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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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为剑而来？”那个声音继续道。
呆了一呆，黑色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下意识的回答道：“因为我接下了一个任务。”
“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声音又道。
“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黑色喃喃自问，这声音问起后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兰无双给了，自己也就接了。但是真正的原因，却又是为什么？显而易见，接下这个任务是有着非常大的好处的。传说中的一品神兵，拥有它不但能数倍的增加自己的战力，甚至它本身就是一种让人兴奋的存在。那么接下这个任务，是为了变强？又或者是为了一种貌似荣誉的虚荣心理？
黑色摇摇头，这不是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那声音似乎也发觉到了黑色的迟疑，又问道：“你以为，侠义之剑，应该是什么样的剑？”
黑色坚定地道：“侠义之剑，应该是正义之剑，真理之剑，助人之剑！”
声音一阵沉默，空中的光晕乍然变幻，突然现出一处画面来。里面分为两幕，一幕是面黄肌瘦，仆倒在地不住挣扎的人群。另外一幕则是一片青山绿水，内中人赏花饮酒，乐乎其形。虚空中的声音道：“你看，那些正挣扎于生死边缘的人们是如此的可怜，他们没有饭吃，没有房住，没有衣穿。而另外一边的人则是锦衣玉食，享尽人间福乐。今日给你一个选择，若是你能把握机会，是否会杀富济贫？”
那些饥饿之人看起来是如此之可怜。对比之下，另一边寻欢作乐之状更凸显十分。黑色心中迟疑许久，最后黯然摇头道：“我不能。”
听得黑色的答案，虚空中的声音也不问为什么，画面闪烁流转，倏然间幻出另外一幕来。一艘木船在万丈波涛中徐徐下沉，船上载有五人，一者胖，一者瘦，一者高，一者矮，一者乃是船夫。此时五人神情各有不同，胖者慌张惶恐。瘦，高，矮三者齐齐围住胖者，表情凶狠。而船夫在一旁却是一副不知所措之状。
虚空中的声音道：“木船将倾，只有弃下一人方可保住平安。瘦，高，矮三人欲将胖者遗弃以救自己，若是你逢上此事，当如何做？”
怎么做？若是救下胖者，木船倾覆，五人俱将死亡。若是要保下木船，胖者必将被扔弃于茫茫大海中。该当如何？黑色心中一片茫然。死一人死四人，看似好像是很容易抉择的选项，但是有谁知道，却是一个人信念的挣扎！
光晕继续流转，第三副画面闪现，赫然是一人独自面对茫茫人海之局。画面中人背负长剑，身前是群情汹涌的人山人海。
虚空中声音再次道：“若当有一日，你的信念注定你将走到天下人的对面。你该何去何从？”
黑色心头猛然一震，再不能语。
画面慢慢化为光晕，虚空中的声音也不再响起。整个无边无际，无有色彩，无有方向的空间中只剩下黑色一人独立。
他慢慢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画面，脑中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为什么，该如何？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坚定了信念，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但是当听到这一个比一个更沉重的三个问题时，他却发现以往的信念在这些问题面前，竟似是纸一般薄弱，丝毫经不起推敲与考验。
虚空中没有时间的概念，黑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思考了多久，他只觉自己越想越是混乱，越想越无法找到答案。脑子中什么东西越转越快，却也越来越痛，好似什么东西在狠命地钻，狠命的啃一样。
终于，他忍不住仰天大叫：“为什么？！我该怎样做！”狂暴的声音中是对信念崩溃的愤怒，也是对无解的疑惑。
却在怒吼声发出后，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下来了。或者应该说，他脑中的世界，安静下来了。不再头疼，也不再混乱。
呼呼的喘着气，静谧的空间内，他喘息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似经历了最凶狠的战斗一般，他面上满是疲惫的神色，只是嘴角的翘起，却让人知晓，那是喜悦的疲惫。
“我的信念，便是我的存在。若当有一日，我注定要走到天下人的对面，我也无悔。”黑色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道。
在他的话出口之后，空中那团光晕忽然转动，重现第三副画面。虚空中的声音道：“即使必须要杀尽所有和你对立的人，也不后悔，也不退缩么？”随着虚空中的声音，画面上那人开始了凶残的杀戮。鲜血四溅，残肢纷飞，无数的生命在眨眼间便消失于冥冥之中。残阳冷血，宛如凄凉的修罗地狱。
“即使杀尽所有和我对立的人，我也绝不后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黑色缓缓道。当说出这话时，他的心中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而去一般。
画面再转，显出木舟一幕。
“遇此事，你当如何做？”
“若胖者与我有所干系，我救胖者；若其他三人与我有所干系，我救三人；若俱都与我无关，那便都死了又与我何干？”
第一副画面显出，虚空中的声音道：“你欲何如？”
黑色看着那群饥饿的人，忽然一笑：“人先自助，而后人助之。这等人有手有脚，不自立而欲待人救之，我不助他们。更何况，杀一人活一人，乃自增罪孽也。”
“杀一人活一人乃自增罪孽，为何先前木船，你却选择救有干系者而杀无干系者。这岂非也是自增罪孽？”
莫名一笑，黑色看着那团光晕没有答话：“没有想到侠义之剑原来却是杀戮之剑。要存心中之侠义，必杀身外之敌人！”
