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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芙蓉军师-第12章

小说: 芙蓉军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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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上官紫掀开帐门,只见湛露睡在他的榻上,旁边还摆放著他们俩围攻数夜仍未有结果的棋局。

再定睛细瞧,才发现她怀中抱著半翻的厚重兵书。

大概这几日和他研讨军情,所以倦了。

他们两人数夜挑灯对战,明著是在下棋,实际上却是运用棋盘模拟战场,找寻敌方弱点,务求此役一胜,更照她所愿,先行稳住军心。

一些小动作便可扭转态势,她的才智,实在令人激赏。

“晤。”她嘤咛一声,因为感觉寒冷,便下意识地更埋进他的被褥里。

看著她毫无防备地睡於自己床榻,这景象著实令他心口荡荡。

正要唤她,尚未触及接近,她就猛然地睁大眼睛,惊醒坐起。

她警觉地抓著胸前的兵书捏皱,那紧绷的表情在看到来人是他时,立刻消失。

“啊!上官……是你。”行军之时,她一向浅眠,只要感觉有人近身,就会立刻清醒。

这数年来,她能够放心睡得最熟之时,大概就是去上官紫侯府里打扰的那几次了。那段时日,她什么也不想,没有卫国抗敌,没有征战沙场,因为有他陪著,所以不无聊,还能舒解心情。

睇著她疲累的脸色,他道:

“你不用在意我。”

“钦。”她脸红地帮他把被叠好,懊恼自己因为他留在帐里的气息太过熟悉而使她松懈,睡得如此随便。“我可不是在偷懒。”她解释。只是真的很困。

“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被军法伺候。”又非巡夜兵打盹,怠忽职守。

“我知你治军严厉,又怎敢放肆?”她轻轻地笑了笑。

上官紫见她眉目间流露倦意,还是强打精神,心里黯沉,并没多说什么。因为他知晓,公私分明的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示弱。

“如何,你已参破此局了吗?”他点著棋盘。

“这是当然!”她眸中闪过精光。和上官紫连续讨论数夜後,她得到的更多,他的确是个非常优异的战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请问将军,你愿意让我全权负责吗?”

她恳切地看著他。以往跟过的将帅,从未让她如此紧张过。

上官紫沉默地凝视她,让她心儿猛跳,半晌,才慢慢启唇,道:

“湛参赞,请你务必求胜。”他轩眉昂扬。

上官紫和那些怕事又只在乎功名的三两草包将军不同,如果能得他首肯,那就代表著他相当信任她!这个认知让她欢喜得不得了,比得知己军大胜更为欣喜,一时兴奋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谢谢将军!”啊!她好高兴,真的!

这纯真的举动令得他一怔,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让彼此更为贴紧。

即便是他们志同道合,交情深厚,又拥有旁人难以了解的默契,两人相识以来的最亲密也就是如此了。

她没有美丽的面容、动人的身段,却比别的姑娘多了万分勇敢坚持和端正纯粹,这一切,足以展现她内在耀眼的光华,胜过外貌千倍。

“上官?”让他给抱在怀里,分享他的心跳和体温,她无防备地羞红了颊。

“你……对待每个将军都是如此吗?”他垂首,用那醇厚的嗓音贴在她鬓边低哑呢喃。

“咦?”温热的双唇触及她的发,令她呼吸絮乱起来,“我、我没……”从未和成熟男子如此接触,她几乎慌张得不知所措。

她羞涩的模样令他心湖荡漾,却放开了她僵硬的背脊,道:“同袍因胜战而簇拥,是极为平常的事,你不习惯吗?”

她有那么瞬间的困惑,不过见他神色平常,便镇静笑语:

“才不呢,那些大个儿背地里笑我矮又不够壮硕,当我是瓷,碰一下都不得,还怕若是惹恼了我,可有他们好看的。”她轻声微笑,没说出把她当成神仙膜拜的士兵呢!

就如同小兵不会抱著将帅欢呼打赢了,想当然她在军营里的地位,也就没有人敢逾越。当初,她就是这么认为,所以才很快地建立起属於自己的军纪规范,保持既让他们信赖、又不至太近的距离以维护身分。

她可不是莽莽撞撞就决定从军的。

“你真是……费心思了。”他意有所指。要能够在军营里数年还不被发现,她所做的努力,从适才她无法安眠就可看出。

湛露以为他指的是疲累,仅是微微一笑。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在天之灵的双亲,肯定也会赞成支持。

的确是。如此一个奇特的女子,就算眼前再有困难,她仍无惧。

“你……没想过离开?”他问。

“离开?”她像是有些讶异,怔怔地笑了一笑,“离开去哪儿呢?”

“离开,做个普通人。”他正经道。

她歇了笑,凝神地望住他。半晌,才道:“如果我走了……那你呢?你也会走吗?还是你想马革裹尸,老死在战场?”

他沉默住。

“我们可是好对手、好战友,我怎能先离开呢……”她轻轻淡笑,随後,垂眸认真道:“我们两个……说相似又有点不相似,虽然总是伫立在同一阵线,但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她会站在这里的原因,跟他有点儿像,却又截然不同。

“什么差别?”他低沉问道。

她微愣,笑出声:“很多很多差别。你是高高在上的武侯爷,我是不知打哪儿窜出的小参赞;你有尚书干金青睐,而我乏人问津;你有上官家的姓氏,我呢……我呢……”

“我对尚书千金无意。或许,你也并不是乏人问津。”

“咦?”她看著他,不懂。

他不语,俊美的双眸映上她闪过疑惑的脸。

“你……最近讲话都有些打哑谜呢。”她心跳有些快,所幸隐藏得很好。

“真正谜样的人……是谁?”

