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红颜-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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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能干到一个市长、市委书记,那你的名字除了你爸你妈你妻子,再很少有人随便直呼其名。即使在背后,人们也不会轻易称呼你的名字。比如市委书记袁亦民。人们当面当然是叫他袁书记。即使几个人在背后一个毫不相干的场合说话,也会口口声声称袁书记。甲:袁书记上午的话讲得有水平;乙:袁书记不仅有水平,讲话还有针对性;丙:袁书记真是一个有水平的领导干部(相当于说:这个女人真漂亮)。此时若不合时宜进来一个“丁”,大大咧咧地说:袁亦民老得头上都不长毛了;袁亦民快退休了;袁亦民是个没文化的老粗干部。“丁”说第一句话时,甲、乙、丙会面面相觑;“丁”说第二句话时,甲、乙、丙会同时向周围张望(不会有人以为我们在背后议论袁书记吧);“丁”说第三句话时,闭着眼睛打了个喷嚏,待他睁开眼抬起头时,甲、乙、丙早不见了。
即使在背后,也没人敢将一个市委书记的名字随便呼来唤去。
而徐有福离这一步,还很遥远!
可徐有福已尝到了甜头。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当将母乳叼在嘴里吸入第一口甘甜的汁液后,他就再也不愿丢开了。如果你用塑料奶嘴装一瓶牛奶塞进他的小嘴里,'奇‘书‘网‘整。理提。供'他就会抗议似的哇哇直哭。当了副局长以后的徐有福,如同这个小孩子叼住了母乳,而那个副主任科员则是仿制的塑料奶嘴,徐有福再也不愿噙它了。
徐有福从此可以参加市里召开的“副县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可以看到上面发到这个级别的文件;可以在下面呈报上来的文件上签:“准办”、“暂缓”、“退回”等等字样。还可以写上“我意请某某同志牵头,去解决此问题”、“此议不妥,应调查研究后重新拿出符合实际且操作性较强的方案”等一些诸如此类的话。下县里转一圈,县里同志会说,请徐有福局长检查指导;请徐局长作指示等等。出席饭局,如果没有职位更高的领导,即使他最后一个到,最中间那个位子也总是给他留着。而过去,若他迟到后,别人便会不耐烦地扫视他,然后随便加一把椅子,插在服务员上菜的地方。结果不是上菜时不小心将汤汁洒他身上了,就是因太拥挤将左邻右舍的筷子碰掉了,从而招来讨厌的目光。
而且每上来一道菜,摆在自己眼前却不能动筷子,早有人殷勤地转到“正席”那儿去了。待别人吃过后再转回来,只剩下一些残汤剩菜了。
那时候的徐有福,在人生早已排好的队列里,是一个插队者,不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相当于战争年代那种逃难者,伸出碗去别人给你施舍一勺粥就不错了,怎可奢望坐上宴会的正席!
而现在的徐有福,终于由一个缩头缩脑的插队者,变为正式队列中的一员,虽然还没有排到最前边。
即使在与白玉做爱时,他也能感觉到这个级别和职位带给他的好处。过去他只是一个“徐有福”时,趴在这位总经理上面,总觉得有点儿“不对称”,或者说他们无法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白总的腰长,他的腰短。而现在成为“徐局长”后,他在心理上已觉得与白总的“腰”一般长了。两个腰一般长的人做爱,就像推着一辆过去农业学大寨时拉土的那种平板车,由于手推的柄一般长,即使上坡的时候,也可同时着力,鼓一鼓气就推上去了。可若两边长短不一,你再鼓气,也无法将那车土推上去。
如果有一天徐有福成为徐市长,那就是他的腰长,白总的腰短了。做爱时白总会完全按他的要求来。白总的腰会一再屈就他的腰。而无论他怎样做,做得到位不到位,白总都会说:徐市长,我太爱你了!我太舒服了!我想咬你一口!
