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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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本夫
引子
民国初年,国家战乱,江湖纷争,民族恩怨;在此时更显得分外突出…………
夜色茫茫,一片寂静,大街上依稀只能看到几个夜巡护卫的影子。而此时的满洲宫廷里却是一片慌乱,一位侍从急匆匆地跑进溥仪的寝宫。不出片刻,便传出溥仪的怒斥:“什么!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快给我找回来!”侍从连忙颤颤巍巍地回答:“是,皇上。”刚要走出寝宫,便又听见溥仪的声音:“慢着,你去把李麟清给叫来!”“是,皇上!”
此时的李麟清紧锁双眉,作为宫廷侍卫长,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此次国宝“青花日月盅”的月盅在他的手中丢失,他知道是死罪难逃了。对自己的处罚他是毫无怨言的,只是他还是很不甘心,因为偷盅贼还没有抓到。于是他向溥仪请愿,希望能够给自己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溥仪沉默了许久,说道:“也好,你去吧,青花日月盅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国粹,是景德镇的两大制瓷家族历经千辛万苦合力而为,此事一定要十分慎重,倘若让天下人都知道了,还不知又要冒出多少不齿之徒前来抢夺。天下恐怕又要不得太平了。”
于是李麟清辞了官,趁着夜色离开了满洲宫。从此,一位满洲宫廷里的传奇武功高手就这样消失在民间,再也未出现过。不知情的人只知道他被罢了官,逐出了宫。
一
午夜的京城,月色朦胧,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马上一人,玄色大氅,英气逼人,冷峻的面容显现出一脸的焦灼。此人在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门口停下,跳下马来。屋内的人似乎早已听到屋外的动静,一位老仆立刻打开了门,见到此人连忙帮他把马拴好,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任爷,老爷在屋里等候您多时了。”
这位任爷名叫任凭风,他大步走进内宅,来到里屋,推开门,看见李麟清虚弱地半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李麟清看见任凭风连忙挣扎地起来,任凭风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凭风,你终于来了,我时日已不多了,今日叫你过来,主要是想拜托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兄,你尽管说!只要我任凭风能办到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麟清吃力地伸手在床边不知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床边立刻弹出一个暗格。他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正要打开,只见窗前一阵黑影闪过,任凭风赶忙按住他的手,说道:“慢着,小心屋外有人!”他急忙走到窗前,小心地把窗户关牢,又回到李麟清面前。
只见李麟清轻轻地把盒子打开,一对精美绝伦的瓷瓶展现在眼前。
“青花日月盅!”任凭风不禁惊呼道。他只在一些民间传说中听过此盅的来历,据说是大清国的国宝,是关系到国家命脉的宝物,日盅和月盅相碰可以产生一种美妙的音乐。今日能够亲眼看见这件宝物,让他的心里很是激动,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担忧,因为他知道,觊觎这件国宝的鼠辈不是一人两人。
李麟清面色突然一阵潮红,用微弱的声音在任凭风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他还想挣扎地说些什么却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任凭风的怀中。
“李兄!”任凭风紧紧地抱着李麟清呼喊着,却未听到丝毫的回应。
此时的任凭风心中万分悲痛,但他强忍住了眼泪,缓缓地把李麟清平放在床上。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流泪的时候,重要的是去完成麟清兄的遗愿。他走出屋外,用坚毅的目光凝视着远方,此时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江西的景德镇是一个被青山绿水环绕的美丽地方,群山起伏,山道弯弯。中国瓷器博大精深,品种很多,以硬度分,有硬瓷,有软瓷;以颜色分,有青瓷、白瓷、彩瓷、黑瓷,每一种颜色细分,又有许多种,烧制方法也各不相同。景德镇的瓷属青花瓷,是中国瓷中品相极高的一种。这种青花瓷在唐代,烧制工艺就已成熟,当时最著名的是越窑;到宋代,著名的有汝窑、官窑、龙泉窑、哥窑、钧窑等,史书均有记载;明代以后,九江成为窑业中心,景德青瓷属景瓷的一种。也许只有在这样一个优美的地方,才能烧制出美妙绝伦的瓷器来,远远的似乎能看到有几支马队穿行在山林中。而此时的任凭风却无暇欣赏美景,他心急如火,只顾快马加鞭往前赶路,不时回过头去催促和他一块赶路的老仆九叔快些,因为他要力争在天黑前赶到景德镇。
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任凭风和九叔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景德镇。走进景德镇,只见镇上街市纵横,店铺林立,五行八作,一派繁华景象。在众多的店铺中,尤以瓷器店居多。街市上客商云集,不时有马帮、驼队走过。任凭风直奔三春茶楼,希望能够找到他要找的人。这个人就是三春茶楼的老板娘——李麟清的妹妹李凤白。
还未到茶楼,就看见茶楼外围满了人,任凭风十分诧异,挤上前去准备看个究竟,却听见一位少妇对着茶楼破口大骂:“李凤白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出来!”