他倾身,在她耳边低吟这句话。她隐约抓住文字,惊得眼睑轻颤。

※※※

翌日,湛露得上官紫谕令,全权负责。特选一万五精兵,进行彻底且严密的训练,更调派三万老弱及新兵,开始在距离鞑靼部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挖掘大面积的沟渠。

没人知道这个参赞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储备军粮不够而想耕田增加,时间不够,态势不对,地点也大大错误。但湛露展现出来的,始终是自信与把握,众兵即使有再多疑虑,最後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长官。

毕竟,下命令的不是别人,而是闻名军旅的湛军师。

数天後,监军太监到达,所见到的,就是大半士兵不操练,反而跑去掘沟这种荒诞诡异的景象。

“谁能给我解释?”粉面的吴太监坐在华丽太师交椅的主位,接过自己小厮递上的热茶,细声询问跟前一字排开的将官。

湛露漠然地睇向这已被杂物所填满的军帐。

监军太监,想当然尔,是东厂的人。简单来说,其设置目的是监视将领有无作怪。虽然她讨厌被人盯著,但只要装得乖巧点,相信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但,与其说监军使是来监视将帅、控制军队,倒不如说这些官小权高的太监只是来军营出游。瞧瞧他们带的家当,百宝盒、八步床、镶玉桌椅、糕点香茗,还外加一名厨子。

只听吴太监尖嗓道:“为啥咱们的士兵都跑去挖土了?”

湛露皱眉,实在不喜欢这监军太监骄傲的语调。监军使官位绝对没有他们高,但权力却是忒大,若是军营里的伺候不合他意,那么回京後,兵部就会依照监军使的记录酌以赏赐罪罚;只要抓把柄写个将帅意图谋反,被陷害银铛入狱也是极容易之事。

这监军太监的一枝笔,可以写死一个大将军。

湛露跨步,上前道:

“命令是我下的,这不过是作战前的准备。”

吴太监闻言,将视线调转於她,问:“你什么名字来著?”

“湛露。”她回答。

“湛露,你就是参赞是吧?”吴太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斗垮两人。一是上官紫,二是湛露。眸光微闪,道:“你说,这命令是你下的?”

“没错。”

吴太监以睥睨的口吻问道:“为何你下如此命令?”

湛露笑吟吟,道:“这是一个机密计策,讲不得。”

吴太监明显不悦,“我不是敌军。”

“是啊,不过,为求胜仗,还是别泄密的好。如果吴公公有兴趣的话,不如自己解答吧,我相信以吴公公监军的深厚资历,这么一点小把戏,难不了你。”

她这话说得巧妙,如果吴公公再要他们口头解释,那就只是显示他监军太监根本没有评析军况的能力,最好别插手。

吴太监眯眼,皮笑肉不笑地自找台阶:“也罢。”

“吴公公舟车劳顿,肯定疲累至极,那么不便打扰了。”湛露不愿再交谈,就要离开。

气氛已然不对,其余将官面色拘谨,战战兢兢地出帐。

那吴公公尖溜锐利的嗓音从後轻慢传来:

“湛参赞,耳闻你治军严谨,小心哪!若有朝一日你犯了军法,那可也是不得通融的。”

湛露撩起帐幕,回首一笑,道:

“放心,这事儿我比你更加清楚。”

她在放手步出前,看见吴公公的脸孔扭曲了一下。

“你不应该激他的。”上官紫走近她,已从其他副将口中得知刚才的情况。

“就算我不激,他也一样会找我们麻烦。那不如先贬他两句爽快些。”她吐舌做个鬼脸。

他一叹,无奈无言。她不仅明知故作,这“给人好看”的固执个性也真是从未变过。

“天色暗了。”他昂首望著黑空,低沉道。

就像是种很自然的意念相契,她上前半步,与他贴肩,稍微停顿了下,还是轻轻拉住他玄亮的战甲下摆,说:

“军营里有个讨厌碍事的监军,能用兵力仅剩一半不到,後援粮草未达,鞑靼蠢蠢欲动,我们的士兵却还在挖上沟。唉!”长长颓叹,道:“真是好惨哪。”

他侧首睇著她,她却满脸笑意,一点也没有字句中那样哀凄悲凉。

湛露眨眼,道:“我猜我心里想的事情跟你一样。”

“那么,你在想什么?”他扬唇。

“我啊……我在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最降低损伤士兵的方法,在这么多不利的条件下杀出重围。”她向夜空抬起手臂,凝视著他。

他一笑,出乎意外地反握住她冰凉的手。

“你……的确很懂我。”相识多年,他第一次道出内心话。

她先是讶异地睇向两人交握的双手,而後抬头怔怔地看著他俊美的侧面。爱恋之情在胸口发热,她更抓紧两人没有空隙的距离,感受他掌心里的温度。

她真的喜爱……她知道自己真的喜爱这个男人……

“上官……”她深吸口气,“你上一回……”她在意两人数天前的那次交谈,总感觉他也许……也许知道些什么。

“嗯?”他偏脸瞅住她。

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让她硬生生转开话题。莫名其妙改口道:“我、我们这样像不像有断袖之癖?”

上官紫一愣,随即用著一种看来很古怪的眼神盯著她,她顿然面红耳赤。

“你真会胡思乱想。”他摇摇头,而後走离。

“我胡思乱想的……并不是这个……”她垂首喃喃。摸著自己手心,适才交握的温存,令她留恋。

别说纸总有一天会包不住火,单凭他们之间长久的互动,和他锐利的观察,其实如果他会发觉到异样,也是极为正常之事。况且,她也不是鲁钝之人,多多少少有感觉到他的态度在某些时候和其他人有著微妙的不同,她并非首次有所疑虑,只是这回真的太过明显了。

心口空凉,她有些紧张了。若是……若是他真的如她所想这般,那么,他们两人之间原本的交往究竟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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