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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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贺说椰司!然后向黎志坚弯起小拇指:拉勾,订下个手头合同。黎志坚用食指在贺小贺的小拇指上点了一点。贺小贺不同意:食指没有法律效力,用小拇指。
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
黎志坚说,你勤快聪明又年轻,今后有许多事情可做,比方去进修一下舞蹈,比方去护士学校学习,考取一个真正的护士文凭。另外还有婚嫁。世界这么大,一定还会有一个余建设在不远处等着你,去找他,和他一环一环地拧爱情螺丝。
贺小贺说,未来的美景,建设的案子翻过来再描绘吧。黎志坚说,如果拖上个十年八年,如果永不翻案呢?贺小贺说不可能。黎志坚叹了口气,说小贺苦命,好端端的青春,被两件案子给弄得暗淡无光。贺小贺说我认命了,哥哥和建设都是我最亲的人。
黎志坚说,可怜而无辜的是萌萌,才三岁半,就要强加给她一个复仇的使命。
贺小贺说,可怜和无辜的是铁肩姐夫,还有艳姣。艳姣为建设翻案蹲过派出所,铁肩姐夫刚刚还挨了打;萌萌应该认命,她是余建设的女儿。
两个人在松林中走。踩着厚厚的松针,两个人的脚前脚后浮起一股好闻的中药味。贺小贺还没有从烈女坟带给她的不良情绪中走出来,她说,如果现在有几个流氓强暴我,铁肩老师,你是站在一旁过眼瘾还是拼命?
想起早晨在两个假警察面前的表现,黎志坚略显尴尬,他说,不过眼瘾也不拼命,我跑。
两个人都笑了。说笑着,两个人走出了松林。松林外十分的空旷,开阔的山坡上一律是矮草,矮草中间生着五颜六色的野花。而这时恰恰是绥芬河短暂的黄昏,大量的夕光横着照过来,删除了黑白两种色彩,山坡上美丽得令人心悸。
贺小贺说,我想跑。黎志坚说跑吧,包给我。
贺小贺把包塞进黎志坚怀里,开始跑,沿着山坡向下,她跑得很快,张着嘴,夕阳和晚风一同呜呜地灌进她嘴巴里。跑的中间她扔下牛仔服,扔下太阳镜,扔下发卡,扔下所有影响速度的东西。越向下山坡越陡,因而速度越快,快得身不由己。该停下了,但她没有收拢脚步,而是仰面躺倒,借着惯性和山体的位能,在野草和野花上面悠悠地飘浮。
贺小贺年轻,有理由让青春喷发一下,特别是在这十分压抑的时候,黎志坚支持她。他在她后面跑,拾起她丢下的牛仔服、太阳镜和发卡,然后坐在她身边喘。由于脚向前头向后滑行,贺小贺的T恤和T恤下面的小背心都向上卷起。盖在脸上,因而腹部和心脏一侧的乳房完全袒露,她的心搏很有力,带动着乳房有节律地颤动。尽管肖庆芸不是黎志坚的唯一,但他的性史仍然很简单,没有和谁在户外野合的经历,眼前的景况让他产生了野合的情绪。毫无疑问,这是一处野合胜地,除开野花野草和夕阳,那一蓬伸手可及的灌木还可以搭衣服。记者和读者,他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一对野合者?他纳闷,经过一段奔跑,裆间的伤口竟然没有疼。
消炎药起作用了。
喘息平静下来,他拉下贺小贺脸上的衣服,在她脸蛋上拍了一下,意思是该走了。
别碰我。贺小贺说,我脏。
