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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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指着前面的大洞,意思是红毛鬼是从这个洞里逃出来的。
我看了看地形,山爹的坟比他妻子的坟要大许多,这样看来,确实形同一个剥了皮的狗脑壳。
选婆夸奖爷爷道:“马师傅,您还真是经验丰富的方士啊。要是埋葬山爹的时候您也在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爷爷摇摇手道:“不对,我来了也不一定能知道。”
选婆问:“为什么?”
爷爷说:“有些坟地形成的时候并不是这个地形。风吹日晒的,泥土慢慢沉积下来,也有可能变成这样的地形。”
“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人群里冒出一声。
爷爷笑道:“我以前没有遇到过,但是我父亲曾经遇到过。”
“姥爹遇到过?”我感兴趣地问道。在妈妈对我的叙述里,姥爹简直就是个半仙。一讲到爷爷,妈妈就说爷爷太愚笨了,不论在哪个方面,爷爷都不及姥爹的一半的一半。用我们课堂上学的算术来说就是不及姥爹的四分之一。我跟姥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所以对姥爹的生平事迹了解很少。看看现在的爷爷,我并不觉得爷爷会差到哪里去。可能是感情因素影响了我的看法。
爷爷用手摸了摸洞眼,慈祥地笑了。我心想,爷爷是不是根据洞眼的方位判断出了什么隐秘的东西?
选婆没有心思关注爷爷的这些小动作,好奇心驱使他紧逼着问爷爷:“您的父亲可是个半仙呀!我父亲也经常讲起他的事情,完了就不停地说您的父亲有多厉害多神多准。”
如果人家夸的是爷爷本人,他会很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但是如果人家夸奖姥爹,爷爷就毫不吝啬地摆出骄傲的神情。当然了,我也是。
“那您的父亲跟您讲过这件事吗?要不,您给我们讲讲?也许我们会从中找到捉住红毛鬼的方法呢。”人群里又有人说道。
爷爷说:“那是两码事。虽然是同类型的鬼,但是鬼的性质不同。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的。”
选婆问道:“同类型的鬼,怎么就性质不同了呢?”
爷爷说:“我们同为人,就有千千万万的性质。何况鬼?”
选婆不满意爷爷的回答,粗着嗓门说:“不碍事。您讲来就是。红毛野人刚刚被我吓走,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吧?”说完,选婆一脸的得意。
爷爷只好答应。爷爷就是这样的人,自己不愿意的事,只要人家跟他磨磨蹭蹭地多说两句,爷爷就缴械投降了。
爷爷点燃一支烟,随着缭绕的烟雾,爷爷开始了回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出事的人家是同姥爹一起读过私塾的人。在姥爹的哥哥还没有去赶考之前,姥爹的父亲还是很希望两个儿子在功名上争气的。所以姥爹读过一小段时间的私塾。
在姥爹退出私塾十几年后,当年跟他一起读私塾的同学来找他了。那时候姥爹的方术已经名扬百里了,人家来找他也不外乎就是这类的事情。
姥爹问那位曾经的同学出了什么事情。
那位同学说,前几年他娶了一个媳妇,漂亮贤惠,可惜因为难产死了。家里人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非常悲痛。由于事先没有一点准备,于是草席一卷,草草地将他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下葬了。时隔半年,他到镇上的一个糖炒栗子店买小吃,买完却发现忘记带钱。于是,他想向店老板赊账。这个老板一向很好说话,但是这次就是不肯。他就问,您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啦?店老板说,你家媳妇在我们店已经欠了很多钱啦,她说等你来还清。你现在旧账还没有还清,又要欠新账?
姥爹问,你家媳妇不是难产死了吗?
那位同学说,是呀。我跟店老板说,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妻子几年前就死啦。店老板坚持说是我妻子。我心想蹊跷,我妻子生前确实爱吃糖炒栗子,经常出门兜里都要揣两颗。但是也有可能是另外的女子长得像我妻子,店老板看走了眼。店老板拉拉扯扯的,一定要我还债。我就只好答应他,躲在店里的帘子后面,等待那个像我妻子的人来买糖炒栗子。
那位姥爹的同学说,等了半天,不见那个人来买糖炒栗子,我就耐不住性子想走。店老板告诉我,那个女人每隔七天一定会来店里一次的,已经形成了规律。今天离上次买栗子的日子刚好是七天。她一定会来的。店老板叫我再忍耐一会儿。我没有办法,只好又躲回到帘子后面去。
姥爹问道,那她来了没有?
他说,我在帘子后面站了好久,站得腿都酸了,肚子也咕咕地叫唤。我心想,这不是遭罪吗。管她是不是骗人还是店老板看走了眼,我把这笔欠债还了得了,告诉店老板以后别再给那女人赊账就可以了。这个想法一出,我就想马上钻出来。就在我要跨出脚的时候,店里突然有了动静。店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店老板很机灵,故意大声地说,哎哟,您又来买糖炒栗子啦?您丈夫什么时候来还钱哪?我顿时将步子收了回来。
28。
“后来呢?”选婆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呀,”爷爷蹲下来,对着洞眼窥看,漫不经心地说,“他在帘子后面偷听。那个女人说,再赊两斤糖炒栗子给我吧,我丈夫会来付账的。店老板给她包了一包糖炒栗子,然后问道,你丈夫到底什么时候来还清你欠的钱哪。那个女人说,快了快了。店老板咳嗽一声,提示他注意。帘子是粗麻布做的,空隙比较大。他从帘子后面可以看到女人的模样。开始女人背对着他,他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他原来的妻子。因为他妻子死去几年了,他听着声音像,但是不确定就是。等那个女人包了糖炒栗子转身出店时,他差点儿惊叫起来!这个女的果真就是他死去多年的妻子!”
