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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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红嫁衣呢?红嫁衣呢?”金伯大声喝道。唾沫星子从他嘴边跳出,在淡色的灯光下分外显眼。
有人小声说:“不是在窗台上吗?”
金伯骂道:“奶奶的!谁不知道在窗台上?我是说她穿在身上的红嫁衣怎么到窗台上去了?是谁弄的?”
“我们谁也没有动她呀!”守灵的几个人分辩道。棺材的右边有个瓷脸盆,几个守灵的人往瓷盆里点冥纸,不让瓷盆里的火熄灭。
“那她怎么跑到矮婆婆那间房外面了?”金伯责怪道。
守灵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哈哈大笑:“金伯,忙坏了吧。再忙也只能忙坏了胳膊和腿,怎么脑袋也忙坏了呢?死人怎么可能跑出去?就算文文还是活着的,她能推开百来斤的棺材盖吗?”
金伯一想,他们说得也对呀。他对刚才跟着他的几个帮忙的挥挥手,意思是不要他们把刚才的怪事说出来。他知道如果这个怪事让其他人知道了,那守灵的人都会跑掉。矮婆婆一家现在就三个人,折腾不了这个丧事。马兵的媳妇还在娘家没有回来。他只好保守这个秘密。幸亏当天晚上没有再出现其他的事。
出现那件红嫁衣的怪事后,金伯担心再出什么意外,第二天上午请了个道士随意吹吹打打了一番,下午就送葬。
送葬时用的轿子是前几天结婚时抬来的,当时按照迎娶的风俗习惯假装将文文从这间房里请出来坐上轿子,抬出来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房子里。迎娶的过程就这样走了个形式,这就算把文文从娘家接到了婆家。我能想象文文坐着一晃一晃的红色轿子围着画眉村走一圈的景象。那时候的文文肯定会偷偷掀起帘子,看看外面陌生的山和水,刚好看见一群大人小孩赶来看新娘。文文会给他们一个善意而幸福的笑容。
现在把结婚用的轿子上的红纸撕下,将白纸糊上,就成了出葬用的轿子了。矮婆婆坐上去,干咳了几声,就开始哭泣。谁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敷衍送葬的习俗,还是真心为了刚过门的儿媳妇。
爷爷听说第二天就要埋葬文文,急得马上去追送葬的队伍。爷爷在老河旁边拦住了送葬的队伍,说:“还没有过七呢,怎么可以埋葬?”画眉村这一块有这个风俗——人死后要在家里放七天才可以埋葬。说是魂灵出窍后会对生世产生留恋,不愿意急急回到阴间。因此,要在家里放上七天七夜,让它看看家里的各个角落,然后毫无牵挂地离去。如果提前埋了,魂灵还会寻机回来。
金伯放下装纸钱的篮子,走过去将爷爷推开,说:“我的祖宗呀,再等几天,不知道又要出现什么怪事呢!”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来,篮子里的纸钱飞了出来,像白色的蝴蝶一样在送葬的人群中翩翩起舞。
爷爷惊道:“你的意思是先前就出现了什么怪事?”
金伯将手放在爷爷的耳朵上,爷爷连忙弯下腰听金伯悄声细语。爷爷听完,两眼圆睁:“这么说来,她已经……”
爷爷朝送葬队伍追跑的时候,我也跟在后面。那时候的爷爷健步如飞,我追得非常吃力,好不容易爷爷停下来了,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差点都断了,肺部沉得吸不进气。爷爷说出“她已经……”,我就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了。像箢箕鬼,至少还有个亲爹,怨结不是很深。像水鬼,山爹媳妇给儿子解开了怨结,山爹给他媳妇解开了怨结,而最后老水牛又给山爹解开了怨结。头两次虽然留下了一些漏洞,给后面造成了一些麻烦(后面会给大家说的,暂时给大家说一下,箢箕鬼的遗漏在钉竹钉,水鬼的遗漏在埋葬地),至少暂时缓解了危机。但是现在死的是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的文文,谁能给她解开怨结呢?
