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奇谈-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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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眼前的“少年”果然是被“燃犀”的光芒引来的,比亡魂妖怪更可怕的魔物!可又是为什呢,他所说的话语听起来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如此直接,直接到竟能令我一时间忘却恐惧,不自觉地寻觅着被忘却之灰烬覆盖的蛛丝马迹。
可是对方的话语却蓦然切断了我的思绪:“喂,燃犀!我拜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呢?”
“拜托我的事情?”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对方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真是不可靠啊,我妈妈的法事,还指望着你呢……”
我顿时恍然大悟,反手指向早已空无一物的条案方向:“难道……难道你就是画上那个女人的‘儿子’?”
少年从生着泪痣的眼角朝我投来一个不可捉摸的视线:“真没看过这么迟钝的燃犀啊……本以为你一看见我的脸,就该认出来了。”
听到这一席话我反倒小小的松了口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房前中庭里那行只进不出的诡异足印就是眼前这魔性少年留下的吧,原来他一直跟着我而并没有潜伏家里。此刻至少可以确定冰鳍是安全的,而拥有“牡丹之牙”保护的我可不怕彼岸世界的家伙!
“还好没跟着冰鳍……”我一时放心松懈,竟让这句话溜出了嘴边。
“还好?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吧……”生着泪痣的少年扬起了纤长的眉毛。哪里容我弄清状况,他阴冷的耳语早已随着寒风倏地掠过颊边:“婴儿身体实在太脆弱,需要的成长时间也太长,真是相当的不保险呢。所以我得吸取前次失败的教训——要获得持久的血肉之躯,还是直接‘吃掉’来得比较快!”
眼前的少年魔物,曾经凭依在新生儿的体内来到人间?一瞬间梦魇的神座船飞驶过我脑海,霎时拉伸扭曲成祖父的烛阴魂象。那神光煊赫的黄金龙蛇咆哮着击穿黑暗,一下子吞没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生有犬齿的新生婴儿……
这孩子连悲鸣都没来及发出就被撕扯着化成烟气,唯有两枚绯红的光珠还残留着,那正是凭附在他体内的异类的本体——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就在那光团氤氲流动的表面之下,包裹着冻僵一般的苍白獠牙……
眼前的存在的确不是区区的小妖怪这么简单,而是比它们更可怕千倍万倍的食人鬼啊!幻象中的祖父曾经念诵过的这个名字,此刻就如弹丸一般飞出我喉间:“难道你是……罗刹!”
“恭喜你,说对了。”少年的瞳孔蓦地剧烈收缩,近乎崩溃的残酷笑容浮现在他唇角,“老天也怜惜我饿了这么久,送了一对‘燃犀’过来。既然如此,那就谢谢款待了……”
伴着这毫无波澜的话音,那白蜡般的、充满了拒绝意味的修长五指裹挟着一阵凌厉的气流,劈开雪之帘幕直奔我眼前而来——会被撕裂的!此刻这个念头充斥脑海,我甚至失去了闭上眼睛逃避危险的本能。
一瞬间,不可思议的色彩爆裂开来,无瑕的天地间蓦地盛开出大朵大朵的幽蓝花朵,像极了绚烂的牡丹……
这些慢慢晕染开的群青花瓣是温暖的,温暖地滑过眉眼,抚摸着面颊,将我的视野都染成一片浓青色。这蓝花飘散着淡淡的腥甜,如同轻舔锋利刀锋的舌上体会的那种腥甜……
是血,这些幽蓝牡丹是鲜血飞溅成的!一瞬间被惊恐的晕眩左右,幻景在我眼前倏地展开——就在近距离中,眼角生着泪痣的妇人朝我张开双臂,她的微笑是那么宁静与安详:“不要怕。只要有我在……就决不会让你有事的……”
