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之瘾(清穿)-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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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外屋传来胤禛的声音:“咳咳……你要不欢迎,我就走了。”
“走吧。”寤生没好气地道。
外面果然有越行越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再听不见。
寤生越想越气,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床上,眼泪也流了出来:“混蛋!这一去你以后就别想再见到我!一辈子都别见!”
室内忽然亮了一下,帘子被摔开,她的面前罩上了一团阴影。“你到底讲不讲理?让我走的是你,说一辈子不见的还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寤生转开脸,不说话也不理他。
半晌过去,胤禛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揽进怀里,凑近她耳畔沉沉地道:“再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逼疯的。”
“你自己跑到我这儿来听门帘,把什么话都听去了还装作一脸委屈样,你说可气不可气?”寤生白了他一眼。
“这倒是我的不对了?”胤禛摸了摸她的头。
“自然是你的不对……”寤生转过身看了他片刻,也撑不住笑出来。
胤禛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咬着牙笑:“成心想折磨爷,还敢说‘一辈子不见’的话。你能离了哪儿去?你就是真离了我,我也会把这世上每一个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个个儿,看你还能往哪儿藏。你若是还想离了我,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折了,这样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寤生心头“突”地一跳,低头沉默了半晌,将刚才扔下的针线活重又拿起来,轻描淡写地道:“那我要是死了呢?”
胤禛将她拥进怀里,脸颊贴着她的发,波澜不兴地道,“你死了,我会让萨满法师做通灵的法术,将你的魂魄困在迷魂阵里,投不得胎,转不了世。除非等我去找你,将你解救出来,然后跟我一起轮回再生。”
寤生心中轻颤,手上也跟着微微一顿,随即又看似若无其事地绣着花,面无表情地道:“你好狠。”
胤禛吻了吻她的发,声音淳然低沉:“所以你记住,永远不要离我,不要负我。”
第34章补偿之吻
屋内陷入一片静谧,俩人都不再说话,却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柔肠百转的心绪,默默地互相依偎着。最后还是胤禛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你这是为皇阿玛绣的?”
寤生手上未停,仍侧身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如今皇上跟前随常的一些针线活不少都是我做,皇上说,别人绣的,他瞧着不顺眼。”
胤禛见她针下一方丝绢中显出一朵隽丽清雅的淡粉色芍药,“皇阿玛喜欢牡丹,你怎么绣芍药?”
寤生微怔,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抬眸看着他:“真的吗?我不知皇上喜欢牡丹……”又看了看手中快要完成的刺绣,有些不舍,“应该也没有关系吧……皇上明儿就要用的,这会儿要换花样子也来不及了。”
胤禛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眸中笑意未明:“芍药就芍药吧,皇阿玛断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放心吧。”
寤生嗔了他一眼:“你总吓我。”然后低头继续绣花。
胤禛将她鬓边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忽然想起什么微蹙了蹙眉:“你最近怎么跟老八的福晋走这么近?”
寤生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是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管凝香是谁的福晋,我只知道她是凝香。她人很好。”
“我是怕你被她教坏了。”
寤生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今儿她跟我说的话你听了心里不舒坦了?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还不许我们说说么?”
胤禛握住她右肩的手紧了紧,微眯了眼,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说谁见一个爱一个呢?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寤生无端觉得烦躁起来,蹙眉拉开他的手,起身坐到屋内另一端的椅上,提起手边几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很灌了几口。
“你难道从来不曾信我?”胤禛走到窗前,望向窗外一片绛紫的霞光,沉沉地问。
她信他,信他对自己的真心。可她也知道,“真心”这种东西是有保质期的。越喜欢他,她就越发不能忘记她所知道的将来——他是胤禛,他也是雍正。他的生命中将会有不计其数的女人,而她不过是她们之中的一个罢了。每次无意中想到这些,她的心就瞬间刺痛,如同被利刃划过。
她原以为两个人一旦相爱就可以不管不顾,可直到深陷其中时才发现那是做不到的,她没办法不为自己思考将来,没办法不为她和他思考将来。人生是她自己的,她只想依照自己的愿望活着。
然而如果远离那个她爱的人独自生活,那样的她会快乐吗?
她蜷在椅上,头抵着膝盖,闷闷地道:“你走吧,我想静一静。”半晌,她听见脚步声从身旁经过,带起一缕微风,然后是外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窗外的脚步声就渐行渐远了。
直到天色黑尽,她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心中却仍憋得厉害,难以发泄。
又过了许久,她起身去外间栓了门,翻箱倒柜地摸火折子,手上不知碰到什么,“砰啪”一声。等到好容易找到火折子,摸着黑将屋里的烛灯点亮,才发现是装茶叶的锡罐掉在了地上。
将锡罐拾起,她看着里面满满一罐上品碧螺春,怔住了。若没记错,这还是那人前几日让阿福给她送来的,只因为她曾随口赞过一句“碧螺春味道不错”的话。
咬咬牙,索性全倒在桌上,撕下一片厚一点的宣纸,用那茶叶卷成烟,一根一根抽起来。
“咳咳……咳咳咳……”刺激的味道猛地吸进肺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带了辛辣苦涩的烟味将眼泪也冲了出来。她从未抽过烟,但从前听阿默说吸烟能够解愁。她一边抽一边咳一边笑:这玩意儿虽然味道差,但是果然比喝酒爽多了。
她蜷着腿缩在椅上,抽得昏天黑地,最初还咳嗽,差点把肺都咳出来,可是抽着抽着就习惯了。满屋子烟雾缭绕,熏得如同蓬莱仙界。
她看着明灭星点的火光,看着缕缕上升的青烟,心中悲喜难辨。人一辈子,大概也像这青烟一样,从浓到淡,从有到无,无论升腾的多高,最后也会被风吹散,无踪无影。如同飞鸟过际,浮光掠影,昙花一现。既然到头来都会化为虚无,那活着的时候如果不极尽享受是不是也太不值了?何苦活得这么烦心这么累呢?
