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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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爷转过身来吩咐他的手下:“把云黄羊给我拉开,打,给我狠狠打!”
几个大汉冲着太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黄羊身上也狠狠地挨了几鞭子。
眼看着太春被打得口鼻流血,这时,人群里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买卖人,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二十四五岁模样,样子十分精明。只见那人大声喝道:“住手!”
马五爷扭头一看,立刻笑了:“噢?这不是万裕长的张掌柜?”
张掌柜抱拳道:“不敢,张友和。马五爷,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这人不懂规矩触犯了你马五爷,打过骂过也就算了,你难道真要他的命不成?”
马五爷愤愤地:“在归化城的马桥上,还没人敢把我马五爷不当回事呢!这个臭小子是自己找死!”
“马五爷,你大人大量,犯不着为个外路人生气。”张友和笑道:“我看他也是个穷人。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马五爷哈哈一笑:“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是万裕长的张大掌柜给这个‘下三烂’求情,那就撤啦!”
马五爷一挥手,那几个大汉哗啦一下撤走了。
05
晚上,浑身是伤的太春躺在自己豆芽店土炕上。张友和端过一碗水:“兄弟,来,喝口水。”
太春挣扎着起身:“张大哥……”
张友和一把按住他:“哎——使不得,使不得!怎么样,好点了吧?”
太春说:“张大哥,亏了你了……不然我这条小命就怕丢在那马桥上了,我可咋谢你呀。”
张友和:“这话说的,人不亲还土亲呢,谁叫咱是老乡来?我一听见你的口音新里觉得亲。兄弟,你也是的,那马桥也是你随便去的地方?哎,你没听说过马桥十大股的事吧?”
太春摇摇头。
张友和:“我告诉你,归化城的马桥那可是龙潭虎穴!你听听老百姓们是咋说的——狮子把住两扇门,马桥设在归化城;桥西有个马税厅,每天能收一斗银;十大股,太日雄,陈暴子每天抖威风;金大林、李石名抗前挡后带铁绳,豹子老虎吃海龙;三教九流走江湖,马五爷威镇归化城。”
太春:“我刚从口里到口外,实在是不知深浅。”
张友和:“太春,豆芽店虽小,好歹也算个买卖,积少成多,出门在外第一求的是平安。记住了?”
太春点点头
从此后,太春依旧做他的豆芽生意。
那天,太春正在店里忙着泡豆子,淘豆芽,忽听得外面有人粗蛮地说:“就这儿!”
“对,没错儿!”
“豆芽店里水汽朦胧,太春并没有看清外面来的是什么人,他还以为是买豆芽的主顾呢。”
就这工夫,闯进来几个大汉,仔细看时,竟是马桥上马五爷的那几个打手。只见那几个打手进来后手起手落,乒乒乓乓就是一阵乱砸!
太春嚷道:“哎,你们干什么?”
太春被推倒在地上。
太春大喊:“你们住手!住手……”
太春的声音被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掩盖了……
大汉们有的屋里,有的屋外,看见什么砸什么——水缸瓦罐、桌椅板凳……
顿时,豆芽店里一片狼藉:所有的水缸全砸碎了,到处是碎缸片碎瓦片;豆芽扬得满天满地;大案子被掀翻了;桌椅板凳四脚朝天……
看到店里已经被砸得稀烂,一个大汉手一挥:“我们走!”
几个人横着身子走出豆芽店。
其中一个临出门时,又转过身来对太春说:“听着,就这个店,只要你开着,我们路过一回砸你一回!”
这时,太春忽然发现,那个的大汉手上捧着的正是自己的钱罐,于是就扑了上去——
大汉一脚把太春踹倒,太春爬起来又扑上去。
大汉骂道:“抱着元宝跳河——舍命不舍财的东西!”
大汉说着举起钱罐,砰地一下砸在门前的地上,里面的铜钱“哗”地一声四溅开来!
之后,大汉扬长而去!
一群小叫花子忽地拥来,抢着地上的铜钱。
太春扑倒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拣着散落的铜钱……
豆芽店让砸了,看样子休想再干了,你重开十回张,那些家伙们就能砸你十回店。可是,不开豆芽店干什么呢?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沙格德尔王爷家门前,太春垂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沙格德尔王爷在劝慰着太春:“后生,跟马五爷那号人,你还想争出个高低来?你听我说,桥牙子在归化城那也算个行当,奇_…_書*…*网…QISuu。cOm人家每年都给衙门里交税,所以有个大小事情衙门就得给罩着,别看那伙人,水深得很呢。”
太春无奈地叹口气。
沙格德尔王爷:“后生,在这归化城里想踢腾开一片天地呀,今后沟沟坎坎的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能进能退才是条汉子呢!”
太春:“可是……豆芽店刚见点起色,这下全完了!”
沙格德尔王爷:“马五爷盯上了你,看来你这豆芽生意是做不成了。”
太春:“可是,眼下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沙格德尔王爷:“对了后生,忘了跟你说了,眼下……倒是有个用人的地方——”
“什么地方?”太春急切地说,“只要是能挣碗饭吃我就去!”
“黄河灌渠上挖河泥!正需用人呢!”
06
一眼望不到头黄河大堤。旁边是几丈宽的人工水渠。人称二黄河。水渠堤坝上挑河泥的民工来来往往,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大渠内,是许多正在挖河泥的民工。太春混在挖河泥的民工中间,他光着膀子站在结冰茬的地上,身上的肌肉一疙瘩一疙瘩的,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黎黑的光,看上去非常结实。
太春恶狠狠地挖起一锹锹河泥,使劲装进筐里。
“后生,悠着点干吧,”旁边一个上年纪的民工开导他:“这营生凭的是股韧劲儿!”
