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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走西口-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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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的请贴?”

“新三义泰……”

“是许太春的新三义泰吧?”

“是。新三义泰……今日开张,请您去赴宴。”

说着,伙计把帖子呈递给了张友和。

张友和下意识地把手在裤子上擦擦,他接过帖子。伙计注意到张大掌柜在看那请贴是时候手在一个劲地抖。后来张友和把怅惘若失目光转向哪个小伙计,也不知道是在问伙计还是自言自语:“许太春真的会在归化城东山再起做生意开买卖?”

伙计先是点点头,随后又一个劲儿地摇头,结果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02

今天是新三义泰开张的日子,随着一长挂鞭炮的炸响,“新三义泰”的牌匾徐徐升起,最后固定在了门楣上。新三义泰的店铺在归化城人气最旺的小南街,也是该着太春的买卖顺畅,房东原本是个在归化经商多年的山西人,因年纪大了告老还乡,所以急着出售房产,正好遇上太春要租房子。老汉听说过太春的人品,又是山西老乡,于是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了太春。店面是一溜七间大正房,后面还带着四四方方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库房也有马棚,比太春原来的店铺还要宽敞。

店铺门前,太春、黄羊、路先生、赫连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因了太春的为人以及他死而复生的经历,前来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门前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所以给人的感觉人气十分旺盛!

……

张友和早早地就来到新三义泰了。他远远地在人群外面徘徊,望着新三义泰门前热闹的情景和旺盛的人气,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看门前的人进去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朝新三义泰走过去。

太春刚把一拨客人让进店铺,一扭头看见张友和向这边走来。太春略略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冷不热地说:“张大掌柜来了!”

张友和勉强笑着施礼:“恭喜贺喜,许大掌柜!愿新三义泰买卖兴隆!”

太春回道:“谢了!……请张大掌柜里面坐!”

张友和抬头看了看新三义泰的牌匾,他认出来了,这还是过去的那块旧匾,不过重新书写油画了一番,不知为什么,他望着“新三义泰”几个字,觉得很刺眼。

这时前来贺喜的文全葆走向张友和,他笑呵呵地说:“啊,是张大掌柜到了。”

张友和抱拳道:“文大掌柜!”

文全葆笑着说:“真是世事难料,想不到许太春死了三年又活着回来了!”

张友和敷衍着:“文掌柜说得对,是世事难料。”

文全葆话里有话地说:“张大掌柜,这真是应验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你说是吧?”

张友和听了文全葆的话显得很尴尬。这时文全葆又说:“张大掌柜,走进去吧,许大掌柜在等着咱们呢!”

新三义泰开张,照旧是在沙格德尔王爷的大观园招待归化商界名流,酒过三巡之后,人们有说有笑,关切地询问着太春历险的经过。张友和局外人似的自斟自饮,一餐饭吃得好没滋味。倒不是别人把他张友和当局外人,是他自己把自己当了局外人,所以坐在那里走不得走,在不得在,简直是活受罪!

回到家后,玉莲接过他的外衣挂在衣架上,关切地问:“三义泰开张了?”

张友和哼了一声。

玉莲又说:“我到街上去找绥生的时候看见了,挺热闹的。”

张友和撩起眼皮看了看玉莲,目光怪怪的。

玉莲笑道:“你怎么拿这种眼光看我?”

张友和:“这么说你也看见许太春了?”

玉莲:“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去找绥生,是无意间遇上的。”

张友和没有说话。

玉莲张罗着给丈夫沏茶:“哎,你是喝砖茶还是喝花茶?”

张友和不耐烦地:“随便!”

玉莲笑道:“你这一随便我可难办了,你说我是该给你沏砖茶好呢,还是沏花茶好?”

没想到就这么句话,张友和一下子就毛了,他大声道:“你还有完没完?在外面人家挤对我、给我难堪,回家来你也嘲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玉莲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错,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这是咋了?”

张友和像一根点燃的火药捻子,他大声道:“我究竟做错什么事了?当年他许太春被暴客逼下山崖能怨得了我吗?我也进山找过,犄角旮旯都找遍了,找不到我有什么办法?人死了,买卖总不能死吧,我不过是替他许太春照料着三义泰的生意,我又错在了哪里?就说我娶了他的老婆,玉莲你给我说实话,是我逼你了还是抢你了,你自愿嫁给我张友和为妻,我辛辛苦苦替他许太春养活着老婆孩子,难道这也是我张友和的过错不成?”

张友和嚷着,嚷完了又哭,把个莲子吓得靠在墙角里一动不敢动。

夜深了,绥生和莲子都睡熟了,张友和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听到张友和的叹息声,玉莲轻声道:“他爹……”

张友和不作声。

玉莲:“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别生气了行不?白天是我不好,我没能体谅你的心情。说实在话,我不是专门去看太春的,我是找绥生时碰上的。”

张友和深深地叹了口气。

玉莲:“我咋就把自个儿给逼上这么一个难为的道儿呢,这么活着真是累死我了。”玉莲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音儿。

张友和转过身来,一只手搭在玉莲的身上:“你别哭了。我又不是跟你生气。”

玉莲:“那你为什么?”

张友和:“生意上不顺。本来和俄国人谈好的一笔茶叶生意,生生让许太春给撬过去了。你说这个许太春,买卖还没开张就把手伸我这里了,你说我以后还怎么活?”

玉莲:“是吗?太春他该不是故意吧?”

