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叫顺溜-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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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揪下军帽,满眼含泪地望着这原本该是一群活蹦乱跳的战士们。陈大雷的心头仿佛被刺刀不断地切割一般,传来阵阵疼痛。山顶,山风吹动他带血的头发,发出一阵阵悲鸣,仿佛也在感叹这早逝的生命。
身边,一个战士哽咽着走过来说道:“司令员,我们全部搜寻过了,没找到生还者。”
虽然结果早就预料到了,可是当被证实的那一刻,仍然让陈大雷不由得一呆,在沉默了好一会后,他不甘心地追问道:“二雷呢,他的那把狙击枪呢?”
“报,报告司令员,敌人的炮火太猛了,他,他们有的人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都分不清个数,根,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二雷啊。”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战士恸哭着说道。
“掩埋尸首吧,就把他们埋在战壕里,埋在一块!”拼命抑制住抽噎,陈大雷缓缓地建议道。
没人对陈大雷的建议提出异议,他们本就是兄弟,生死同穴本是应该。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忙碌下,原本空旷的山冈顶上,赫然多出一座巨大的坟茔。
看着眼前这座新坟,陈大雷掏出仅有的几根香烟,小心点燃,轻轻地插进泥土中,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才恋恋不舍地带着战士们向山下走去。
狭窄的山道上,陈大雷与战士艰难地踏步前行。旁边陡峭的悬崖仿佛刀切一般凭空矗立在那里。
走着走着,前面石径上忽然出现一摊血。陈大雷垂首观看,发现这是一摊尚未凝固的鲜血……就在这时,空中掉下一滴冰凉的水滴,正砸在陈大雷耳朵上。陈大雷伸手一抹,失声喊道:“血!”
听到他的喊声,众人抬头看去,立刻看见在山崖中间生长出一团黑糊糊的草藤灌木。虽然其他人都没看见,但陈大雷却发疯般大叫着:“有人活着,肯定是陈二雷!二雷还活着呵!”
众人毫不迟疑地顺着山藤向上爬去,很快,发现在悬崖中间的一个洼陷里,顺溜怀抱那枝狙击步枪昏迷在那,在他身上藤索紧紧地捆在腰间,将他整个人吊在半空中,身上的创口处奇QīsuU。сom书,鲜血正一滴滴下落……
战士们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解下顺溜,再托着、拽着,拉着、捧着终于把他从绝壁上弄到平地。
看着躺在地上的顺溜,陈大雷扯掉缠绕在顺溜身上的藤蔓,激动地呼唤道:“二雷,二雷!”
可是,地上的顺溜面色如土,一动不动。看着眼前这一切,所有人一下子明白了这前后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第十五章 营 救 4
为了完成交待的任务,顺溜在战友们全部阵亡后,把自己吊在这极险极绝处,没吃没喝、独自坚守着狙击敌人!
陈大雷自问从军二十年来,却从没见过这样疯狂的战士,从没见过这样疯狂的战士所进行的这样疯狂的战斗!
顺溜啊顺溜,太不可思议了,他顽强得像狼像野草,就是不像人啊!这种兵,千古难觅……
在众人的帮助下,顺溜被安置在用枝蔓做成的担架上,陈大雷和战士抬着匆匆前进。
“动作快!二雷失血太多了!”眼见不断顺着担架流淌下来的鲜血,陈大雷焦急地催促道。
“司令员,前面是南各庄,要不,我们先把顺溜安置在那里吧。”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山坳里的村子,三营长建议道。
“那还犹豫什么,现在就去。”陈大雷一把抬起担架,大步向前走去。
庄口,维持会长老宋正忙碌着今年的补给任务,揉着发酸的腰抬眼望去,立刻发现陈大雷等人正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老宋,快!……分区太远,来不及了,赶紧找个地方,救我这个兄弟!”见老宋坐在庄口,陈大雷隔老远气喘吁吁大叫道。
听到喊声,老宋利落的跳下磨盘,大声说道:“快跟我来,抬我屋里去。”说着,带领众人将顺溜抬入自家。
院中,荷花正蹲在井台上洗衣,当她吃惊的看着担架上浑身伤血的顺溜,立刻颤叫道:“顺溜哥?四叔,这不是顺溜哥吗,他怎么了?!”
摆手制止了荷花的询问,老宋急忙吩咐道:“丫头,赶紧烧水!”
堂屋内,顺溜被小心的安置在木床上,伤口此刻已经不滴血了,但面色却变的青白灰暗,见此情景,陈大雷焦急的大喊道:“卫生员!卫生员!你他妈死哪去了?”
听到喊声,卫生员匆忙跑了进来,见对方进来,陈大雷立刻吩咐道:“陈二雷交给你了,赶紧救他。听着,你一定要把他救过来……这是命令!”
