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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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太春劝道:“友和哥,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友和:“你别劝我,我主意已定,你只管给我找个合适的人就是了。”
太春:“哥,你真的不能做。”
张友和生气了,他将饭碗一推:“太春,你如今出息了,倒教训起我来了。”
太春:“我哪敢教训哥哥你呢,我是说咱买卖人做人做事不能昧着良心。”
张友和:“你说我这事是昧着良心了?”
太春:“我是说……”
张友和:“不要说了,要是你不愿做,我去找别人就是了。”
张友和说着跳下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太春趿拉着鞋追出门的时候,张友和已经消失了。
玉莲对俩个男人说的事不太明白,但从太春的态度上知道不是什么磊落的事情,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插嘴男人们的事,当时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始终没有说话。
待到张友和气呼呼地走了以后,玉莲对丈夫说:“你也是,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伤了兄弟的情分就没意思了。”
太春说:“你不明白,这种害人的事,就是伤了情分也不能做!”
玉莲甚觉诧异。
但是这事太出不做自有人会做的。这天下午,正是钱庄生意清淡的时候,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万裕长钱庄。钱庄的伙计封建正在接待一位上年纪的顾客:“……老先生,这是您的银票,您老千万拿好了。”
那位老先生答应着走了。
封建一扭脸,看见那个中年人站在柜台稍远一些的地方,于是招呼道:“这位先生,让您久等了,您什么事?”
中年人:“我想借您一步,找个说话的地方。”
封建说:“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呢?再说了,您看我正忙着。”
中年人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不大方便,要不这样,晚上我在悦来茶馆等你,怎么样?”
封建:“究竟有什么事,先生不能透露一二吗?”
中年人说:“当然是好事,别的我就不便说了。”
封建犹豫着:“那……好吧。”
晚上,悦来茶馆的角落里,那个中年人要了一壶好茶,正坐在一张桌子旁等待着封建的到来。
封建走进茶馆,看见那个中年人含笑向他打招呼,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封建来到跟前抱拳道:“店里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抱歉!”说着在中年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中年人笑道:“哪里,我也是刚到。”
封建说:“先生约我过来……”
中年人笑道:“噢,店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说。”
封建说:“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
那中年人说:“我看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好,我就不绕弯子了,你附耳过来。”
封建凑到跟前,那中年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这时只见封建的脸陡然一变:“不行,不行!这事我做不得,断然做不得!”
说着,封建站起身,意欲离开。
中年人说:“封掌柜,有话好商量。您要是嫌利头小,我还可以再提高一成。”
封建拒绝道:“你就是提高多少我也不敢做!对不住了,柜上还忙,我先走一步。”
封建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来,他压低声音道:“这话可是哪说哪了,我就当没听您说过什么,您也什么都没对我说。”
中年人无奈地看着封建离去,苦笑了一下。
这时,张友和不知从哪儿走过来,他坐在了刚才封建坐的那个位子上。
中年人对张友和说:“你都看见了,张掌柜,恕我无能,封建这小子不肯上钩。”
张友和款款一笑:“过几天你再去。我就不信他是不吃肉的猫!”
说是等机会,机会就来了。
在通司商会的客厅里,太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文全葆正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于是就先站过一旁静静地听着。
文全葆:“……伊万先生,您要是要别的货咱们可以谈,说到大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东西半年前就断了货源。”
伊万:“可是我们是老相与了,你总得特别照顾照顾吧?想想办法吗!”
文全葆:“我说了,半年前就断了货源。这会儿别说是老相与,就是我的亲娘亲老子来了我也还是没有办法。”
伊万耸了耸肩,不解地:“如今大黄成了奇货?简直是不可理解。中国不是生产大黄的国家吗?”
文全葆:“是出产大黄的国家,这话一点儿不错。可是您不知道,大黄产地大都在江南,运不出来,都烂在地里了!”
伊万:“为什么?”
文全葆说:“那边正在打仗。江南战乱,道路阻断,好好的大黄就是运不出来。不但是您着急,我更着急,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拿不到手,我这心里急得就像是猫在抓一样。”
这时,太春走过来:“文会长。”
文全葆:“许掌柜,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俄罗斯朋友。伊万先生,这位是我常跟您提到的三义泰的掌柜许太春。”
伊万:“听说过,三义泰是一家非常讲究信誉的商号。”
文全葆:“许掌柜,这位是比斯克公司的总经理伊万先生。”
太春:“伊万先生好!”
伊万:“许掌柜好!”
文全葆:“伊万先生想要大黄,许大掌柜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好,你们谈,我去那边看看。”
太春还是第一次用俄语和外国人说话,所以说得磕磕巴巴,很是费劲,不觉间竟然憋出了一头汗。
伊万说:“大黄不好弄哇,中国内地正在打仗。这我也知道了。但是我有一个想法,正因为有困难才有赚钱的机会,许大掌柜您说对吗?”
太春:“当然,所以我并没有拒绝您。”
伊万:“哦,您有办法?许掌柜,我可以出大价钱!”
