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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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杜潜会把玻璃瓶子放在膝上,对它呆呆注视,甚至把瓶盖扭开,让它出来跳跳松松筋骨。
美妮一出来,总是恨恨地在杜潜身上咬了一口又一口,杜潜会笑著想:「啊哟,你可报复了。像你那种女人,的确会随时咬人的,幸亏你现在只是一只跳蚤,多咬几口,也不会要人的命!」
杜潜居住的左邻右里,有很多人见他有钱,想巴结他,为他介绍一位太太,杜潜总是微笑拒绝。人家问他,为什么不娶一个女人。杜潜取出一张纸头,在上面写道:「我这屋里已有一个女人了。」
========================================全文完返回目录页读者留言参阅读者留言如有任何意见:四人夜话第一辑之一4原著:余过英国人说的:司机艳遇她坐在车子里,和那死去的女人一模一样。他眼看同一个女人,在同一个地方,将要再被谋杀一次……========================================韦先是伦敦城的一个「的士」司机,他是个王老五,与世无争,生活优游自在。唯一的嗜好就是在酒吧间喝两杯,和酒友高谈阔论一下当天足球赛的战情,这样便心满意足了。
那天合该有事,韦先从酒吧间喝了两杯出来,却没有即刻回家的意思。他走过一间戏院,心想何不看一出电影,轻松一下。
带位员把他带到一个位子上坐下,由于已经开映,漆黑一片,他对四周的环境根本看不清。银幕上正映出一个风骚的少妇,勾引一个送牛奶的青年。少妇把他叫进房中,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来,青年看得目瞪口呆……但正当这时候,少妇的丈夫回来了……。
韦先哈哈大笑,一不小心,臂膊触著右边那位观众,他道一声「对不起」,眼睛向右一望,不由一怔。这时视线已比较习惯了,他看出那是一个女人,很妩媚,很动人。就只那么看了一眼,他竟无心再望到银幕上。他游目向四周一顾,这场电影,看的人实在很少,在他这排位子上,仅有他和那个女子。一个单身来看戏的女人,心灵一定相当寂寞,瞧她的装束,不是一个失恋的少女,就是一个失意的少妇。总之,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他试著把手肘向右边靠过去一点。于是他又碰到那柔软而温暖的手臂,对方并没有退缩,似乎也有意无意的向他挤了一下。
这给予韦先很大的鼓励,他回头向她笑了一笑,那女子也还他一笑。
他的视线从她的胸前一直望下去。下面是一条短裙,两条动人的腿露在下面。她的全身都是那么匀称。如果能勾引上这样一个女人,真是艳福不浅。银幕上又放映到那少妇终把送牛奶那小伙子勾上了,两人赤条条地跳上床去,在这时候,不知是韦先心理作用还是甚么,他觉得右边那女人的身体,竟轻轻地偎著他,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韦先鼓足勇气,把他的手向右方探过去,他碰到那女人的手。
他趁机将那手捉著。那是一只纤秀而可爱的手,凭这一握也能感受出来。
那女郎的身体索性整个挨过来了,她头发上阵阵幽香散发著。令韦先如醉如痴。
银幕上放映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耳畔向道:「到我家去喝杯酒好吗?」
「好的。」韦先受宠若惊。
他们手牵著手出来,好像情侣一般,这时是晚上十点多钟,女人带著他穿过几条横街小巷,来到一幢旧式的房子前。
「我住在这里三楼。」女郎说。
「方便吗?」韦先开始有无胆怯。
「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这给予韦先更强烈的暗示。
当并肩走上楼梯时,女郎简直是偎著他走的。
到了三楼,女郎掏出锁匙来开门。她又划著火柴把几个烛台的蜡烛点上。
「我不喜欢电灯,这样更有情调,是不是?」
「是的,」韦先无可无不可,他是个粗人,不大懂得什么叫情调。
「你坐一会,我给你调杯酒。」
「谢谢。」
不一会,女郎把韦先所要的酒拿过来,两人在烛光下对饮了一杯。
「为我们奇妙的友谊,乾了它。」女郎的笑容,简直令人有点晕眩,她左颊有一颗痣,惹人注目。
韦先乾了杯,笑说:「我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玲玲。」
「韦先。」
两人在笑声中又谈了一些闲话,非常投契。女郎喝了一点酒,脸色绯红,她的两条白净的腿在韦先眼中晃来晃去。她胸前的衣钮似乎也在有意无意间敞开了。
两人都有了四五分酒意,玲玲站起来,娇慵地说:「我进去换一件衣裳。」
韦先心想:那回事来了,他燃上一根烟,静静地等待著。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玲玲并没有出来。
韦先忽然灵机一触:傻瓜,她进内换衣服,是向我表示在房中等候的意思,我在这里呆坐真是太傻了。
他把烟蒂捺熄,站起来,向玲玲的房间走去。
那房间漆黑一片,简直不像有人在里面。他心想:可不是,她害躁,故意在黑暗中等我。
摸索著走到一张床前,料想玲玲应该在床上。隐约还听见「嗤」的一笑,韦先更放心了。
他伸手向床上一摸,首先接触到的就是一段滑腻腻的腿,韦先一阵心跳,见对方没有退缩,他胆子更大,继续向上摸去。
然而……他接触到什么东西,令他整个人呆住了。
因为从那条腿摸上去,忽然中断。似乎是没有躯体连系著的。
他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再从头摸一遍,那的的确确是一条腿,由足掌开始,是小腿和大腿,但到了大腿尽头,便没有东西,如果这是一条人腿的话,它是断了的腿。
韦先不觉倒抽一口凉气,一种恐怖的感觉笼罩著他。他急不及待地从袋中取出打火机,燃亮了,向前面一看。
「呃……」他不由退了一步。床上一片鲜血,玲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给人斩成数截,惨不忍睹。韦先摸到的正是玲玲的一条断腿,他手上还沾著鲜血。
本来还带著几分酒意,这时都给吓醒了,玲玲进来不过十几分钟,怎么会给人残害成这样子?那么,凶手难道还在房中?