看着这样踌躇犹疑的自己,那个人,才是最难受的吧?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没完没了。
“谁?”嗓子撕扯着,好像有点哑。
“是我,寤生,开门。”
那人又来做什么?寤生将手里的烟狠吸一口,吐出一口烟雾:“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你若是不开门,我就撞了。”
寤生掐了烟头,又点了一根,平平道:“我已经睡了。”
话音刚落,传来“轰”的一声,那人果然开始撞门了。寤生心头一怒,“别撞门行不行!”起身出去将门“哗”的一下拉开了。
外面的人进了屋来,紧蹙着眉:“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股子烟味儿?”
寤生伸手掩了门,并不理他,自顾自的掀帘子进了里屋,在椅上坐下,将手里的烟灭了。
胤禛随后跟进来,“咳咳……你在做什么……咳咳……”一眼看见几上剩下的几根烟,拿起一支看了看,拆开发现里面卷着茶叶,“你这是做什么……”他瞧了瞧满屋的烟雾,心里腾起一股怒意来,沉声问道,“吸烟?茶叶也能用来吸烟?”
寤生笑看了他一眼:“四爷真聪明。”
胤禛面上骤然阴沉,却没再多说什么,将里屋的门帘挂起,又走到窗边支起一扇窗屉,接着从一个瓷罐内倒出一把散香丢在案上的青釉香炉里,盖上炉盖,最后从她放东西的箱子里找出一面团扇,将她头顶周围的烟雾扇散开去。
寤生坐在椅上笑眯眯地看他一声不吭地做这些,“原来你比我还熟悉我屋里的东西,那以后我若突然想不起来什么东西放在哪儿,直接问你就是了,真是方便省事。”
胤禛没理她,将桌上的茶叶收进锡罐里装好,又将它放回了原处。然后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递到她面前:“漱口。”
寤生怔了一下,伸手接过,起身去漱了口。放下茶杯时,只听见身后人冷声问道:“这样就能好受些了?”
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转过身就扑进了这人的怀里,紧紧搂着他,哽噎出声。
胤禛轻抚着她的背,声音缓和下来:“你心里若难受,想怎么发泄都可以,但不能不爱惜身子。你这个样子,我心里比你难受十倍。”轻轻叹了口气,低柔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宠惜和无奈,“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很有耐心,并不会逼你这么快给我答案。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等你。我不希望我对你的承诺变成你的负担,我只希望你能每天都过得舒心快乐。”
寤生将脸埋进他的胸前,许久过去,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所以以后不要再像这样不爱惜自己。”
“嗯。”
“不要再酗酒。”
“嗯。”
“天冷了记得多加衣服。”
“嗯……你好啰嗦。”寤生在他怀里笑起来,然后抬头,踮起脚在他唇上飞快地印上一吻。
胤禛的唇边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漾着黑曜石般光彩的双眸微微眯起:“补偿之吻?”
寤生摸了摸发热的脸,抿唇笑着不说话,离开他的怀抱,去将屋里剩下的烛灯都依次点亮。“天色不早了,四爷也该回府了。”
胤禛像是没听见这样的调侃,走到书案旁,翻出她最近两天写的字,眸中柔和的笑意越发深了,“你的字越发进益了,比我刚见到的时候还好,什么时候也给我写一幅吧。”
寤生笑道:“你何苦打趣我,你的字比我的好多了……”又抬眼看了看他,面上微有赧然,“……不过你若是想要,那我写一幅就是了。嗯,写什么?”
胤禛失笑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随便什么。”又亲自为她铺纸研墨,选了一支大号长锋羊毫递给她。
寤生沉吟半晌,笔锋饱蘸浓墨,提笔写下“境由心生”四个字,然后在最末落款自己的名字:寤生(慕兰)。
胤禛静静看了许久,“慕兰?”
“我的……小名。”或许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她会把自己的过去全部讲给他听。
胤禛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我听见老十四叫你‘阿兰’?”那语气分明是在说:你是否该给爷解释一下。
“十四爷叫我阿兰,全是巧合,那还是在草原上,有一次遇到他,他随口给我赐了这个名。他说女孩子不该取‘寤生’这样的名儿。”
胤禛突然揽住她的肩将她带进怀里,双眉依然蹙着,似乎自言自语,“怎么总让老十四抢了先?”
寤生扬唇微笑:“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小名。”
胤禛轻轻念着:“寤生……慕兰……慕兰……寤生……嗯,两个都挺好……还有这四个字——真是难为你劝诫于我。”见墨迹已干,便将字幅卷了起来,“明儿就让人拿去裱了挂书房里,天天都能看见。”
寤生展眉而笑,这个人常常对她流露出来的温柔总是令她的心忍不住的轻颤,仿佛血液也跟着在这样温暖的热度下微微汩动,心也就越发跳得快了。
她暗自叹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看这船能将她带往哪里吧。无论最终是不是她所期望的地方,只要有他在身边也已足够了。
几日之后持续的晴天似乎令气温回暖了一丁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