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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沉沉玉色-第19章

小说: 沉沉玉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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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雪微笑了一下,暖如春风。“怎么,娘娘以为我谢你,你便果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吗?你该不会以为我有这么愚蠢吧,你这样做只是救自己而已。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发生了那样的事,踏平西蓥之后,只怕这宫中第一个死的会是娘娘。”声音很轻,几乎细不可闻,却每一个字都清晰震动玉妃的耳膜。

玉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猛然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走出殿去,耳后传来纳雪软软的嗓音:“恭送娘娘。”

十一月底,鄢澜圣京,静樱园。

“你还记得韩邵吗?”叶清泽穿着青白色的缎衣,坐在棋案边问道。

“当然了。韩大哥是中京府最厉害的刺客啊。”菱汐一双凤眼含笑,水盈盈地望着叶清泽。

叶清泽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那你猜他是效忠中京府,还是更效忠于小林王?”

菱汐满面惊讶地僵住了,她不知主人为何有此一问,韩邵十三岁就跟随主人,比她来得更早,一向对中京府忠心耿耿,又甚得主人信任。

“我猜这次他会违背我的命令。”叶清泽轻轻拨弄手中棋子,淡淡说道。“他被小林王派往敬伽之时,我有密令给他,要他不得伤及敬伽三皇子和九皇子的性命。如今,三皇子已是登基的新帝了。”

菱汐皱眉问道:“主人的意思,菱汐不明白。”

叶清泽粲然微笑,“小林王想刺杀敬伽永嘉帝呢,密信昨日已经送出去了,他野心还当真不小。三年前我让韩邵向小林王投诚,如今,他却变了很多。”叶清泽摇了摇头,“他再回来的时候,恐怕你都不认得了。”

“那主人打算……”一向口齿伶俐的菱汐居然唯唯诺诺。

“我不打算杀他,违背我命令的人都不能活,但他毕竟是中京府最好的刺客,我下不了手,别人又杀不了他。你看,是不是挺可笑。”叶清泽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美,媚惑众生,宛如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菱汐看着这张脸有些沉醉,却又突然暗暗心惊。

叶清泽停了笑声,“可我不会阻止别人杀他。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有人比我更想要取他性命。”

“可主人为何不准他伤敬伽皇帝呢?”菱汐考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叶清泽闭上双眼。“如果我说敬伽新帝与我颇有渊源,你信不信?”不待她答,他又说:“他身边也有不少高手,韩邵杀不了他。”

第二十一章

在披香殿中的第十五个日子,北风呼呼地吹起来,天边乌云密布,看来是要有场大雪。

披香殿是先皇皇后的冬季寝宫,四面墙壁为青铜铸造,外包松香软木,铜壁下埋置管道,管道中不断换入烧红的木炭,炭火的温度循着铜壁传遍殿中,与殿外正是两重天地。纳雪身处殿中,不由暗叹,先皇皇后宠极一时,谁曾想会那般香消玉陨。

正陷落沉思,忽听殿外传报“皇上驾到”。宫门被四名蓝衣内侍推开,彻骨的寒风席卷而入,不多时,殿外走进一个明黄身影,款步而来。

众人立时跪做一片,垂首听着厚底龙靴嚓嚓做响。

大总管福英跟在其后也步入殿中,对一众跪着的宫女使个眼色,众人立即静悄悄地鱼贯而出,青怜偷偷望了纳雪一眼,也随着走了出去,弥漫松香味的披香殿,福英伺候赵缎已于上首安坐,只有纳雪孤零零立在宫门旁。

赵缎深深看了她一眼,“坐吧,坐到朕的身边来。”他轻敲了敲身边那张檀木椅。

纳雪抬头仔细看着赵缎,却没能从这张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一句话也没说,顺从地坐了下来。

沉默,良久。

福总管清了清嗓子,低头说道:“王妃娘娘,您是第三个能在皇上面前对坐之人。第一个是太后,第二个是武安王爷。”

