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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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个伙计过来对张友和说:“张掌柜,后面大大堤上有一个骑马的人追来了。”
张友和不一为然:“什么人?”
伙计道:“还看不清楚。”
张友和起身向后望去——
只见一个人骑马边跑边喊:“停船,……停船!”
张友和惊讶道:“许太春?”
太春追上来大声喊道:“大哥!快停下!快停!——”
张友和无奈,示意船夫停船。
张友和站在船上喊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太春大声道:“掉转船头,回去!”
张友和问道:“兄弟,是不是柜上出什么事了?”
太春说:“啥也别说了,赶紧掉转船头,回去再说!”
张友和说:“兄弟,大车大马的好不容易张罗起来了,现在回去,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太春正色道:“你回不回去?”
张友和:“我当然不回去!”
太春见状,也不说什么了,他从马上下来,扑通一声跳进了黄河,朝着大船游了过来。初冬的河水,顿时渗进了他的棉袄棉裤,冰冷的河水扎得他骨头都疼,浸了水的衣裤像是一具千斤坠似的直把他往河底下拉。好在太春和黄河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奋力向大船靠近着……
船上的张友和见状,知道太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忙叫人拿来一根长杆向太春伸过去。太春抓住长杆终于爬上了大船。
张友和把太春带到船舱里,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换上自己干爽的衣裤,然后将一杯热茶搁在太春面前,笑呵呵地问:“兄弟,到底出什么事了?”
太春冷冷地:“你心里明白。”
张友和笑着说:“我不明白!”
太春:“哼,你串通油房的大师傅,在胡麻油里兑了糖稀,有这事吧?”
张友和一愣,随即又没事一般:“你听谁说的?”
太春:“这你别管!大哥,你只说有没有这事?”
张友和:“没有!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太春:“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贸然来追你。大哥,咱做的是正当买卖,不图那点歪财!”
张友和:“太春,大远的你跑来就是和我说这些?”
太春吃惊地:“在三义泰这还不算大事?”
张友和:“少见多怪!太春,你回去吧,这事就不用你费心了,你在家就等着收银子就是了!”
太春:“大哥,三义泰的牌子刚刚立起来,你这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
张友和:“太春,买卖上的事我比你清楚,这里头的说道多了,有几个像你这么实在的?”
太春:“万一呢,万一出了事咋办?”
张友和:“放心吧兄弟,我知道,没事。”
太春:“不行,现在三义泰就是我的命根子,马上掉转船头,往回开!”
张友和:“我为谁?还不是为了三义泰?生意上的事得听我的,你不懂!”
太春:“我是三义泰的大掌柜,我说了算!”
张友和伸手拦住太春:“拿着鸡毛当令箭,没有我张友和你许太春狗屁不是!”
太春冲出船舱,命令船老大说:“掉头,往回开!”
张友和追出来对船老大说:“听我的,往前开!”
太春与张友和一个要掉头,一个拦着不让,俩人僵持不下。
张友和骂道:“许太春,你这个木头!这辈子你要能发财,我大头朝下走三天!”
俩人你来我往在甲板上动开了手。忽然,太春趁张友和不备,把他举起来扔到河里。
张友和在河里扑腾着。
太春喊道:“大哥!那匹马留给你了!”
张友和在河里扑腾着,骂道:“许太春——你这个傻蛋!——”
许太春硬是把船给开回了萨拉齐。第二天以早,竟然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将那一船的葫麻油全部给倒掉了,心疼得张友和就差扇自己的耳光了。萨拉齐码头上看热闹的有人说:“三义泰的这个掌柜子心眼太实诚,这不是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倒吗?”也有人说:“这你们就有点目光短浅了!做买卖讲究的是个诚信,买卖做赔了不怕,诚信要是没了那就完了。这三义泰做得对,就凭了他们这份实诚,今后的买卖准发达!”
夜里,三义泰内堂。锅灶上,大号的铁锅里热气腾腾。
一块木头墩子上,搁着一颗硕大的牛头。黄羊举着斧头,铆足了劲在嘎嘎地劈着那牛头。这时,太春和张友和前后脚地走进来,太春看见黄羊在劈牛头,笑道:“看来今天有肉吃了!”
黄羊没听见一般,并不理太春。
张友和进来后也不说话,自顾坐在炕上吸烟。
太春:“黄羊,咋想起来买个牛头吃?”
黄羊斜了张友和一眼,发脾气道:“吃!凭啥不吃?平日吃饭滴个油花你都心疼,到头来省下啥了?人家还不是把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儿?”
太春坐在灶前,往灶里填了把柴,忽答忽答地拉起了风箱。
黄羊继续发着牢骚:“起五更睡半夜的,辛苦了这么些日子,这一下倒好,全白干了!”
太春说:“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要是传扬出去三义泰做假,以后谁还会跟咱做生意?看着那黄澄登的油全倒掉了,你以为我不心疼?”
黄羊:“你心疼顶屁用!两船油还不是白白糟蹋了?还他妈是大字号出来的人呢,扯淡!”
张友和噌地跳下地:“黄羊你说谁呢?”
黄羊把手里的斧子一拍:“就说你!咋?”
张友和冷冷一笑:“说我?你还不够资格!我好歹也是钱庄的掌柜子,你算个啥?”
黄羊:“好一个钱庄掌柜子,看看你做的这事情,狗屁!”
张友和:“哎,你咋骂人呢?”
黄羊:“我骂了!糟蹋了一船油,骂你是轻的!”