只要一说话,大量的蓝色液体便会从泪痣妇人的嘴角涌出来,沾湿苍白的面颊,那是因为少年冷酷的手贯穿她胸膛心脏的位置。从我的角度看去,那母子二人酷肖的容颜彼此重叠着——如果这位妇人不出现,那么此刻在天地间染出鲜红牡丹的,应该是我的血吧……
一阵苍青的疾风卷挟雪粒旋转着吹起,如同屏障般霎时隔开痛下杀手的罗刹少年。不顾身上突然爆起的青白火花,泪痣妇人猛地抱紧我腾空而起。只觉得脚下一虚,天旋地转的感觉霎时降临。我只看见自己的双足慢慢离开被蓝血染得一片斑驳地面,但这却并不是平稳的飞升,而是身不由己的随着垂死挣扎般的歪斜摇撼的升向半空。
目不暇接的混乱中,我终于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是因为泪痣妇人背后猛然蓬开一对蝙蝠翅膀形状的青灰肉翼。能够扇动的也只有其中之一而已,另一半翅膀牵连着经络,早就腐烂萎缩了。这令人毛骨悚然让我反射性地收回视线,却看见拥抱我的手上生着的,青色的指甲……
倘若没有记错,那破损的半边翅膀应该是在暮春时节的石榴馆被扯坏的吧,而施以这重创的,正是身为“火珠”的醍醐所放出的貔貅魂象。
——这是青指甲的姑获鸟啊!
这个被化为狂气的母爱支撑着的妖怪——也许它只是觊觎着“燃犀”光芒吧,将我当成了她已经不在人世的孩子吧。如果当时没有祖父的保护,被带走的我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要么像冰鳍的兄长一样夭折,要么像石榴馆的红衣女孩一样沉睡。可无论是幻境中还是我即将丧命于魔物少年手中的紧要关头,这身上缠绕着无数孩童冤魂的浅薄固执的妖怪却一再地伸出手,用她的性命挽救了身处危境的我……
更重要的是,此刻这异类的表情却是如此的沉静,褪去了往日那种疯狂而恐怖的失控感,姑获鸟的面孔看起来甚至有一分令人安心的慈祥。
然而就在这一瞬,姑获鸟逃亡的速度突然不自然的停滞了。包裹在周遭的青疾风障壁骤然被锋锐而阴冷的外力不可遏抑的撕开,青涩而娟秀的少年容颜蓦地呈现在裂口处,随着那生着泪痣的眼角闪过一丝凛冽的光芒,一只手猛然劈头挥来,揪住了姑获鸟仅存的翅膀。
这化身为年轻人类的魔物虽然没有双翼,但同样飞悬在半空,拽住青色肉翅猛地甩向地面,姑获鸟本来已经相当虚弱,加上怀抱着沉重的我,根本无法反抗或逃避,只能沉重的摔回地上,喷溅出的蓝血瞬间濡湿了我的冬衣……
无暇顾及跌撞的痛楚,我仰视着昏暗的天空中慢慢降下的罗刹恶鬼,他一踏上地面便轻盈地步步走近,看也不看我,就一把扯起姑获鸟的头发迫使她面向着自己,那薄薄的唇边露出一个冻结似的微笑:“为什么要妨碍我帮助她呢,就因为她是人类的关系?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孩子啊!”
涟漪似的波动一瞬间荡漾过姑获鸟的身体,带起阵阵青色的微光,生着肉翼的妇人形象霎时间变得透明。身为“燃犀”的我曾无数次看见这种只有在彼岸眷族身上才会出现的状况,也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是什么——姑获鸟就要消失了,遭到致命重击的妖怪,已经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力量,即将就此在这个世上消失……
“你不是……”从被血液染得一片青蓝的口中,姑获鸟艰难的吐出嘶哑的语句,“我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这样的杀人恶鬼!”
“我让你从白先生和讷言手里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呢?找来一个又一个小替死鬼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呢?”罗刹少年不屑地冷笑着,如此淡漠的诉说着血腥的往事,“说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想想自己配做谁的母亲?”
