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林的回忆-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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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正是班里的战士看到他前两天生病,主动担负起了射手的责任,而让他担任副射手。
“那我们也要上去啊!”我回答。
“是!现在越军打得很猛,我们要观察一下再动!”
“好!注意安全!看好以后再动!”这一段对话,今天看来是我们俩的终极对话了。
接下来的一幕是我至今都难忘的。也是我首次向公众披露,这并不是有什么秘密,而是对于已牺牲战友他年迈的父母来说,如今看到了这些描述,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刺激。虽然事情过去了近三十年,可他们的儿子是怎么牺牲的,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对两个老人一直是保密的!今天就允许我向他们公开这个秘密吧!
我们俩匍匐前进,选择好一个地形停下。
那是一个小坡,面向敌阵一方要高一些,坡上长满了半米高的茅草,我们隐蔽在茅草的后面。如果我们不动,越军是不容易发现我们的。但我们必须要观察好我们的冲击路线,选择好下一个跃进隐蔽的位置。
何田忠爬在我的左边不到两米地方,我们两人都采用侧卧的姿势,用左肘支撑着身体,右腿蹬着地面,随时准备跃起前冲。
我们抬头观察,同时在选择自己前冲的路线。
如果我们爬在那里不动,也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也许伤亡更小。我们可以选择隐蔽,等待着战友们的火力支援,等待着上级的炮火对敌人的打击,等待着更加安全的时机出现,但是: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那是我们的任务!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战友已经冲上去!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天色已晚!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突破在即!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火箭筒手需要何田忠背的弹药!
我小心地抬起了头,侧着脸,好让我的右眼刚刚越过茅草的高度,仔细地观察着我前面的地形。何田忠却把头抬得很高,想越过茅草,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情况。
我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他,就听见“碰!”的一声,巨大、沉闷的声音震动了我的鼓膜!那声音像是用砖头敲到了木桶上。
同时听到的是战友何田忠“嗷!”的一声惨叫!
何田忠中弹了!那粒子弹足足地把他掀了个滚儿!
我立即向他滚去,拉住他的双脚,使劲地向后面一个凹地处拉,同时向周围的战友喊着:“快来人帮我!何田忠中弹了!”
我只记得我一下把他拉下了好几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爬在地上也能把人拉这么远。
同时从旁边的草丛中一下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前面说到的那位82无后坐力炮的排长,他听见我的喊声,也从那弹坑里跃了出来。
我迅速地从胸前纽扣上扯下了急救包,丢给了旁边的战友。
“快!撕开!”
同时,我双手迅速地扯开老乡何田忠的衣服,解开战友身上的背具。可战友身上的装备带太多了!水壶、腰带、手榴弹袋、火箭弹背具……,我着急地怎么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的衣服解开、来找到他的伤口、来抢救他那年轻的生命!
在那一时刻,何田忠已没有了意识。他眼睛微微的睁着,嘴巴大力的张开,“哦!哦!哦!”的吸着气。
我知道是胸部中弹,形成了气胸,如果不尽快地堵住伤口,胸腔形成的负压使他根本无法呼吸,这是战前自救互救训练中学过的。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一样、一样的去解开他身上的装备找伤口了。我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胸前的衣扣扯开!
好在他只穿了一件衣服,我扯开了衣扣就看见了右胸前的弹洞。
那弹洞小小的,圆圆的,和子弹口径一样大小,小小的弹洞随着他那紧张的呼吸向外喷冒着血渣……,我拿着战友撕开的急救包,根本没有时间展开就直接压在了那小小的弹孔上!
我双手使劲地压着,几乎把我全身的力量全用上了,生怕再从这个弹洞里冒出空气。可战友的呼吸仍然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微弱了。
“快!后面还有伤口!”
“肯定击穿了!”
旁边战友提醒着我!
我低头一看,黄色的泥土和绿色的草皮上浸透着鲜血,那鲜血已经成了黑色,黑红黑红的好大一遍。
“快来压着!”我要求旁边的战友做着我先前的动作,自己腾出了双手。
我没有时间来解开他的衣服,也不能把他翻过身来,我只能用我的双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掳去,用我的双手去触摸伤口的位置。
我从战友的腰间开始往上摸,原以为后面的弹孔可能也在右背上,可我的双手还没有摸上去的时候,我的左手中指就陷进了战友的体内,湿露、滑润的感觉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把手抽出,大叫一声:
“伤口在这里!”我的手指已是鲜红一遍!
另一个弹孔在右后腰上,伤口要大了许多,子弹横着出来,拉出了一寸长的口子。这是弹丸在体内碰到了肋骨,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旁边的战友又递上来了一个急救包,我展开来给他包扎上,还没等我扎好时,旁边的炮排长说话了:
“不要包了,已经牺牲了!”语气和声音都显得很无奈。
我抬起了头,向老乡脸上看去,他早已结束了呼吸,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已经合拢,四肢已没有了温度……
我绝望了!全身上下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使劲地对着他的脸呼喊他的名字,还爬在他的胸前倾听心脏有无跳动。一个目的,就是不想他死去,才几十秒钟啊!