19。
爷爷呆立在傍晚的微风里,看着送葬队伍重新缓缓起步,白色的冥纸重新飞舞起来,断断续续的鞭炮重新响起来。
恐怖的事情并没有随着文文的埋葬而销声匿迹。埋葬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文文死后的第七天,月亮刚刚升起,人们刚刚睡下的时候,矮婆婆家里又响起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第五天的夜里爷爷特别警惕,盘坐在床上没有睡觉,他早就料到了这声尖叫。爷爷一跃而起,两只脚往拖鞋里一塞,踢踢踏踏地向矮婆婆家跑去。我听见爷爷房里的声音,立即跟着起床出来。说实话,我看见穿着红嫁衣的文文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好奇心特重的我战胜了害怕,何况爷爷也在呢。
那夜没有月亮,繁星布满天空,像天幕被人扎了无数个漏洞。光就从那些漏洞里透过来,平白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我和爷爷跑到矮婆婆的家门前,看见矮婆婆躺倒在窗户下,正是矮婆婆发现上吊的文文的位置。她可能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我和爷爷连忙扶起矮婆婆上身,让她坐起来。爷爷掐住她的人中,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才将矮婆婆掐醒。矮婆婆口里咕嘟咕嘟几下,说不出话来。爷爷说:“她被痰卡住了喉咙,你在她背上用力拍。”我马上用力地拍矮婆婆的后背。爷爷说:“力气不够。”
我更加使劲地拍矮婆婆的后背,拍得咚咚响。我真害怕她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我这样狠拍。没想到矮婆婆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痰来。
“鬼!鬼!鬼!”她说,然后又咳嗽。
“在哪儿?”爷爷问,抬头扫视四周。
矮婆婆抬起手指着门的正前方,那里是一棵桃树。那是一棵桃子长到乒乓球大小便不再长的桃树,果子又苦又涩,根本下不了口。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这一带的桃子都这样。
我向桃树看去,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爷爷说:“她果然在那里。”眼睛盯着桃树。我擦擦眼睛,再仔细看去,桃树下果真站着一个人!
桃树挡住了月光,她站在桃树的阴影里,一动不动,难怪我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她!我仍然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她的脸被一片树阴挡住。那个人身上穿着的正是红色的新嫁衣!
那个站在桃树下的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她那双眼睛看着我们三人中的谁。我不禁毛骨悚然!
正在此时,金伯也听到声音赶了过来。金伯也看见了桃树下的红嫁衣。金伯说:“那天不是在窗台上吗?她难道从坟墓里爬出来又穿上了吗?”一边说一边脚朝后缩,躲到爷爷的后面。
她不向我们靠近,也不离去,直直地站在那里跟我们僵持。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爷爷警告说:“不要到桃树的阴影里面去,我们等她出来。”我以前听爷爷说过,在晚上不要随便经过桃树,不能踩到桃树的阴影。这样很容易丢了魂魄。晚上的桃树阴影是人界与鬼界之间的通道,阴气重得很。所以她不出来,我们是不能随便走过去的。
又僵持了一会儿,爷爷捡了块硬土扔过去。泥土落在红嫁衣上,发出“扑”的闷响,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站着。金伯见那人不动,胆子大了,取下屋檐下的晾衣竿,轻轻地捅了两下那个人。那个人竟然倒下了!
爷爷和金伯蹑手蹑脚走过去,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马兵!马兵目光直愣愣的,盯着走过来的金伯,奄奄一息地说:“不要勒死我,饶了我吧!”
我们忙将马兵抬进屋内。马兵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不停地说:“不要勒死我,不要勒死我,不要勒死我。”爷爷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的手扳开。只见马兵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红色的痕迹,极像文文脖子上那条!
我们倒吸一口冷气!