蓝色的光点已渐渐地从泪痣妇人的身体中散逸出来,这个一向习惯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妖鸟并不回应少年恶意的提问,却只是抱紧我发出喃喃的语声:“胡说……我明明一直都在石榴馆陪着那孩子的,从来没招惹过别人家的小孩,也从来没见过什么白先生和讷言!”
这一刻,哽咽般的声响溢出少年喉间,隔了几秒我才分辨出那是干涩的笑声:“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那些都是你的魂魄留在石榴馆的时候,躯体所干的好事!若非你的行动越来越凶暴出格,最后闹出人命惊动了白先生,我也不会去那里找回你的魂魄压制你的本能天性。要不是当是被这燃犀他们几个揭穿,你那爱做梦的魂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回到躯体里呢,死心眼的家伙!”
原来这就是我们那天在桃叶津石榴馆看见这个罗刹恶鬼的真正原因!可是泪痣妇人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说辞,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冷笑:“即使如此,我也绝不要同恶鬼为伍!”
一瞬间,残酷的恶意冻结在少年眼底:“也配说我是恶鬼?别忘了,你不过是我这恶鬼用妖气豢养成的姑获鸟!”
就在听到“姑获鸟”这几个字那一刻,难以抑制的悲伤与惊愕从泪痣妇人那近乎透明的面孔上扩散开来,蓝色的血泪随即涌出眼眶;像在海水中崩溃下去的沙之雕像,从翅翼开始,她的身体正细微而迅速的一点一滴消失。这被唤出真名的女怪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却依然用变调的嗓音悲鸣着:“我不是姑获鸟……我才不是!”
“是的,你才不是什么姑获鸟!”这一刹那,我终于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一把推开冷酷的揪住泪痣妇人头发的少年。
似乎怕我离开她的怀抱会遭遇到什么不测,妖鸟那生了青指甲的五指急切地伸来,却一下子穿越了我的手腕——这怪物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不能再在人世间维持固定的实体。
“快逃!我会拦住他的,快点逃啊!”从青白的唇间吐出毫无意义的语句,渐渐烟消云散的姑获鸟徒劳地奋力催促着我。
看着银蓝色的星光不断从这怪鸟指尖飞出,带走那急速流失的妖力,明知道冰鳍兄长的死与这疯狂而凶残的妖怪脱不了干系,明知道她的身上缠绕着无数的冤魂罪孽,我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慢慢朝她伸出双手:“要逃一起逃。你可能没有看见——我已经长大了呢,所以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这一刻,姑获鸟的动作蓦地停住了。她抬头审视着我,眼神里有着几分困惑,几分陌生。只是须臾之间,彻悟的微笑便缓缓浮现在她嘴角,仰望着我的眼睛,这异类露出和人类母亲如出一辙的温柔表情:“你不必管我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造更多的罪孽……”
已经知道我并不是她的孩子了吗,已经不会再弄错了吗?这失去孩子的悲伤母亲所化的妖鸟,经历了太过漫长的岁月,明明早该在疯狂中忘却了自己亡子的真正容颜了。可是此刻取回了魂魄的她,却清晰的说着舍身救我一命,是在为自己的孩子减轻一份罪孽——她深切地认定了眼前魔物少年才是自己的骨肉,说着冷酷的话却做着相反的事情,那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罄尽此刻全部的力量,来阻止这孩子一步步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已经再也不是怪物姑获鸟了,此刻的泪痣妇人完全有资格做任何人的母亲!
“那个人不是你的儿子,他只是吃你的生气和血肉的妖怪而已……”我不知道此刻说出真相是善意还是残酷,但却控制不住。
“那又怎样!”淡然地回应着我的话语,这位娴静的妇人闭上了眼睛,她变得透明的脸庞上露出了那么慈爱,那么幸福的微笑,“傻瓜……哪个小孩子不是吃父母的血肉长大的呢?”
就在这一瞬间,我双手之中,辉映着雪光的银蓝之碎片刹那间崩散,被苍青的微风卷起,缓缓飘向混沌的天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