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游-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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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走在这片丛林中,这让我感觉非常陌生:我记忆中的丛林从来都不曾这样安静过,在林间觅食的巨蟒、出没于幽暗林影间的野狼、逡巡于山岗之上的虎豹、散居于丛林各处的那些落后的野蛮部落……这些危险的生物无时无刻不隐藏在丛林的阴暗处,充满敌意地凝视着那些陌生的来访者,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猛扑上去,用那些你能想象得到的最可怕也最残忍的方式结果他们的性命。无数的冒险者都在这些茂密的巨大蔓藤和乔木之下死去——而且不止一次——直到他们终于学会了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而后他们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捕猎者与杀戮者,将死亡的命运投诸到这些曾经强大的丛林原住民的头上。
是的,在我七千年前的记忆中,丛林总是一个喧哗热闹的地方——从某个方面来说,它甚至比那些人口聚居的城市还要热闹。杀戮和死亡构成了丛林中难以停歇的残忍旋律,一次次在猎杀者和被猎杀者之间上演。我曾经以为这种相互之间的杀戮将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绝不停歇。
然而,七千年之后的丛林安静得令人寒冷,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很难见到任何一只动物——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就连笔直挺拔的树影都如同经过精心训练过的士兵一般整齐地排成队列,无论是高矮还是粗细、无论是枝桠的方向还是树冠的形状,它们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相似,与其说它们是在遵循着某种自然的规律“生长”着,还不如说它们是被套在某种特殊的模具里批量“生产”出来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丛林,那些千篇一律的树木不像是一种生机盎然喷吐着绿色意味的生命,倒更像是墓地里排列整齐的墓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死气沉沉”这样一个词汇来形容一大片茂密的生命,但现在的此处,一切就是如此。
我真搞不到这些七千年之后的智慧生命,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城市建设得如梦境般美好,可以用凝固的钢铁与砖石堆砌出令众神也为之目眩神迷的华景,却不知道如何对待那些与他们一样原本就生长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不知从生命的本质之中挖掘出那些鲜活而充满了野性的自然之美。他们用人造之物代替了那些神造之物,封闭地生活在那个毫无惊喜的自产自销的世界里。和他们相比,即便是那些在丛林中一群群屠狼灭虎杀生无数的最残暴的冒险者,也像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怎么说呢?就好像那些涉空者们所提到的那样……“环保主义者”,他们只是习惯于用一种令人费解的野蛮方式去与自然交流,却从不从尝试着去改变这一切,让这个世界变成他们的消费品。
我喜欢这个七千年后的世界,说真的,我爱那些勤劳博学的后代们发展出的这一切令人神秘目眩的成果,探索出了一条我们不曾想象过的发展道路。但是,我得说,如果他们可以与自然更加融洽地相处,我还会比现在更千倍地热爱这里。
正当我抱怨着这个世界的刻板僵硬时,走在前面的那个盔甲护肩上涂着三颗星星的突击队长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左手握拳向上高举,所有为我们带路的士兵也都屏息凝神站定不动。前方,忽然有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继而沉寂的空气中传来“咻”的一阵尖锐的啸声。
“快,都散开!”那名队长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而后如一头猎豹般跃向一旁,将脊背死死地贴在一棵大树后面。刹那间,我看见一团火光闪电般飞近,直落在我们中间,而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炸裂声。距它最近的一棵大树被拦腰炸成两节,混杂着木屑的金属弹片伴随着泥土四散飞射,顷刻间穿透了好几个突击队员的躯体,他们身上那些沉重的盔甲几乎如碎纸片般被瞬间撕裂,喷洒出的血肉即便是在这片黑夜之中也红得令人刺目。
一场七千年后的血肉厮杀,就这样与我们不期而遇了。
袭击我们的是一种体形庞大的钢铁怪兽,它站在那里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下肢是两条坚固但又并不过于粗壮的金属足——这确保了它不会被丛林中茂密的树木阻住去路——它并没有明显的脑袋、躯干和上肢,两条金属足支撑起来的是一个不规则六边体的舱体,舱体的两侧架设着两门光弹炮,此时正接连不断地向我们喷涂着炮火。在两只炮筒的旁边,分别安装着一个能够吊挂四枚导弹的发射架,其中的一个发射架已经少了一枚导弹,想来是刚才向我们发动突然袭击的时候用掉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四周正在逡巡着的其他机械怪兽,在四周的不远处,一些闪烁着的红光纷纷向我们所在的方向逼近过来。直到这世我才发现,我们的敌人居然在这片静谧的丛林中埋伏了这么多凶残危险的庞然巨物,而可笑的是这一路上我居然一直以为这片安静的森林非常安全。
“宰了他们!”见到敌人比见到亲人还要激动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豪勇地挥舞手中比他的身体还要巨大的磁能炮,咆哮着冲了出去。在距离那尊战斗机械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两道硕大光弹从炮口呼啸而出,然后……擦着目标的边缘远远地射向远方,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看见前方不知有多远的山峦上迸发出两道强烈的火光,继而传来爆炸的轰鸣声。
除了证明光比声音跑得更快些之外,这支威力巨大的磁能炮在长弓射日手里貌似没有什么更大的用处了。
“白痴,你打枪都不带瞄准的吗?”见此情景妃茵忍不住破口痛骂,继而双手抄起那杆体积同样十分惊人的九头蛇极速冲击枪,端在腰间肆无忌惮地四处横扫,嘶声高叫着向前猛冲过去——话说尊敬的会长大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不瞄准啊……
“稳住,你们别那么打!”身后,丁丁小戈的声音远远传来——咦,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得那么远了?——他一边控制着魔狱战魂冲向敌人,一边大声提醒着我们:
“长弓,你的枪不能连发……”丁丁小戈大喊道,“……对那种不是BOSS的目标,一发炮弹就算是灭不了它也能把它打残了,连发两发纯粹是浪费;而且如果第一发没打中,你还可以用第二发修正攻击啊……日,白喊了,这白痴已经死球了!”