张友和:“许太春故意不故意我不知道,文全葆那家伙没起好作用。是他把消息透露给许太春的,整整三十万担茶叶啊!”

玉莲劝道:“你先别着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张友和:“他文全葆早就想把我置于死地。看来许太春和文全葆他们是要联起手来对付我了。”

玉莲:“三义泰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张友和也不是纸糊的泥捏的,说垮就垮了。在归化城张友和也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张友和:“你说得对,我张友和绝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整垮的!”

玉莲把身子靠近丈夫:“消消气儿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赶明儿有什么话你和太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明白,再咋说你们也是磕过头的兄弟。再说太春他也不是不懂四六的人,有话好好说,啊?”

张友和没吭声,翻了个身,甩给给了玉莲一个后背。

钱福常果然是个守信的人,不光在场面上关照着许太春,还在生意上给了他很大的方便。太春的新三义泰自开张以来,生意比老三义泰还红火。黄羊、赫连与路先生都是对脾气的人,经历了一场事情,别看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却是越发把大家的心劲拧在了一起。

这天下午,看见黄羊兴冲冲走进账房,太春站起来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黄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太春:“办妥了。哥,你看,这是塞北关开列的税票。这一次免去税款一万八千四百三十二两!真是朝里有人和没有人大不一样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够咱苦做半年六个月的。”

太春兴奋地:“我知道,咱这都是沾了钱道台的光。”

黄羊:“哥,这么大的事都没见钱道台出面。塞北关的货检员一看新三义泰几个字,二话没说就把税给免了。开始我还以为是弄错了呢。”

太春沉吟了一下,对路先生说:“大先生,你给我备两千两银子的银票,我去趟道台衙门!”

道台衙门的后面钱福常的寝室里,太春正与钱福常喝酒。酒过三巡之后,许太春从怀里拿出那张银票推到钱福常跟前,诚恳地说:“钱大哥,这半年多来,承蒙你的关照,三义泰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这一点心意大哥可不能嫌少。”

钱福常将那张银票又推到太春面前:“免了吧!若不是你当年的慷慨相助,我钱福常也不会有今天的荣华,这银子我不能收,这半年来对你的关照权当是还了你当年的人情。”

太春为难地:“这……”

钱福常接着说:“你听我说,其实这做官与做买卖是一个道理。当初你把三千两银子交给我,连个磕巴都没打,你没问这银子的用途,也没问这银子能不能还,你对我的那份信任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你说这银票我能收吗?”

太春说:“钱大哥,你别把事情说得那么繁琐,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要是算起人情账来那咱俩今后就别交往了。这么着,这三千两银票是万裕长的银票,全国四家分号北京、汉口、太原、成都全都能汇兑。如果你暂时用不着不妨寄回老家去接济家乡的亲朋好友、孤寡弱残,也不枉你当了一回归化的道台。你看可好?”

钱福常笑了:“都说你许太春不善辞令,没想到你这大实话更让人感动。好,那我就依你所说,将这银票寄回老家去接济亲朋好友孤寡弱残!”

太春见钱道台收下了银票,说:“钱大哥,今后三义泰全指着你关照呢,我们彼此千万不要见外。你说呢?”

钱福常端起一盅酒,笑道:“你呀,用当地人的话说——愣精愣精的!”

太春笑了,他一边给钱道台斟酒一边说道:“钱大哥,虽然你如今是归化的道台了,可咱兄弟俩从当年交往到现在,做事从来不隔心;你是场面上的人,那点俸禄绝不够你的来往开销,这么着,我想出一个法子,干脆在新三义泰的万金账上给你记六厘干股子,到账期按股分红就是,也省得咱俩推推让让的忒麻烦。”

太春要给钱福常在三义泰的万金账上记六厘干股,这是钱道台没有想到的,他沉吟半晌道:“不急,不急,你让我好好想想……”

03

时间过得真快,新三义泰开张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近两年来,许太春的新三义泰和张友和的三义泰都在暗暗地较劲,男人吗,天生骨子里就有一种争强好胜的劲头,他们谁都不想自己输在对方的手里。许太春的心境还算是平和,反正自己老光棍一个什么都没有了,那就一抔心思地做生意吧!加上黄羊、赫连和路先生等人的鼎力相助,新三义泰的生意眼看着一天天兴盛起来。表面上看张友和也在不动声色地做他的生意,可新三义泰就像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儿,什么时候想起来心上就是一阵刺痛,这痛除了买卖上的事情再就是玉莲和绥生,他许太春不呆不傻,虽然嘴上不说什么,自己的老婆孩子成了别人的老婆孩子,难道他就甘心?所以张友和的心总是沉甸甸的,他担心许太春总有一天会毁了他的这个家!毁了他的一切!

黄昏时分,绥生牵着莲子的手叽叽嘎嘎地笑着,从外面跑进了院子。绥生已经十四岁了,莲子也已经快四岁了,由于兄妹俩的年龄差着十来岁,所以绥生很是疼爱他的小妹妹,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她到街口去玩儿。莲子也亲哥哥,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动不动就赖在那里不走了,非得哥哥背着他不可。

兄妹俩来到门前,忽然听到从屋子里传出的争吵声。绥生站住了,他牵着妹妹注意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莲子:“哥,我饿了,我要回家!”

绥生拽住莲子不撒手:“你听,爹妈在吵架呢。”

屋里传出大爹和母亲的声音,绥生听明白了,总之和他亲爹有关。

绥生拽着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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