“福英,你今天话太多了,退下吧。”赵缎仿佛极为不耐地说。

“是,奴才告退。”福总管缓缓退出大殿,忽然又说道:“皇上,王府的家奴还候着呢。”说罢才退出门外,随手,合上了门。

赵缎扫了宫门一眼,没有说话。

熏香炉中,佛手香料燃起来,云雾缭绕。殿中的气氛骤然诡异了起来。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流动更慢。

纳雪心中暗叹此刻当真是度日如年。从走进这披香殿起,她也第一次感到有些害怕,可她依旧坐得笔直,却屏住了呼吸,不敢抬头。

此时,满面阴沉的赵缎突然开口,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不知道,将你嫁给九弟,是对,是错?”

纳雪僵住了,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话他会轻易出口。眨了眨眼睛,纳雪低下头喝茶,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心却砰砰跳个不停,暗道,他真是难对付的人,不由得默默盘算对策。

赵缎颇耐人寻味的目光在纳雪身上游离,却也不迫她应答。但隐隐有暗潮汹涌的气势压来,纳雪此时感觉已快要窒息了。

突然赵缎的语气柔软下来,又说:“王妃已经穿上裘衣了,看来敬伽的寒冷,王妃还难以适应。”赵缎斜眼看她,眼波蒙昧。

绷紧的心弦松了一松,纳雪将左臂从木案之上抽回,身子也向椅背靠去,恨不得能缩在椅后。“可不是,北国的冬天来得好快,不知不觉,就快要下雪了。”她的眼神却很平静,是水一样的平静,掩盖了下面的真相,不论那是如何惊涛骇浪。

她缓缓抬头,迎上赵缎深暗的目光。“皇上突然驾临披香殿,想来定是有臣妾可以效劳之处。”一旦冷静下来,她暗暗琢磨刚才福英离去时影影绰绰的话语,心里已隐约有些眉目。

赵缎脸上绽开笑容,阴柔无比,看得纳雪心头一凛,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蜡丸递过来。“九弟命芸生送回的信笺,可笑武安王身边的第一高手,如今竟当起了王妃与九弟的信使。”

“这么说来,皇上是来披香殿取回信的。”纳雪一边说,一边接过蜡丸,轻轻捏破,取出薄笺看了起来。

赵缎又笑,一脸淡然地说道:“王妃果然聪慧无比,这回信该如何写,王妃也定是了然于胸。不过这芸生没见到王妃本人便被毒倒,他定然是无法担任送信之职了,还请王妃在信中写明,留芸生在身边伺候,另遣他人送去。”

“这自不劳皇上费心,王爷已在信中说明,京中不太平,令芸生留在我身边。”说罢,便径自起身走到书案边,展开纸笺书写回信。

一柱香的工夫,便见她从容吹干墨迹,将信笺呈于赵缎面前,恭敬道:“请皇上过目。”

赵缎的眼波从纸上的清丽小字滑到纳雪脸上,沉声道:“九弟真是好福气,让朕艳羡不已。”

纳雪被他盯得透不过气,微微扭头,问道:“皇上想必将王府上下都看管得极好,半点消息也休想泄露出去。”

赵缎神色黯淡,似乎极不高兴,半晌不答。“那些人不必朕重兵看守,也被人控制的很好。看来如此聪慧的王妃在府中却极不得人缘呢。”说了这话,脸色好了许多,语气竟也添了几许温柔。

纳雪抬头看天色,“天色不早,皇上必有诸多国事操劳,臣妾不敢多留。”

赵缎眸中精光一闪,被这般逐客令大驳面子。沉声哼道:“好,王妃安心住着,朕自是不会亏待于你。”说罢,拂袖而去。

纳雪慢慢走到门外,不期然看到门外立着一人。

“福总管,怎么不随着伺候皇上?”纳雪问道,心有些诧异。

福总管欠手微立,脸上却没了往日的恭顺,他幽幽的视线落在碎石小径尽头的方向,落在远远而逝的天子身上,他缓慢对纳雪说道:“娘娘,皇上……他也是可怜人啊……”

