下杀人。
为了使在战争途中拨补下来的新兵们有杀人的胆量,我们曾
经做过刺杀敌人的试验,就是以俘虏或当地的居民做为活靶,让
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来体验刺杀活人。
被选为活靶的人固然很倒霉,但这对被迫参加试验的新兵而
言,何尝也不是一场痛苦的经验。面对俘虏和居民的新兵们,每
个人的脸部的表情是既紧张又僵硬,两眼充满了血丝瞪视着对方,
嘴唇不停地发抖。手握刺枪的姿势,就像要逃跑一样,仿佛是在
向谁求救一般。听到“突刺!”的口令时,立刻紧张地喊出“杀!”,
向前突进,但实在太缺乏魄力了,声音听起来像在哀叫一般,草
草地就对着目标刺下去,这种刺杀法,绝对不可能使人一刺就毙
命。
被当做活靶的人,被刺得肉绽血流,非常痛苦,大声地哭嚎
哀鸣。这时候的新兵们,被此凄惨的景象所惊吓,又对流出的鲜
血感到恐惧,使得杀气迟钝下来。
但当对方不堪痛苦而哀嚎,血色鲜浓冒出时,就会想让他提
早断气,了结痛苦。并且为了让自己脱离恐怖,就随随便便地一
阵乱刺,直到他们断气为止。
这种杀人的体验,是每个上战场的军人必须的关卡,尔后在
战斗时,才能发挥勇猛善战的精神,对于杀人的行动也才会感到
无上的光荣。战场真是使人发狂,变得残酷而无人性的罪恶的深
渊。
攻陷大场镇后,注视着右方的真茹无线电台,部队继续向前
挺进时,上海之役的最后难关——苏州河,阻挡了我方的前进,比
起大场镇人为的坚固要塞来,苏州河是最难攻克的天然地形要
塞。
攻击时的最大难关,在于必须渡过50米宽的苏州河。对面布
满了无数的中国军,每个堡垒阵地内,都配备有现代化的武器,坚
固的守备,使我军无法跨越雷池一步。
只是不论多么困难,我们绝不能中断攻击。这时候,我们向
这种不利的地形和坚固的防御地挑战的作法是,充分发挥大和精
神的所谓肉弹攻击,就是工兵队潜入河中,以人柱架成一座桥让
渡河队通过。架桥工兵队,必须是和渡河队一样不怕死的敢死队。
能在敌人火力的密集攻击下,平安无事地渡过一条细长的小桥,到
达对岸,真可以说是一项奇绩。
最先的强行渡河行动完全失败,接着有第2次、第3次反复
的强行渡河,但大部分未到中途,就受到猛烈射击,中弹掉落河
中。
虽然如此,战法仍不变更,而且作战指挥部愈加兴奋,以强
硬的督战口吻说:“不论失败几次,必须连续做到成功为止,以军
人的死尸来填满苏州河,让部队踏着渡过。”
在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下,渡河的人就像被宣告死亡一般,不
少人因此葬身在苏州河的泥水中。我所属的大岳队,在以往的战
斗中都是在第一线作战,但这次开始渡河之初,却被安排退居第
二线休息。虽说是第二线,其实距离苏州河岸也只有50米左右。
在那里,我们看到好几幕敢死队赴死出征的情景。出发前,由
队长举杯向每一位队员诀别,饮毕后,以兴奋的口吻说:“各位的
生命已经交给我,希望和我一起成仁。召集你们应该知道,这里
是日本男儿的葬身之地。”这样鼓励后就出发。
表面看来似乎很戏剧化,但却充满了任何著名演员也无法演
出的悲壮感和疯狂般的气氛,处于相同境遇的我,对于前去赴死
的袍泽,感到十分哀痛。
但是我并不能将它视为他人的事。因为我自己不知何时也必
从常人到魔鬼(4)
须前往那个死地。在休息的时候,总觉得似乎在生死之间徘徊一
般。
以往我曾经历过多次的危险,每次总是认为无生还的机会,
但是当战斗结束后,却又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但此刻的状况比
过去任何一次的危险还险恶,我估计自己只有两成的存活机会。在
对岸无数支枪炮的扫射下,能冲过河中那座50米长的小桥,实在
是一项奇迹。我想只好以接受死亡宣告一般的心情来面对它。这
种心情实在令人讨厌。虽然我尽量假装平静,但内心却无法稳定
下来。向死神报到,实在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我只有20多岁,真
不想就此结束一生。静静地坐着,也会有一股不安笼罩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