太春:“我想想。我同意先生的说法,生意场上困难就像挡在道路上的石头,聪明人应该懂得怎样绕开它。”
伊万:“或者是把石头搬走。”
太春:“看到路上有石头就调头返回的人是愚蠢的人。”
伊万高兴地:“许掌柜,我们说话很投机。”
太春:“很抱歉,我没能让您满意。”
伊万:“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的,认识您是我最大的收获。”
两个人谈得很投机,末了,伊万将一份合同放在太春面前:“许掌柜,这个你先看看,如果有兴趣我们再谈,你看可以吗?”
回家后吃罢夜饭,太春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反复地看着伊万给他的那张纸,边看边琢磨着。
玉莲关切地问道:“你身上不舒服吗?”
太春:“没有,你别管我。”
“买卖上的事我当然管不了,”玉莲说:“其实能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想过问买卖上的事。我惦记的是咱们就要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个男娃呢还是个女娃。”
太春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搭话。
玉莲:“人家问你呢?”
太春说:“睡吧玉莲,带个重身子累一天了。”
玉莲也真累了,她往丈夫身边靠了靠,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太春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点了一袋烟。
晨光照进屋子的时候,玉莲醒了,看见太春披着衣服坐在炕上抽烟的影子,她知道丈夫又是一夜没睡。
玉莲轻声说:“看看你,啥事情这么折腾人,让你熬了一个通宵!哎,要不你去找黄羊商量商量?”
太春忽然笑了:“对呀,我咋把这茬儿忘了呢?说着披了件衣裳下地穿了鞋就往外走。”
玉莲在他身后喊道:“哎,你不吃饭了?”
只见太春嘴里‘恩’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16
太春与黄羊正在商量去云台山购买大黄的事。也不知俩人抽了多少烟,三义泰的店铺里烟雾腾腾的。
太春慢吞吞地说:“大黄货源短缺,看来去云台山走一遭该是时候了。商机难遇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黄羊:“我也打听了,那边打仗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归化商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不是机会,可就是没人敢冒这个险。”
太春:“别人不去咱们去,这是咱三义泰进入通司行的一个机会。”
黄羊:“可是……哥哥,咱也不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吧。”
太春:“试试看吗,总不见得去了就能把命丢了?再怎么说云台山也是闻名天下的大黄产地,别人怕打仗不敢去,对咱们正好是个机会。”
黄羊:“云台山路途遥远,咱从来没去过,人生地不熟的……”
太春:“路径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从咱归化到汉口有驼道,汉口转轮船不超过半个月就能到达。”
黄羊:“哦……”
太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黄羊说:“伊万急着要货,把契约都写好了,就看咱敢签不敢签了。”
黄羊:“要说对咱三义泰这还真是个机会,伊万给出了两倍的货价。要去就我去吧。”
太春:“主意是我出的,就该我去。”
黄羊:“那不行,嫂子眼看就要生了,你咋能离开?”
太春:“不用告诉她。”
黄羊:“那哪儿行!”
太春:“我是当哥的,当然该我去。这事你就别争了。现在要决定的是签不签这契约?”
黄羊想了一下,果断地说:“签。”
鸡叫二遍的时候,天还蒙蒙黑着,玉莲突然从熟睡中醒来,她伸手向太春那边摸去:“哎,该起了。”
玉莲突然发现身边是空的,她心里一惊坐了起来点上灯,屋子里根本没有太春的影子。咦,大清早起的,他这是去哪儿了?
玉莲没有想到,此刻的归化城外,黄羊和路先生正在为太春送行。黄羊手上拉着马,马背上驮着行李和干粮,这都是他为太春准备的。
太春和路先生面对面站着,他恳切地说:“路先生,黄羊年轻,我走后柜上的事情你就多费心了。”
路先生拉着太春的手:“柜上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差错;倒是大掌柜要多多保重,出门不比在家,凡事都要小心才是。”
太春点点头回过身子对黄羊说:“黄羊,我出远门的事没告诉你嫂子,怕她拦着不让我走。你嫂子快到日子了,到时候你和弟妹就多操心了。”
黄羊:“哥,家里的事你就放心,我媳妇会伺候好嫂子的。要紧的是你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
虽然都是些大老爷们,但不知为什么,告别时总有些酸楚的感觉。说到底,大家还是不放心太春,去那么远的地方,又兵荒马乱的,平平安安的还好说,万一有个好歹,玉莲可怎么过?
太春见路先生和黄羊都不做声,知道他们心里不好受,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从黄羊手里接过缰绳,只说了句“我走了!”然后翻身上马。那马早就急不可耐了,这时扬开四只蹄子向远处奔去,只一刻功夫便消失在凌晨的雾霭中,身后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烟尘在飘散着……
就在太春走后的第七天夜里,玉莲临盆了,是个男娃。
炕上,产后的玉莲半仰着靠在被垛上,身旁睡着出生不久的孩子。玉莲爱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个早就起好了名字的孩子——绥生的脸上,她伸出一只手摸着儿子的耳朵。
门帘一挑,黄羊媳妇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黄羊媳妇是个热心肠的女人,手脚又麻利,玉莲临生产的前一天她就扔下家里的营生过来了,女人坐月子身边哪能没人呢?
黄羊媳妇坐在炕沿上对玉莲说:“嫂子,吃饭吧。”
玉莲神情恹恹地:“我哪能吃得下,一点心思也没有!”
黄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