纳雪也正遥遥注视着那熟悉的身影,心里溢出一些浅浅的酸楚,她的眼里蒙起了水雾。“他可怜与否,与我毫无干系。”似真似幻地喃喃低语,好象只是说给自己听。

福总管却像是被这话蛊惑了般,怔怔的。许久,纳雪听他在身后重重叹息。

自从赵缎驾临披香殿,纳雪便被看管的更为严密。

在幽闭的深宫中,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得知任何消息,甚至宫女奴婢都是匆匆来去,不敢开口与她说话,可她依然春风满面、临危不乱。

宫闱里开始有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诸多嫔妃猜忌、嘲讽的冷言冷语愈是气焰嚣张,愈发显得她们污浊不堪。

而身处其中,纳雪好似一朵高洁的莲,不怒,不恼,依旧巧笑嫣然。

这般的风华绝代,自然有人动心。然而仅仅动心尚且不够。她需要有人为之卖命,并且,甘之若怡。

夜深了,更声又敲起来。

她信步走出殿外,芙蓉树下,她等那身影在月光里出现。一月有余,她每晚都站在这树下,而那人,从没叫她空等。

今夜,他又来了,依然停步在院门外,隔了三丈静静望着她在月光下的背影,银灰色的发稍在风中轻动,丝丝闪烁的柔光,让纳雪确定他就是她要等的人。北宫禁军副统领韩邵,这个一次次被青怜提起的人。

夜很安静,风也一下子静了下来,她似乎听到空气里弥漫着他淡淡的呼吸声。沉吟片刻,她满意地勾起唇角,如一朵清冷白梅,在暗夜悠然盛开……

她突然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他一愣。他本该立即离开的,在这样幽暗的深宫里,他本该逼嫌。可是当他的目光触碰到她的,竟迷惑般的,胶着,脚步像被死死定在石板上,再也挪不开。

他忘记了去躲避,也不知道怎么样去躲避,就这样,她从容走到他面前。

嫣然一笑。“韩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又?韩邵心头一震,莫非她还记得?惊喜,叫他一时间答不上话。

“怎么,我记得将军,将军竟不记得我了吗?”她又笑,这笑容有些落寞,眼波从他脸上滑向遍地冰雪。

“王妃安好,韩邵在圣京林王府见过王妃一面,永生难忘。”韩邵躬身行礼。

“三年前,哥哥大宴宾客之后,我与韩将军在梅园曾有一面之缘。我可有记错?”她的声音轻柔的,带着醇酒一般的余韵。

三年前,紫衣小林王门客三千,在孤政园中把酒言欢,纵论天下。正是这一夜,韩邵在人群之后慢慢地走着,王府梅园,他竟然迷了路。

那一夜他喝的酒并不算多,白梅的香味也决算不上浓,可是,当他在梅园深处看见她的时候,却觉得有些醉了,觉得那一树梅花分外地香气四溢。

那一夜她也是穿着湖碧色的衣衫,一袭雪裘,轻灵动人。他觉得酒意涌上了头,便什么都不能想了,甚至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竟记不清她那时是否是对着他笑,记不得她对他说了什么,抑或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记不清楚当年见到的是怎样的容颜,却记得她有暖暖的笑容。

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竟只有这一个女子对他这样笑过,让他觉得温暖。

三年之后,那个梅花树下的玉人,就立在眼前,她竟然对着他笑了又笑,他的心颤栗着,他想到这些年来誓死效命于小林王,所受的煎熬,也都是值得的。

披香殿外,荒凉废园。

迎风振翼的孤鹰,拍击双翅,如同一支高过云天的响箭,没入遥远苍茫。

“你爱这里的冬天吗?”纳雪转身问。

她的语气如此真挚,韩邵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纳雪深深凝望他,幽幽叹气,又道:“生,或者死,往往不期而至,不是人力所能左右,而我的来或去,也是一样,不由我自己掌握。这一切都很像北国的季节,刹那间万紫千红开遍,还来不及欢喜,又不经意的,落英满径。我不喜欢,不喜欢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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