她又说,下火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淋浴不行要泡浴缸,洗下身要用硫酸亚铁。我不是寡妇,没人要的女人才是寡妇,不是寡妇就没必要守节。但是自从见到你之后,我突然想到要守节,为你也为我自己。再嫁的事情没有考虑过,但我幻想着有一个蓝颜,结果把这个蓝颜幻想成你。做你的红颜我自卑,所以我要抬高我自己,争取在人格上和你平起平坐,用你的话说,要大踏步地走出贝贝。走出贝贝的康庄大道上,偏偏遇到西门居,昨晚上他的床,虽然有钢铁理由,但是我仍然害羞,觉得自己脏。她坐起来,向下拉衣服。向上梳拢头发,这中间恨恨地说:西门居,臭狗屎。
黎志坚同意:臭狗屎。
第三章 棺材与南墙
二十二
季双双估计得不错,午报已经接到不许报道画册事件的禁声令。季双双说话算话,她供职的大报上和网络上都没有画册事件的报道。看来,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贺小贺近期内不被警方找到,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黎志坚也听到了坏消息。艳姣给他打来电话,说她和参与散发画册的几名姐妹被叫到警局训诫了一顿,同时追问贺小贺的去向。
贺小贺此时正在肖庆芸旅馆,但黎志坚没有对艳姣说实话,只说贺小贺去向不明,一个可能在绥芬河,另一个可能在巴彦苏苏老家。放下艳姣的电话,他马上给肖庆芸旅馆打电话,叮嘱肖庆芸把贺小贺看牢。
肖庆芸说贺小贺走了,刚才还领着旅馆员工们风风火干活,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像火燎屁股,
原来,萌萌那里又出现了危险。
贺小贺做假寻人启事之后,把萌萌送入江北的一家全日制托儿所。这家托儿所是外来务工人员开办的,专门接收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大背景复杂,这家托儿所顺应了这一特点,接收幼儿时不看幼儿家长的身份证,奇_…_書*…*网…QISuu。cOm也不了解幼儿的家庭背景,交一天托儿费看一天孩子,一天十元,一天加一夜十五。贺小贺看中了这家托儿所的管理方式,认为萌萌混杂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中相对安全。把萌萌送进托儿所之初,她自称是单亲母亲,又把萌萌的名字改为琼琼。
萌萌不合群,常被其他小朋友打哭,于是阿姨创造条件让她单独玩,天暖和的时候,让她在院子里晒太阳,捉墙根下的蚂蚁。墙根下停着一台三轮车,是托儿所男主人的,男主人早晚骑着它给小朋友们买菜,换桶装水。三轮车成了萌萌白天的家,她爬上爬下地玩,在车厢里面吃,在车厢里面午睡。阿姨发现萌萌睡在车厢里也不往屋里抱。只是给她身上盖一床小被。
今天中午,一个男人来到这家托儿所。这个男人拿出一本画册,就是贺小贺制作的那本。男人指着画册上萌萌的照片,说他是萌萌的父亲。男人说他和萌萌的母亲离婚了,离婚后萌萌的母亲一直不许他见萌萌,想女儿想死了,几年来他找遍了哈尔滨的托儿所。
阿姨看得出,画册上那个叫萌萌的女孩就是她托儿所里的琼琼,但阿姨警惕性很高,坚持称托儿所里没有叫萌萌的孩子。阿姨说,即使有萌萌也不能让你带走,我们这里的规矩是谁送的孩子谁来接。她说,办托儿所讲究安全第一幸福第二,孩子吃喝差一点就差一点,但不能让孩子随便跟着乱七八糟的人走。她问,拿本画册就来认女儿,画册属于哪一类证件?