金伯指着马兵的勒痕,结结巴巴地问爷爷:“这,这,这不是文文脖子上的勒痕吗?简直一模一样!人的手怎么可能勒成这样呢?”那条勒痕细而长,在喉结上方向两颊延伸。
爷爷按着马兵的手说:“吊颈鬼上了身就是这样子。她已经找回来了。”
爷爷一提到吊颈鬼,我就想起电视电影里面舌头吐出三尺长两眼上翻的吊死鬼模样。虽然我没有真正见过吊颈鬼,但是这样一想便浑身冰冷,像坐在冰窖里一般。后来我才知道吊颈鬼的舌头根本没有那么长,不过是吐出的鲜红舌头盖住了下唇而已,乍一看不知道下面的是舌头,还以为是下唇被打肿了。
躺在床上的马兵仍抵抗爷爷的控制,两只手要举起来掐自己的脖子。金伯急得团团转。矮婆婆此时已经虚脱一般软弱无力,坐在一旁垂着头,眼皮粘在一起似的睁不开。我想起四姥姥的话,怕鬼的话鬼更加侵害你。矮婆婆也是好强的人,照道理应该不比四姥姥弱,但是“做贼心虚”,她没有面对吊颈鬼的底气,自然会害怕。
马兵毕竟是壮年的人,力气比爷爷大多了,他终于挣脱爷爷的控制,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掐得两眼突出,似乎眼球要从眼眶里迸射出来。舌头渐渐吐到嘴唇外面来。金伯连忙换上爷爷接着按住马兵的手。金伯喘气道:“我也按不了多久啊,他的力气比牛还大。你得想个办法啊!”他把求救的眼光投向爷爷。
爷爷转头对我说:“亮仔,你去弄两升米来。”
金伯一边按住马兵一边对我说:“矮婆婆家里就有,你去左边的房里,门后面有一个米缸。你在那里面勺一些就可以了。”
我马上按吩咐勺了两升米,装在塑料袋里,然后拿给爷爷。
在我看来,米跟魂灵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道士作法、死人出葬、春天挖土,都要用到米。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米对那些事情到底有什么作用。爷爷曾经说过:“米要生米。生米对死物有相互作用。”当时读初中的我从物理老师那里学得:“力有相互作用”。“力的相互作用”我倒是明白了,但这个“相互作用”在大米方面的解释我一直不是很清楚,但估计解释也应该差不了太远。
20。
爷爷接过白米,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立即动手。爷爷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亮仔,你也看爷爷捉了几次鬼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碰到更加厉害的鬼。”
我不知道爷爷要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认真听。
爷爷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一阵疼痛钻入我的肌肤:“像水鬼那次,不是山爹让着我的话,恐怕我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鬼有很多种,怨气越重的越厉害。这次文文的怨气太重了,你嗅嗅这里的空气,有股豆豉的味道。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怨气。”
我狠狠地吸了两下鼻子,并没有闻到豆豉的味道。我想可能是我的道行没有爷爷深的原因吧。
爷爷接着说:“我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帮助,你就这样没有一点捉鬼的知识和道行是不行的。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好好学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最好最后能够超越我的能力。”
我虽然喜欢跟着爷爷捉鬼,却没有想过要超越爷爷的能力,幻想有一天自己单手能够捉鬼。因为妈妈经常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其他旁门左道的东西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省得分了学习的心,将来还得靠书上学来的东西吃饭。
说到书,我又记起爷爷的那本没有封面的古书。我不禁暗暗责怪爷爷,说得好听要我学会捉鬼的知识,可是那本神奇的古书都不给我开开眼界。
爷爷停顿了一会儿,慎重地对我说:“现在我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我惊讶道:“我现在还没有一点能帮你的能力呀,就是要我帮你,也得以后慢慢学了才会,你刚刚说要我学,立即就要我帮你。这怎么可能呢?”
爷爷说:“我要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