他全身打著哆嗦,向后慢慢退出,一出房门,再也不敢停留,三脚两步跑出了那间屋子。
到了街头,他的心里才稍为安定一些。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停留,快步走回家里。一面走,一面回头观望,怕那凶手会跟过来。
他的家就在不远,转了几条街道便到了。走进屋内,把门紧紧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玲玲和他本来谈得好好的,为什么一进房中就被人杀掉,而且毫无一点声息。那凶手也许是预先躲在房内的,他一定恨她恨得要命,所以出手才那么狠,也许他是她的丈夫,不满意她在外勾勾搭搭。
猛地,韦先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他的指纹留在玲玲的腿上、酒杯上和家具上,警察明天一查,可倒楣透了。
要他再回去把指纹揩掉吗?说什么也不敢。
只希望别人没看见他从那屋子中出来,而且没有人知道他认识玲玲,相信警察不会追查到他的头上。
这一夜,他辗转不安,无法入睡。第二天,头一件事是去买一张报纸,他预料一定有惊人的大字标题:「血淋淋碎尸案」或「妙龄女郎惨被分尸」之类。
然而没有。他看遍了每一张报纸,读通了每一条标题,都没有那段新闻。
也许警方还没有发觉。但迟早总会发觉的。他做生意的时候也没精打采,心不在焉。有时乘车的人要往东,他却把车子向西开去,被人责骂。
一连三四天过去了,始终没有消息,他感到难以置信。莫非那是一场噩梦?不是的,一切印象都那么鲜明。他还试著把车子开到那出事的房子前兜了一转,的确有那么一幢房子。然而附近走著的人都很安详,没有人露出什么异样。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二个星期,他的恐惧感也渐渐淡下来了,也许凶手已做了善后工作,所以这事情永远没有被人发觉。
一天下午五时左右,韦先驾著他的「的士」在街上兜生意,有个男人把它截停,招手叫一个女人过来上车。
韦先一看那女人,差点失声叫出来。如果不是在大白天,他一定以为自己见鬼。
那女人不就是惨被分尸的玲玲吗?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胡思乱想,世间上没有死去复活的事情,也许「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这人一定不是玲玲。
她踏上车的时候,韦先向她深深注视一眼,赫然发觉她面颊上也有颗痣,连位置和大小都和玲玲的一模一样。
跟著坐进车来的男人,是一个粗眉大眼、脸肉横生的大汉。他一上车,向韦先说了一个地址……这使韦先的心更加狂跳起来,他所说的街道正是玲玲被分尸的所在。
巧合?世上真有这样多的巧合?韦先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藉故回过头来:「先生,我耳朵不大好,请再说一遍。」其实他是向那女子多看一眼,发觉这女人与他在戏院中所遇的玲玲完全一样,找不出一丝分别。如果有的话,只是在表情方面,玲玲很妩媚风骚,而眼前这女子却带著深沉的忧郁。那男人不耐烦地把地址再说一遍,催促他开车。
韦先向著目的地驶去,一路上只要有机会,例如在偶然停顿的时候,韦先总藉故向后方望过去。一来,他想多看清楚这女子一眼,希望发现她和玲玲有不同的地方,好使自己放下心来。二来,他下意识地有种恐惧,觉得这女郎的影像会随时消失,她可能不是一个人。
那男人发现他这种态度,非常不满,粗暴地喝道:「喂,用心点开车,不要老把眼睛望过来。」
「是。」韦先忍气吞声,继续把车子向前开著。走了十五分钟左右,已驶到目的地,那男人对女郎道:「到了,玲玲,就是这地方!」
韦先只觉脑子轰然一声。这女郎也叫玲玲,又和这个地方有关系,那么她不是以前那个玲玲是谁?
而那个玲玲,却是他亲眼看到,躯体被斩成一段段,鲜血染满绣床的。
他怀疑自己真是见了鬼。目瞪口呆地目送那女郎随那男子走入梯间。女郎临下车的时候,投过来忧郁的一眼,更令韦先打了一个寒噤。
这幢房子共有三层,本来韦先无法确定他们进入那一层,但他的下意识告诉他,必定是三楼无疑。
就算这女子不是鬼,而是人,她进入那房子,也会发现前一个「玲玲」遇害的事实,而那男子也必定和玲玲遇害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他抬头向这幢房子注视著,不论楼下、二楼或三楼,窗户都紧紧关闭,全无人影,而那一男一女去后,彷佛也就这样消失了。
韦先吸了一口气,把车子开走。在路上碰到另一辆「的士」,是他的老友卜素驾驶的。
「喂,老卜,停一停,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啦?」
「我刚才见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死去的人又复活了。」
「别开玩笑了,你多喝了一两杯吧,是不是?小心,你还未下班哩。」
老卜的车子走远后,韦先也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他在街上无目的地兜著圈子。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他放心不下,又把车子驶回那条街道,向房子的三楼望去。只见一个窗户亮著灯光,那是客厅,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灯光熄去了,再也不见复亮。
韦先的心一跳,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告诉他,莫非那惨剧要照样再上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