太春发狠地干活儿,头也不抬地说:“悠着哪能行。我得挣钱!我跟银子没仇,多挖一方就多挣一方的钱!”
另一个民工:“俗话说了,银钱是人家的,命可是自己的。”
太春不再搭话,只闷头干活儿。
忽然,挖河泥的民工们一阵骚动。
太春抬头看时,只见大堤上一伙人拥着个魁伟的黑大汉向这边走来。
黑汉子约摸四十多岁年纪,牛皮短靴,敞着外衣,露出了里面的牛皮坎肩。
黑大汉四处察看着工程情况,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太春问身旁的民工:“这是个什么人?”
民工说:“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卜泰,卜老爷,是土默川上的大财主,也是这条大渠的总监工!”
太春:“哦……”
民工又说:“这人可惹不得,要是谁犯了规矩,就捆起来扔到河滩上去喂蚊子!”
太春:“这么厉害?”
民工:“别愣着,快干活,小心挨打!”
太春于是低头挖河泥,几锹下去一只筐就满了。
这时,那个黑汉子来到跟前的大堤上,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太春干活儿,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卜泰对他身边的人:“去,把我的铁锹拿来!”
卜泰说着,边往堤下走,边脱下外衣扔在地上,裸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胳膊上疙里疙瘩的肌肉来。
手下人很快拿了一张大号的铁锹过来。
卜泰操起大号的铁锹挖泥,既野蛮又凶狠,身上的肌肉翻滚着,两锹就是冒尖的一筐!
太春看出对方是和自己叫板,走过来二话不说,担起红柳箩头就往大堤上走去。
正走着,忽然,太春肩上的杠子“咔嚓”一声,断作两截。
太春换过一根更粗些的杠子,担着箩头颤颤巍巍上了大堤。
下面的民工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好!好!”
卜泰高兴得哈哈大笑。
等太春回来后,卜泰拍着太春的肩膀,称赞道:“好后生!”
太春憨厚地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卜泰欣赏地看着太春,忽然,他将手中的一条鞭子往太春手里一塞:“拿着!”
太春不解地望着卜泰。
卜泰郑重地对太春说:“听着,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监工了,凡是耍奸打猾不好好干活的,你就拿鞭子给我狠狠抽!”
太春很感意外:“卜老爷,这……”
卜泰:“后生,好好干!卜老爷亏待不了你!”
卜泰说完,拍拍手上的土,对下人一伸手。
下人马上提过一只柳条水斗。
卜泰很随意地从里面抓起两条三寸长的鱼来,脖子一仰,生吞了进去。
太春没见过这种吃法,正在愣怔的时候,卜泰已经走了。太春在后面喊道:“哎,卜老爷……”
卜泰并不理会太春,晃着膀子扬长而去。
二黄河大堤长长的,大堤外面就是黄河,初冬时节,黄河还没有完全结冰;结了冰凌茬的河水流得显然比平时缓慢了许多;河对岸是一蓬蓬茂密的红柳丛,绵延有好几里……。
大堤上,已经是监工的太春手提鞭子在大堤上走来走去。
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一阵哄吵声传来:“下注!快下注!”
“谁还下,快点!”
“嗨!赢了!”
太春问身边的人:“那边在干什么?”
身边的人答道:“又赌上了。”
太春:“谁?”
身边的人:“还能有谁,准是卜泰那老家伙,一赌上就不要命了!”
太春禁不住好奇,向那边走去。
大堤上的一个席棚里,卜泰和几个人赌得正在劲儿上。
看见太春走过来,卜泰招呼道:“后生,来,耍两把!”
太春退让道:“不不,我不会。”
卜泰呵呵地笑着:“头回生二回熟嘛,玩两把就会了。”
太春嗫嚅道:“卜老爷还是你耍吧,我看看热闹。”
卜泰:“怕输是不是?一个大男人有钱不赌干什么去?”
太春:“不行不行,我一个穷小子,可耍不起。”
卜泰:“来来,玩一把,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
太春被连拉带拽地推上了牌桌。
那天太春破天荒地赌了一把,虽说是个生手,还赢了些散碎银子。
卜泰呵呵地笑着:“我说你行你就行,看看,赢了吧!我看出来了,你这后生,又聪明又能干,是块好材料,跟着我干吧,准能成气候!”
就在卜泰和太春说话的时候,成群结队逃难的人们正沿着黄河大堤向这边拥来。
卜泰把手放在眉骨上望了一会儿问身旁的人:“哪来的这么多人?”
“都是难民!”下人报告说,“都是从山西跑出来的!”
“山西又遭年馑了?”
“遭大年馑了!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唉!”
卜泰虽说是个粗人,可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看到这么多难民拖儿带女的实在可怜,于是命人在黄河大堤上搭起一溜金黄色的席棚,他要在这里开粥棚济贫!
粥棚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饥民们听说黄河大堤上在施粥,一传十,十传百,源源不断的饥民向这边拥来。
粥棚前,太春在乱哄哄的人群中维持秩序。
太春大声喊道:“别挤别挤!人人都有份!”
饥民们依旧在粥棚前嚷嚷着,拥来拥去。
太春急了,大声喊道:“一个挨一个排好,谁要再挤,我就关了这粥棚!”
正这时,卜泰在一旁喊道:“许太春!过来!”
太春跑过来。
卜泰对太春说:“快去,吩咐刘管家,让他给准备二十顶帐篷,要快!”
太春应道:“知道了!”
卜泰:“还有,所有的帐篷必须在天黑前给我搭起来!”
太春:“知道了!”
粥棚前的饥民们手里拿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