话音刚落，光晕犹如熊熊烈焰大涨翻腾，黑色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整个空间蓦然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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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剑问心路何方 第八十章 一握青锋染红尘
种种情状在黑色脑中流转，一阵目眩神驰之后，他摇了摇头定下神来对席清秋道：“这最后一关问剑，大师兄竟然没有通过？”以数日中与席清秋相处经历来看，三个问题对于席清秋都不是什么难题。为什么他会说在此出现了意外？
席清秋淡淡一笑道：“问剑一关，其意不过在于坚定人的信念，看清自己的目标而已。”顿了顿，他向黑色问道：“若是可以的话，你将过程说一下，如何？”
黑色点了点头，他不知席清秋想要知道什么，干脆从兰无双给出任务开始，一直说到得到神兵为止，将期间的经历一一陈述出来。
听完之后，席清秋对黑色道：“听你的经历，问剑一关时所遇问题和我差不多。只不过当问到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时，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原因。”看着面带疑惑的黑色，他笑了笑：“这个原因，也正是我放弃任务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黑色疑问道，当日遇到这个问题时他心中也有思量，然而最终却彷徨而茫然，今日听得席清秋谈及，再也忍不住好奇，想从中一解心中疑惑。
“因为我们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席清秋抬头望向天空，眼神悠远无比：“想要得到神兵是为了自身的变强，又或者将神兵本身作为一种值得夸耀的珍藏。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证明，证实自己的存在。唯一有所差别的……”话音一顿，语意倏然萧索无比：“唯一有所差别的，只不过在于是向别人证明，还是向自己证明罢了。”
“江湖中人，为了恩怨情仇而四处奔走，为了雄图霸业而终日算计。其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证实自己的存在而已。可悲，可叹，可怜啊！”席清秋神情萧索怅然，最后三声不知是在叹息别人，又或只是叹息自己。
这三声长叹落过，黑色脑中一片轰然。他双眼空洞，目光不知投向何方，脑中却尽是席清秋的话语萦绕。一生当中不管是喜是悲，是起是落，是仇是恨，是恩是怨，最终都将归于虚无。世人早知结局，却只能试图在过程中用尽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并非如同最终的结局一般只是个虚幻的存在。
黑色痴痴一笑，许多曾经的疑问，在这一刻蓦然间有了答案。他曾想不通白发三千丈的作为，他曾不理解兰无双的想法，他曾弄不懂090，销魂烈火等建帮立派的原因……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只因这一生已经注定了悲剧的结果，所以宁愿付出任何代价，也要选择一个精彩的过程。
这便是那许许多多的智者，强者明明知道最后只会是是凄凉的下场，却仍然犹如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投向了纷乱的江湖——这盏燃烧江湖人血液与泪水的灯火。
也许，正是因为看的太透，所以才陷的越深吧。
两人一时无语，俱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一次短短的对话却是数番无语的沉思。或许，能让人选择的话，席清秋与黑色，宁愿自己看的不是那么透彻，那么清楚吧。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朝霸业谈笑间，不胜人间一场醉……”良久之后，一句诗吟打破寂静，席清秋掏出老酒，仰天咕噜饮下。透明芬香的酒液自他面颊不住流下，滴滴晶莹的酒滴落到地上，打湿一片。
这一刻的席清秋，不再洒然，不再不羁。仰天豪饮的动作中，却满是萧索愁绪。他喉头不住蠕动，片刻之后烈酒一饮而尽！席清秋露出微醺之态，深情一抚赤墨古剑，喃喃吟道：“一席江雨冷似秋，万红阅遍是残愁，悼影孤舟心如雪，醉剑问君命即休！”
诗歌响起处，剑光如雪，闪亮人间。
剑风起，林叶飘零，漫天飞舞中，席清秋一人独做剑舞。纷纷剑影中是落寞，是离索，是孤独，是看尽万般世态的淡漠与索然。
一曲吟罢，纷飞的林叶慢慢而下，四散落地。席清秋望着手中赤墨古剑，低声道：“既然这一生，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存在，我又何必要选择所谓的神兵利器呢？”
“席清秋的存在，不是假借于任何外物的存在。即便是一把不入品的驽钝之剑，只要握在我手中，那便是绝世无双的宝剑！”他低声说着，语态越来越激昂：“当年我持此赤墨纵横江湖，谁敢言敌！哼，没想到数十年后……”眼中精光一闪，他已经从刚才的落寞与萧索中走出，重新成为了那个洒然不羁的席清秋。
黑色看着意态飞扬的席清秋，似乎也感染到了他身上的情绪，原本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代之是昂扬的气势。
既然结局已经无法改变，就让自己，也随之体会一次精彩的过程吧！
如果上天注定江湖是个充满杀戮，充满恩怨情仇的所在；如果上天注定我要陷入其中；那么我就凭着手中三尺青锋，创造一个只属于我的传说，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吧！
原本尚有一丝彷徨茫然的眼神终于彻底坚定起来；原本反复而柔弱的心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终于在对这个江湖与人生有了彻底了解之后，找寻到了最终的答案。
一握青锋染红尘，恩怨情仇泪无痕！
寻找到了心的答案，黑色脚下的路，究竟将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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