凤白?难道此人骂的就是凤白吗?他抬头望去,一位妖艳的妇人正站在楼上,轻蔑地冷笑着,定睛一看真的是凤白。凤白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任凭风一阵迷惑,连忙询问身边看热闹的一位路人,这位路人笑着对他说:“你是外地来的吧?恐怕你还不知道,三春茶楼的老板娘李凤白可称得上是这儿最骚的女人了,薄家是景德镇两大制瓷大户之一,薄老二被三春茶楼的李凤白迷得丢了魂,好好的自己跳了崖,薄老二的媳妇要跟李凤白拼命,口口声声地要把她赶出景德镇呢!看着吧,这下有好戏了。”
任凭风双眉紧锁,向上张望着,并不停地朝里挤。只见这位少妇越吵越凶,最后竟然拿起碗来向上砸去,幸好李凤白反应及时,把头侧到一边才躲过了这一劫。李凤白不急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物,轻蔑地对着楼下说:“薄二太太,慢慢砸,我早嫌这些家什旧了,砸光了正好用你们薄家的瓷器赔。”
听见李凤白这么一说,薄二太太美娟更加气愤了,拿起一个瓷碗又要砸去。任凭风见状一把将美娟的手拽住,拿下她手中的碗。说道:“这位太太,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弄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凤白在楼上看见任凭风,眼前突然一亮,刚才的浪劲全然不见了,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她喃喃道:凭风,你终于来了。
美娟看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更加愤愤不平了,对着任凭风就破口大骂起来:“嗬,口气跟三春茶楼老板似的,李凤白,你可真会招惹男人。我劝你这位先生离这个狐狸精越远越好,小心被她吃了,连骨头都吐不出来!”任凭风正要还口,却听见人群中有人大声呵斥道:“美娟,不得无礼!”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美妇人从中钻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丁。围观的人一阵轻微的骚乱,有人议论:夏鱼儿来了,是夏鱼儿,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美人!美娟见到了夏鱼儿也乖巧了许多,夏鱼儿对美娟说:“回家再说吧!”美娟还想再争辩几句,可是看见嫂子的眼神又止住了自己的话语。
李凤白看见此景可不乐意了,说道:“砸了我的茶楼,就这么一走了之吗?你们薄家再大,这朗朗乾坤也得讲王法不是,薄太太,你给句话吧!”
夏鱼儿回过头来,看了李凤白一眼:“老板娘,你茶楼的损失请列个清单给我,我照价赔偿。美娟,我们走吧。”
任凭风忽然喝道:“薄太太,请慢。这位太太口口声声说老板娘勾引男人,这位先生又说人家这里不是正经地方,如此毁人名誉,难道不该向她道歉吗?”
夏鱼儿转过身,把目光投向任凭风。两人目光相遇,身躯都不由得微微一震。
过了好一会夏鱼儿才反应过来,对着任凭风说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过路人管过路事,仅此而已。”
夏鱼儿不紧不慢地说:“薄家和三春茶楼的恩怨,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人言自有人言的道理,我这妹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若是老板娘问心有愧,这礼,我们赔得起,她也受不起。先生的侠义之心,恐怕要被辜负了。”
说完,她走出茶楼,薄家人也一阵儿跟着走了出去。
任凭风仿佛被夏鱼儿的一番话语给镇住了,他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景德镇居然还有如此这般的奇女子,刚才的一番话语显然不是一般女子所能说得出的,不愧是薄家的当家夫人。他出神地望着夏鱼儿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鱼儿有些心不在焉,大脑里不停地闪现出刚才与任凭风双目相对的那一刻,以至于何家墨几次对她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何家墨只好跟上来,对着夏鱼儿低声说道:“鱼儿,我跟你说的,我俩的事……”这时,夏鱼儿眼前突然浮现出何家墨刚才在家里对她说的一番话。是啊,这些年来,身为评瓷大会会长的何家墨对她也算是有情有义,照顾有加了,可是真要让自己嫁给他还真是有些犹豫。她抬起头来,正要回答何家墨,任凭风突然骑马从她身边经过,他回过头来,两人的眼神再一次相遇了,任凭风微微一笑,策马而去。夏鱼儿的心里一阵慌乱,匆匆地回答道:“那事……以后再说吧。”何家墨看着夏鱼儿,不禁皱起了眉头。
回到家中,夏鱼儿赶忙把家中老仆江伯叫来,让他召集薄家的所有人到客厅来。不一会儿客厅就站满了人,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紧锁着眉头,满脸不乐意。她就是夏鱼儿的大儿子薄剑兰,他是一个十分热爱剑术的少年,在被江伯喊过来时他正在花园里兴致勃勃地练着剑术,对于家中的事他向来是不关心的,所以这次被打断有些不乐意。
夏鱼儿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把大家叫来,是要说一件事,从今天起,薄家的人,谁也不许去三春茶楼。”剑兰顿时现出一脸的不高兴,夏鱼儿解释道:“因为那里不干净!今天去了三春茶楼的,每人扣半个月工钱。还有,马上就要评瓷王了,不许在外面惹是非,听见没有,尤其是剑兰,要舞剑弄枪就在家里耍,这几天少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在大街上晃荡。”
听夏鱼儿语气严厉,所有人都吓得低下了头。只有薄剑兰一个人气愤地看着母亲。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先下去吧!”夏鱼儿坐在椅子上,显出一副很累的样子。
下人们都陆续散了下去,薄剑兰也跟着走了出去。
春儿忙倒上一杯茶。夏鱼儿端起,呷了一口又放下,明天就评青花瓷王了,虽然江伯让自己放心,但是司马弓也是志在必得啊。他已经被薄家连续压了六年,憋着劲要拿青花瓷王呢。而且但今年不一样啊,老二刚走没多久,气势上薄家就先输了一头。这次来的大瓷商又不多,能抢到几份订单,自己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真没人订货,薄家上下几百口人,明年吃啥?想到这里,夏鱼儿不禁眉头紧锁。
这时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喊道:“妈,我饿了!”她就是夏鱼儿的二女儿薄小文。因为弟妹不能生育,她从小就过继给了夏鱼儿的弟妹美娟,美娟对小文也是溺爱有加,所以造就了她任性娇惯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