黄羊说着,过去把张友和推个趔趄。
太春忙过来喝道:“黄羊!”
张友和:“你——黄羊,咱弟兄们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为谁,还不是为了三义泰多赚点银子?”
黄羊:“扯淡!还不知道是为谁呢!”
太春:“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杆称,再吵闹下去就伤和气了。”
黄羊呼呼地喘着粗气地对张友和:“我们叫你大哥是敬着你,结果你来这一手!我告诉你,别把自己当瓣蒜,离了你三义泰的买卖照样能做!”
张友和:“那好,我走——”
太春:“大哥!”
张友和摔门走了。
太春劝黄羊:“黄羊,你看……都是自家兄弟,你少说两句不行?”
黄羊:“不出了这口气,我憋得难受!”
且不说三义泰那里三兄弟闹得不欢而散,就在这个时候,归化城里万裕长总店也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这天下午,万裕长的大掌柜文葆正在会客,一个伙计来到文全葆跟前,谦恭道:“大掌柜,外面有个小伙计要见你。”
文全葆问:“哪个柜上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伙计说:“他自称是钱庄的小伙计封建,说有机密事情要禀告大掌柜。”
文全葆惊诧地:“噢?”
客人见状,立即起身抱拳道:“既然大掌柜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文全葆站起来送走了客人后对那个伙计说:“慢走!传钱庄的那个小伙计进来!”
不大功夫,一个皮面白净、长相端正的后生走进来,他正是伙计封建。只见封建恭声说道:“大掌柜。”
文全葆吸着水烟问道:“后生,按我们万裕长的规矩,越级上报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不知道吗?”
封建:“知道,我正是为了万裕长利益,所以甘愿受罚。”
文全葆一愣:“为了万裕长的利益?那好,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封建看了看左右,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大掌柜……”
文全葆见状一笑,说:“好,我们到内堂去说吧。”
说着起身,径直向内堂走去,封建忙跟了过去。
在万裕长的内堂,封建把张友和私自挪用钱庄三千两银子的事情给抖搂了出来。
文全葆听后大吃一惊,他追问道:“封建,你应该知道这事可是玩笑不得!”
封建道:“千真万确。”
文全葆又说:“封建,你可知道在我们万裕长诬陷掌柜子那是要受惩罚的呀!”
封建道:“这我也知道。”
文全葆对封建说:“那好,你回去吧。”
封建走到门口时,文全葆的安顿话又追上了他:“封建,你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啥事都没发生。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见我就是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二天,文全葆把张友和叫到了自己的家里。在他家的客厅里,文全葆正襟危坐,半天不说话。
张友和坐在一旁,神情自若。
半晌,文全葆问道:“友和,你说我文全葆待你如何?”
张友和坦言道:“情同父母。”
文全葆:“那我再问你,有人告你私挪柜上的银子,可有此事?”
张友和面不改色:“没有!”
文全葆:“友和,离地三尺有神灵,你敢发誓吗!”
张友和:“敢!我敢用性命担保。”
文全葆:“这就奇怪了,凭空的,怎么会传出这种话来呢?”
张友和:“大掌柜,一定是有人看大掌柜提拔重用友和,心生妒忌想陷害我。”
文全葆:“好吧,我信你。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三日之内,所有的账目你必须一一结清,然后拿来让我过目。”
张友和说:“知道了,大掌柜。”
这一夜张友和好不紧张!好不难熬!
张友和在屋子里的地上走来走去,一夜不曾脱衣服上炕。陪伴他的只有一盏孤灯。他最知道归化城的买卖字号都有一套齐齐整整的规矩,上至大掌柜,下到小伙计,从做事到做人,无论是谁违反了规矩,轻则受责罚,重则开除出字号;那时候一旦被某一家字号开除那名声就完了,别的字号是断然不敢再收留的,万裕长自然也不例外。
那时候的买卖人大多是山西走西口出来的,口里出口外本不容易,提茶壶倒夜壶当小伙计干个十几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学成后荣归故里光宗耀祖。有的伙计刚刚出徒不小心犯了规矩,被字号清理出去后无颜苟活,投水悬梁的也大有人在。张友和已经从文全葆的言语中明白,文全葆已经什么都清楚了,给他三天的时间清理账目已经是卖给自己一个天大的面子。三天,仅仅三天,自己挪用的那可是五千两银子啊!三义泰如果生意好五千两银子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好容易熬到买卖见利的时候了,许太春将一船的葫麻油全倒掉了……作为钱庄的掌柜,如若补不上银子,那是错上加错,肯定要受到文全葆的重责。到那时,自己走西口这十几年的辛苦就全完了!
张友和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太春和黄羊刚起来,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俩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走出门外,只见一个白人骑着白马冲到跟前。再仔细看,原来那骑马的人正是张友和,作为白人是说张友和浑身上下裹满了厚厚一层霜雪,他坐下的马也是如此,所以远远看去可不就是白人白马么。
太春和黄羊知道大事不好,失声叫道:“大哥!”
张友和翻身下马。
太春:“大哥,出甚事了?”
张友和把马缰绳交给黄羊:“回屋里再说!”
太春扶着张友和进屋。
俩人进到屋子里,太春为张友和拍打着身上和帽子上的霜雪,同时手忙脚乱地去给张友和倒水。这时,黄羊也走了进来,他吃惊地望着张友和喊道:“大哥,你怎么——”
张友和笑道:“哎,你们咋这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