四十三
省上的对口主管部门要召开一个“统计工作研讨会”,要求市局来一个主管副局长和统计科长。
徐有福和许小娇去参加会议。
本来他们准备坐飞机去。临走的前一天,许小娇突然对徐有福讲,她想坐汽车去。
坐汽车也有几种坐法。坐单位的桑塔纳,当然也可以。局长主动对徐有福说,有福,你这次开会,带局里车去吧。可徐有福却不想带单位的车。那几天局长正在市里的一所医院推拿按摩,每天要去两次,晚上八点还有一次,局里的车跑来跑去接送。局里就这一辆车,若自己将车带走,局长按摩时就没有车接送,没有车接送局长就得“打的”,“打的”总没有坐自己的车舒服。桑塔纳车宽敞,坐套洗得干干净净,而本市的“的士”大都是奥拓,夏利都很少见。奥拓车那样小,将局长塞进奥拓车里,就像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塞进一个狭小的衣柜里,不是这儿碰着就是那儿碰着了。碰着心里就会不痛快。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意见往往是因一些小事而起。若将局长脚夹了或者胳膊碰疼了,局长就会在心里埋怨:这个徐有福!要不是他将车带走……而为这样一件事情惹局长不高兴,徐有福觉得没有一点必要。若按赵勤奋那个蠢货的说法,这才是典型的因小失大!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若带局里车去,局里的司机也得去。徐有福与许小娇去开会,不想再多一个“第三者”。虽然徐有福并不是想和许小娇怎么样,但他总觉得多一个司机有点儿别扭。就像两个人正打乒乓球,突然过来一个人夺过你的球拍打一下,再夺过他的球拍打一下,弄得双方都不舒服。或者一男一女两个好朋友正在谈文学,当时在一间干净雅致的房子里,停电了,俩人点一支蜡烛谈,即所谓“秉烛夜谈”。而且谈的是《红楼梦》,从晴雯撕扇麝月洗澡金钏投井一直到宝玉哭灵。双方都为对方的观点和新颖的见解而吸引,并互相被对方所触动,迸溅出更新颖的见解来。正说得入港,进来一个热衷于谈论大款发迹史的人,坐在俩人对面大谈某某十年前还是个流浪汉,现在却成了市里有名的亿万富翁;过去骑一辆除了铃不响浑身都响的破自行车,现在却开着市里惟一的一辆奔驰。某某开了三个大酒店,把酒店里有点儿姿色的女孩都睡遍了,等等。宛若佛头着粪,大煞风景,此时两个谈《红楼梦》的人会大倒胃口,只好缄口不言。而这人若再拿一个手电筒,好奇地将这个脸上照一照,再将那个脸上照一照,那简直会让人有一种羞辱的感觉。如果带一个司机去,也许就是这个拿手电筒的人——徐有福无法与许小娇在幽暗的烛光下谈《红楼梦》。
当然这个原因徐有福只能在心里想,他不会给任何人讲出来。
再就是开白玉的帕萨特去。与许小娇开会,徐有福不愿开白玉的车。白玉的车跟着自己,就仿佛白玉也跟着自己。如果你和你太太出门旅游,你愿不愿意让一个死皮赖脸缠着你的情人或小姐跟着你?当然许小娇不是徐有福的太太,可在徐有福的心目中,这个小蹄子却比他的太太重要一万倍!