哄走了那个男人之后,阿姨连忙到院子里看萌萌,却发现三轮车不见了。
原来,这条街上外来务工人员多,街头上游荡着一些失学的半大孩子。几个孩子看中了托儿所院子里的三轮车,偷偷从院子里推出来,到街上骑着玩。骑的中间他们发现车厢里还睡着一个小女孩,他们不停车,小女孩越哭他们骑得越快。
贺小贺赶到的时候,阿姨已经在菜市场把萌萌和三轮车一同找到了。
贺小贺问阿姨,那个男人什么样?梳平头,手腕上文忍字吗?阿姨说梳分头,手腕上什么也没有。贺小贺说那他就不是我丈夫。阿姨动员贺小贺给萌萌另找一家托儿所。阿姨说,那男人可能是你丈夫也可能不是,但画册上的那个萌萌肯定是琼琼。
黎志坚放下肖庆芸的电话就给贺小贺打电话。电话中他对贺小贺又是一顿批评,他说,散发画册的危险性显现了吧?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比对着画册找萌萌。他建议贺小贺把萌萌从托儿所带走,两个人都躲到肖庆芸旅馆去。
贺小贺不同意,说做人不能晒脸。黎志坚听不懂,什么是做人晒脸?我们娘俩住进肖姐旅馆就是晒脸,贺小贺说,不能谁对你越好越给谁添麻烦。
周六,焦明明手术。焦明明的姥姥姥爷要在周六晚上到哈尔滨,焦妍没有独自应付儿子手术的心理准备,她给黎志坚打电话,她说,除开焦尔健,在哈尔滨我们母子举目无亲,请铁肩老师把明天的时间作为一种施舍,到医院来吧,来为我们母子做精神支柱。
黎志坚说,我可以做你的精神支柱,但不能做孩子精神支柱,孩子的精神支柱永远是妈妈。他说,你今晚耐心地陪孩子过夜,明天从容地在手术单上签字,其余的事情我来做。
去医院之前他做了一件事,他通知肖庆芸预备出一些现金,万一焦妍手头紧张,让肖庆芸打发会计送过去。肖庆芸说现金她保险柜里有,也不用打发会计送,明天她去医院给焦明明壮胆,顺便把钱给焦妍捎过去。
到医院后黎志坚做了三件事,一、在医院附近订下一家酒店,宴请手术室主任医师和两位麻醉师,宴后分别送红包。二、购买了大量饮料和水果送到手术室,一般而言,手术当时手术室所有医务人员的饮料都由患者家属供应。三、在劳务公司电话预定了一名医护保姆,保姆明天上岗。
忙完了这些,他回到病房,把自己做的事情交待给焦妍,然后叮嘱她,明天要亲自把红包给洪专家,这和在焦明明的手术单上签字一样重要。
焦妍担心手术前没机会见到洪专家。他说会见到的,丁干事会创造机会。
焦妍仍然对一个就要动刀切开她儿子胸腔的人打怵,她请求他替她向洪专家送红包,理由是:著名记者和著名专家之间差距小,而小学教员和著名专家之间差距太大。他说不行,其他专家我倒是可以替你送,但洪专家例外,我送还不如不送。
焦妍下了决心,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黎志坚说焦妍不丑。
焦妍侍候焦明明上床睡觉。她关掉手机,摘下焦明明手腕上的电子表,她说,不看钟点,这一夜会过得快些。这时候丁干事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手术室的财务主管。丁干事把焦妍叫出去,三个人站在护士站前面说话。黎志坚听到丁干事和财务主管反复问焦妍这样一些话:一般标准还是最高标准、要国产的还是要进口的?焦妍的回答一概是你们决定、你们决定。
焦明明被手术前的恐惧压垮了。他平躺着,盯着房顶,眼睛许久才动一动,而身体则一动不动。黎志坚用手掌压在焦明明的额头上,焦明明的体温还正常,但他感到焦明明呼出的气流很干涩,于是他问,喝水还是饮料?
焦明明摇头,然后说,铁肩伯伯,帮我写一份遗嘱好吗,我没有力气拿笔。
黎志坚说好的,但我不认为这是在给你写遗嘱,不过咱们两个共同完成你今天的日记。
床头柜上有一本精美的日记本,里边是焦明明写的短文和日记,其中一些是用英语写的。看来,他在焦妍身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黎志坚拿起笔,翻开日记中空白的一页。
焦明明的遗嘱只有三句话,前两句话是留给爸爸妈妈的,第一句:我怕死,也怕活着,活着真遭罪,心猛跳的时候,发慌;心不跳的时候憋得难受,手脚要抽筋。所以爸爸妈妈,死活由大夫们说了算吧。第二句:万一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拌上一些糖,让爸爸吃一些,让妈妈吃一些,我把我还给你们,另外我不敢自己待在骨灰盒里,我怕冷。第三句话是专门给爸爸的:别难过爸爸,因为你打人骂人我才得先天性心脏病,这个说法是迷信的说法,是流言蜚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