从中弹的那声恐怖的声音响起,到他停止“哦!哦!哦!”的呼吸,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可我们仍然在抢救他,相信他还能挺过来。可我们太天真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直接命中右胸,子弹又穿过胸腔,从右后腰出来,打穿了人体内的很多脏器,你再怎么抢救也无济于事啊!
我悲哀、我恐怖、我愤怒!
事后有很多人问我:那一刻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非常的悲愤?是不是立即举起枪来向敌人射击,为战友的牺牲报仇?
这都是电影里描写的镜头,那种高喊着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口号,那种不顾一切的站起来,端着枪向敌人狂扫的想法我也有过。可那毕竟是电影啊!
我此时的感受很多、也很复杂!
说实话,真正的第一感觉是恐怖!非常的恐怖!我全身软弱无力,腿不停地颤抖,好像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而且直往下坠,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来自地狱的黑手使劲地抓扯我的心脏,疼痛的让人撕心裂肺!
接下来的感觉是异常的悲哀,我想放声大哭!我想向苍天嚎叫!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呀,可现在他的全身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
再有的感觉就是自责!我这才发现我的救护水平是多么地低下,多么地生疏!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伤口,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堵住气胸,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止住流血。
待我稍微的镇定之后,我又感觉到无比的愤怒!我想把我手中所有的子弹全部都射向越军,想抓住那个开枪的越军,用我的枪刺狂插他的心脏,再把215高地上的越军统统消灭!
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来发泄我的愤怒!
因为我看不见我的对手,他们全都在堑壕里,茂密的丛林给了他们很好的伪装。我要站起来对他们射击,那简直是白白的送死!
结果只是对着那片丛林,把手中的子弹乱射出去!打掉一些树叶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这就是我今天要公布的秘密!但愿何田忠的父母今天看到以上的描述后,不会受到太大的心理震动!是的,他们的儿子就是这样牺牲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被越军打死的!今天,就让我们用这种回忆的方式来缅怀我的老乡和战友吧!
“何田忠牺牲了!”我向连长喊到。
这只不过是众多的人员牺牲报告中的一个罢了。
在这之前,有很多的这样的喊声发出,各班排不停地向连队的指挥员报告着伤亡的情况:
“连长!七班长牺牲!”
“排长!江新华牺牲!”
“石现怀牺牲!”
“徐正华牺牲!”
“五班长负伤!”
“六班长重伤!”
……
可在当时,没有谁能准确地说出谁牺牲了、谁受伤了。
战友们的伤亡对全连的进攻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已经没有人再冒险冲击了。大家都采用的是交替跃进、匍匐前进接敌的方式。人员分散的很开,全部隐蔽在那茂密的丛林里。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同志们,狠狠的打!”
我记不清是谁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但在当时,一定是有这样的口号喊出的。
枪声和爆炸声又激烈了起来。我们互相高喊着“为战友报仇!”“弄死他们!”的口号来激励着士气。
我更清楚地听到了来自我身后的高地上,张指导员那沙哑的喊声:“同志们,一定要为我们的战友报仇,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狠狠地打!”
“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要带头!”
“飕!——轰!”“飕!——轰!”
头顶上不停地有我们后面的82无和火箭筒发射的炮弹从我们的头上掠过,在前方的敌阵中爆炸。身后的两挺机枪还在不停地在射击!那枪声就没有停止过!火力保障的战友们在支援着我们。
可我依然不敢抬头。我知道,距离越军太近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让手中的武器构成瞄准线来对准我们的胸膛!
阳光、地形、丛林、掩体给了他们太多的有利条件。在自家门口作战的越军心理上又有更多的优势!他们有的是勇敢战斗的理由!
何田忠就是在他们精确瞄准的情况下牺牲的!七、八十米的距离,就是没有练过射击的人,你让他在这个距离上打胸环靶,他也能枪枪上靶的,更何况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在我们右面主攻方向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三连的情况怎样呢?我们全营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也让我来回忆一下吧!
三连的战斗先于我们连十分钟打响。他们从215高地的另一条山腿上向215进攻。
也许是越军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个方向?也许是他们那个方向上越军的防御数量比我们更多?也许是他们的冲击队形更暴露?我没有去研究,事后也没有去考察,但我知道,他们的第一次冲击的伤亡要比我们连队还惨重!
由于连队的指挥员带头冲锋,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四个连干部在战斗一打响便冲锋在前!结果是四个连干部三个重伤一个牺牲!全连完全丧失了指挥!
战斗随后由一排长张同春指挥!那是我们连原来的一班长,战前扩编把他调到了三连,说他的军事素质好,要保留一个战斗骨干连,所以,三连70%都是老兵,军官们也都是从各连队抽调的军事素质好的优秀干部。
可像他们的连干部一样,张同春也被打成重伤!
以后的战斗完全是三连战士自己在战斗!完全是战士自觉的战斗!完全是没有指挥的战斗!
那样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三连全连伤亡惨重,人员损失已经超过了60%,班、排建制全部被打乱,又没有军官指挥,进攻同样受挫!
他们连队进攻的情况我是看不见的,但从第一天看他们连的两个机枪兵端着机枪站着扫射的情景,就能感觉到他们是多么地勇敢!多么善于高喊着口号冲锋!
三连并没有占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