许小娇说,若嫌他的赛欧小,就开她老公的奥迪去。开许小娇老公的车,徐有福也有点儿不愿意,好像许小娇老公一直跟着他们。若许小娇老公拿个手电筒在他们这个脸上照一下,那个脸上照一下,那比司机照来照去还令人尴尬,简直尴尬死了。
那就只能开赛欧去了,小是小一点儿,不过只有两个人。况且小和大永远是相对的。徐有福对许小娇说,你说紫雪市大还是中国大?如果我说紫雪市比中国大,你肯定说我不是弱智就是脑子进水了。而我以为也许紫雪市就是比中国大!比如我的一个同学在紫雪市,但我们有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说紫雪市大不大?可有一天,我却突然在上海东方明珠塔三百五十米高的太空舱碰到同学了。我刚由上海到北京,在北京动物园看海豚表演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走进来坐在我身边。看完表演一扭头,哈,又碰上那同学了!你说中国小不小?这就是紫雪大而中国小。
徐有福说这番话时,许小娇已开着那辆赛欧驶出了紫雪城。她扭头冲徐有福嫣然一笑说:“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如果一直和我这样说话,也许有一天,我会喜欢你的。”
“不会是四十年后再喜欢我吧?像赵勤奋以前给你说的那样,到那时我耳聋了怎么办?你说得再好听,我也听不见了。”徐有福有点伤感地叹了口气,随即他扭头瞥瞥许小娇,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宁肯失聪,也不愿失明!”
“我现在都有点儿纳闷,那时你怎么像个闷葫芦似的,笨得像块石头,看着人都替你急。”许小娇说这个“人”的时候,有点儿撒娇的味道,仿佛他俩是一对十分亲密的朋友。
许小娇的脸特别白,却一点儿也不干涩,有一种诱人的水气。就像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富士苹果咬开第一口的那种感觉。
徐有福在心里想:这个小蹄子即使是个妖精,他也心甘情愿做个唐僧,跟上她迷迷糊糊到这儿,到那儿。哪怕最后将他捆起来吊到房梁上,他也会晃悠晃悠觉得舒服极了。
省里的统计工作研讨会在郊区的一个宾馆召开。这个宾馆隶属省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省政府系统的很多会议都在这里开。
宾馆对外叫“现代宾馆”,对内叫省政府第六招待所,简称“六招”。
六招主要由两座楼组成,简称“前楼”和“后楼”。前楼是一座八层楼,后楼是十八层。前楼是旧楼,后楼是新楼。徐有福和许小娇被安排在后楼的十六层。徐有福在“1616”,许小娇在徐有福的隔壁:“1618”。
徐有福同屋的是本省另一个市的一位副局长,姓傅。跟他同来开会的那个女孩开口闭口“傅局长”。于是徐有福和许小娇也就礼貌地称他傅局长。
跟许小娇同住的那个女孩姓郑,傅局长称她小郑,徐有福与许小娇也便跟着称小郑。
小郑是一个很丑的姑娘,徐有福一见她吃了一惊,原来还有这么丑的女人,脸部和体形都像一个倭瓜。这样一个女人和许小娇住一间房,只能让人感到人生的不公平无处不在。
那天徐有福和许小娇到现代宾馆报到时,已是下午四点左右。他俩在一楼的报到处领上住房证和饭票乘电梯上楼时,徐有福突然有点儿发窘。当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进电梯后徐有福没有说话,许小娇也没有说话。许小娇用眼波闪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徐有福也急忙将目光移到指示灯闪亮处。快到八楼时,他突然憋出一句:“这电梯比市政府的电梯慢。”“又说傻话了!这电梯比市政府的电梯快多了。”许小娇笑着对徐有福说。接着她瞟了徐有福一眼又说:“看不出这是新电梯,而且是进口的;市政府的电梯旧且不说,还是国产的,像一辆破牛车。乘这样的电梯才是‘上上下下的享受’,乘市政府的电梯简直是‘上上下下的难受’!”
“主要是刚才你进电梯不说话,将我吓傻了,人一紧张就容易说出傻话。况且一不说话,就觉得时间过得慢,这就叫以‘快’为‘慢’。可有时又会以‘慢’为‘快’。咱俩今天路上走了六个小时,一直在说话,不是你说,就是我说。突然话音一停,怎么就到了!真的,小娇,今天六个多小时的路程我觉得只有六分钟!”
电梯已到十六楼,俩人走出电梯,徐有福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我真的挺怕你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你就像雪山顶上一个冰雕玉砌、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