正如我们所看见的那样,长弓射日两发炮弹落空之后,挥舞着那把贴身法杖双截棍就冲到了那尊巨大的战斗机械跟前。经过了多次升级改良的双节棍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两根简陋的骨头拼凑出来的了,上面一端镶嵌着的那颗紫色的六十二级魔晶“雷火之心”让这件绝无仅有的近身魔法武器充满了强劲的电能,使它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一道幽蓝色的电能火花;而另一端镶嵌着的“魔岩之晶”则提高了这件武器百分之五的暴击概率——以他这柄法杖骇人听闻的近身攻击速度,这种暴击概率的提升甚至比附加的伤害属性更加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只在被长弓射日近身的五秒钟之内,那架巨大的战斗机器已经被打掉了接近五分之一的耐久度。然而不幸的是,我们的矮人牧师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冲锋陷阵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剩下的生命值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而这架战斗机器已经将导弹发射架对准了他……
我猜你不能想象一发导弹在不足十步的距离之内正打在一个人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事实上我也完全无法想象,但非常幸运的是——或许长弓射日本人会认为非常不幸的是——我亲眼见过。我们的矮人牧师就像一个大炮仗一样瞬间被点燃了,那巨大的爆炸瞬间在地面上挖出一个大坑来。
我实在难以置信在这样巨大的爆炸中,长弓射日居然还有幸能够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我还以为这个长满了长胡子的邋遢小个子会以一种更加稀薄的姿态占据一片他从未有幸占据过的巨大面积呢。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当他的灵魂再次复活的时候可要到哪里去找他的尸体呢?
原本我还很担心在这个七千年后的世界里,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无法继续他们死去活来的强大生命力,但当不久之后长弓射日再次生龙活虎地从地上跃起的时候,我立刻知道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了——七千年的时间改变不了这些来自异界位面的奇怪访客的特殊之处,他们的能力显然与时间无关,我猜那大概更多的应该是和空间有关。
干掉了长弓射日之后,那架战斗机器大踏步迈向妃茵的方向。它的两门光炮频频射出致命的光线,将我们的会长大人打得连连后退。妃茵也试图做出反击,事实上,她反击的火力远比那架战斗机器要猛烈得多,“九头蛇”在她手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将数不清的光弹泼风撒雨般地射向敌人。然而奇怪的是,这又强大的火力有着不可思议的怪异命中率,无论妃茵如何瞄准,这些光弹在飞射出去一段距离之后都渐渐地散射开来,只有不到一半儿能够命中目标。
“会长,你的枪不是这样用的……”丁丁小戈再次叫道,“……那把枪是火力压制用的,打单个目标命中率太低了!杰夫,我让战魂缠住他,你快点顶上去!”
他话音未落,那只游荡的魔狱战魂已经贴到了那架战斗机器的身边。他的攻击造成了显著的效果,很快那只金属怪兽的耐久度就已经跌落到了一半以下。但显而易见的是,敌人的攻击力更加强大,片刻之后魔狱战魂的生命值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了。
不用丁丁小戈提醒,我早就已经发现妃茵的势头不妙,立刻左手撑起盾牌,右手抄起突击步枪一边开火一边斜插过去。当我接近那架战斗机器的时候,魔狱战魂正一边恼怒地高叫着“你这个白痴,和我分享你的灵魂……”一边向后退却,丁丁小戈通过灵魂联结的方式正在缓缓地为他增加生命。我举盾挡住冲我射来的两道射线,然后瞄准那架战斗机械连连射击——你必须得承认,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受过射击武器的训练,但我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枪口喷射出的绿色光弹接连打在目标的身上,无一落空。
什么?你问我当时和它的距离有多远?这么说吧,在这个距离上,我啐口吐沫都大概能吐它一脸。
嗨,这有什么好笑的?距离近就不能说明我很有练习射击的天赋了吗?
虽然我射出弹药连连击中那架战斗机械的躯干,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并没有给它带来多大的伤害——事实上如果你的精神不够击中的话,甚至都不能确定它的耐久度是否真的减少了。
“杰夫,你选的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啊……”妃茵调转枪口,将远处正在结队逼近的另外五台战斗机械打得伤痕累累——毫无疑问这一次她算是选对了目标——然后毫不留情地训斥我道,“……手电筒吗?”
天知道她所说的“手电筒”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它如果是把武器的话,恐怕不会比我手里的这把突击步枪威力更小了。我堪堪抵住了那架战斗机械的一次冲击,刚想将步枪换成我习惯的长剑,这时候,在那架战斗机器的背后蓦地闪出一个黑影。
两声闷响,两道粗短的绿芒犹如两把利剑刺入了那玩意儿的右腿关节。它颤抖着向后趔趄了两步,而后右腿发出了金属扭曲变形时“咯嘞嘞”地刺耳声音,接着忽然“嘭”的一声倒在地上,舱体中冒出一缕青烟,而后就再也不动了。
那是隐身的刺客红狼,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那架机器的背后,几乎是把枪口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