由于当时是深夜,风在远处呜呜地叫。虽然我们有百来人站在山爹的坟前,但是我们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爷爷若无其事地接着讲:“他知道事情非同寻常。没有立即跑出来相认。等妻子走出门后,他才从帘子后面钻出来,答应店老板把以往欠的糖炒栗子的钱全数付清,然后急忙追出店,悄悄跟在妻子后面。他的妻子走的方向正好是当年埋葬的地方。他跟着妻子走了许多蜿蜒的山路,最后来到了妻子的坟墓前。这时,一个小孩子奔跑前来迎接他的妻子。那个小孩子牵起他妻子的手,正要一起走进墓室。情急之下,他大声呼喊妻子生前的名字。他的妻子和那个孩子回头看见了他。他的妻子立刻脸色大变,跌倒在地。那个小孩子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连忙扑过去抱住妻子,可是此时他妻子的皮肤急速地变色腐烂,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摊烂水骨头。那个小孩子见状大哭喊娘!原来这个小孩子就是当年难产的遗腹子!”
爷爷讲完,半天没有一个人发言。冷风轻轻掠过人们的脸。
选婆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掏出火柴,划了几下没有划燃。选婆将嘴边的烟又放回到烟盒,声音嘶哑地问道:“那个孩子后来怎么了?”
爷爷说:“我父亲的同学来找他,正是要问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孩子。我父亲说,死的已经死了,活的还要活下去。那个人点头而去。听说那个孩子很能干,后来还当上了县长。”
选婆突然自作聪明地建议道:“那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红毛野人啊。”
我问:“什么同样的方法?”
“叫个他的亲戚喊他的名字,他一听见亲戚喊他的名字,不就变成腐烂的骨头了吗?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呢。”选婆兴冲冲地说。
“你到哪找他的至亲去?”爷爷问道。
选婆挠挠头皮,尴尬地说:“是呀,他妻子,他儿子都已经死了,连他那条不会说话的老水牛都死了。没有谁可以帮忙了。那该怎么办啊?”
爷爷站了起来,眼睛离开洞眼对着天空的寥寥星辰看了看,说:“即使他有至亲在世,对他也不一定有效哦。”
“为什么呢?”
“因为那是不化骨,这是红毛。”爷爷说。
“对了,您说这是狗脑壳穴,那山爹的媳妇怎么没有复活啊?”选婆话一出口,其他人都跟着点头。
爷爷指着一大一小的坟头,解释道:“即使形成了狗脑壳穴,尸体也必须在狗脑壳的大脑位置才行。山爹媳妇的位置在狗鼻子上,形成不了复活地。”
选婆“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众人的疑虑也才解开。
我提醒大家道:“我们也聊了一会儿了,不知道红毛鬼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今天晚上我们还要不要追过去?”
爷爷说:“我刚刚看了这个洞眼,也算了日子。这些天月光虚弱,阳气旺盛,红毛野人暂时不会伤害人。大家回去把家里的雄鸡都好好关在鸡笼里,别让红毛野人吃了。鸡吃了是小事,红毛野人吃了雄鸡血就会增加力气,也就更加难以对付。明天晚上红毛野人会回到这里的,我们先回去休息,睡到日上三竿,多蓄点力气,明天晚上一起过来对付红毛野人。”
“嗯,嗯。”大家连连回答道。
“还有,”爷爷挥手道,“大家回去后,把屋梁上的旧灰尘扫点下来,用黄纸包着。”
“屋梁上的灰尘?”选婆瞪着眼睛问道,“有什么用?”
爷爷故意卖关子道:“明晚来了就知道了。”
说完,爷爷将手里的扁担狠狠地捅进坟墓的洞眼里,口喝咒语道:“千里万里,我只要一针之地!”
扁担插进洞眼,只剩短短的一头露在洞口,如同一条还未爬进蛇洞的冷蛇。
抬头看看月亮,又昏又暗,不像是发光的圆盘,反而像个吸光的旋涡。
29。
“今晚就到这里吗?”选婆心有不甘地问。
爷爷反问道:“要不你想怎样?别说我们能不能斗过红毛野人,现在你从哪里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明天晚上它就一定会回到这里吗?”
“会的。”爷爷信心十足地回答道,“大家回去后互相转告一下,把门拴紧一些。”然后爷爷扬扬手,像赶鸭子一般将大家驱散。
我们村比较大,人口比较多,所以分成了好几块聚居地,这几块聚居地有各自的名称。我家属于“后底屋”,遥遥相对靠着常山的地方叫“对门屋”,与“对门屋”挨着的是“大屋”,这几个地方住的人多,还有零零散散的“富坡”“侧屋”等。总之,我们村比画眉村和文天村要大许多。山爹和我是一个村,但是他住在“大屋”那边。我又不是经常在外疯玩的人,所以除了他之外,其他“大屋”的人都不怎么认识。
这百来号人都是“大屋”那边的。
“对门屋”的房子都是依傍常山而建。翻过常山就到了将军坡。因此,爷爷就随我回来,在我家将就一晚。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回到“大屋”的各自家里。
走到我家地坪时,爷爷瞥眼看见了窗台上的月季。因为水稻收回来后还要晒三四次,所以这里的人家住房前面都留一块两亩地大小的地坪。我的睡房就在地坪的西面,窗台上的月季迎着稀薄的月光,似乎在沉思默想。
爷爷指着月季问道:“它现在听话些了吗?”然后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我知道,爷爷对自己做的事情心里有底。但是我还是回答他说:“嗯。”
我敲了敲紧闭的门,妈妈睡眼惺忪地起床来开门,一见是我和爷爷,迷惑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在爷爷家住吗?怎么这么晚回来啦?”妈妈一边说一边把我和爷爷让进家里,还不等我们解释,她又去我的房间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