卫生员奔到床前,小心翼翼的解开顺溜的军装,赫然入目的是那已经干涸的血迹和遍布在全身上下的创口以及大块青紫淤血。
轻轻的把手放在顺溜的鼻子前探了探,又贴到顺溜胸口倾听了一会,再扒开他眼皮看看,卫生员难过的报告道:“司令员,二雷同志已经牺牲了。”
陈大雷不敢相信的失声大吼道:“不可能!一路上他都有气,还滴着血呢。”
卫生员低声解释道:“他失血太多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顿时,屋里人全都陷入一片悲哀之中。陈大雷掉过头,死盯着僵硬的顺溜,眼眶中瞬间充盈起泪水。虽然他自问见惯了生死,但是当听到顺溜牺牲的消息,他心里却仍然感到刀割般难受。
“水来了!”荷花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当她焦急的端着水走入堂屋时,却发现大家面色含悲的看着她,眼见此景,荷花似乎明白了,她放下水,含泪看着床上僵硬不动的顺溜。慢慢上前,颤声呼唤道:“顺溜哥……顺溜哥!……”
顺溜毫无反应的一动不动,荷花却仍然执拗的抓住顺溜手,低声呼唤着:“顺溜哥!……顺溜哥!……”
老宋不忍的走上前拉着荷花。低声说道:“丫头……去拿床被单来吧,给他盖上,他……已经走了。”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顺溜,感受着他手上逐渐冰冷的体温,荷花哽咽转过身去,但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却忽然大叫道:“四叔,顺溜哥没死,|Qī|shu|ωang|他刚才动了一下。他还活着!”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急忙走过来观瞧,“丫头,你看清没?他可是一动没动啊!”
荷花焦急的大喊道:“顺溜动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头冲我动了一下。”
陈大雷猛回身,紧盯榻上的顺溜,卫生员则再次扑到顺溜面前,伏于他胸膛倾听,失声喜叫道:“有心跳了,有心跳了!司令员,二雷活过来了!”
陈大雷激动的命令道:“快快!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把二雷救过来。”
卫生员急忙打开药箱,取出药盒里仅有的两支针剂,犹豫的向陈大雷报告道:“司令员,全分区只有这两支强心剂。我领它来时,军区后勤部长向我下过命令,说这两支药要留着保障分区领导。”
“保障什么,杀我的人还没下生呢,我现在命令你,把这两支都给他用,快!”不耐烦地对卫生员一摆手,陈大雷焦急的命令道。
听到命令,卫生员犹豫了一下,迅速掏出注射针,抽出强心剂,注射到顺溜臂上。
随着药水的注入,稍顷,全身僵硬的顺溜,胸口开始逐渐起伏,随之慢慢恢复呼吸,眼睛在滚动了两下后缓缓张开,口中喃喃的呼喊道:“司令员?”
陈大雷赶紧应道:“是我。我在这。”
顺溜吃力地询问道:“你们抄了鬼子的后路了?”
陈大雷抑制着内心的悲痛,小心安慰道:“嗯,嗯,你放心休息。”
顺溜转动目光,不放心的四下张望着:“我枪呢?”
陈大雷示意身边的战士抬起手中的枪,在顺溜眼前晃了晃,“在!”
一直悬在心里的事终于彻底放下,看到自己的枪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顺溜长出了口气,再度昏睡过去。
陈大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微笑着走出门,对站在门边的荷花夸奖道:“荷花,亏你!你一喊,嘿嘿,真把陈二雷喊醒了!”
听到陈大雷的夸奖,荷花面色一红,羞怯的背过身去。
眼见荷花一副赧然的表情,陈大雷笑着步入院子,忽然烟瘾大作。连忙掏向口袋,可惜烟早在战斗时就已经抽完了,见陈大雷焦急的样子,刚刚赶到的文书匆匆走来,从包里掏出两盒老刀烟递了过去。陈大雷接过烟,慷慨地把一盒烟拍到老宋掌中,随后撕开另一盒,贪婪的吸起来。
一口气抽下大半截,陈大雷才缓过神来,问文书:“包里有票子没?”
“有。”文书拉开皮包抽出一叠钞票递过来,陈大雷接过,数也没数的一把塞给老宋。“拿着。”
老宋连忙推辞道:“陈司令你这是干嘛,拿咱当外人?有事说事呗,我给你办!”
但陈大雷硬是把票子塞到老宋口袋里,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老宋你听我说,你屋里那人是我兄弟,更是个英雄。我就把他搁你这养伤了。”
老宋点头道:“这个好说,我一定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
陈大雷继续吩咐道:“还有,你给我买十只鸡来,就养你院里。隔天就给他杀一只吃。二十天吃下来,新胳膊新腿都能长出来,我兄弟肯定好了!”
老宋笑着答应:“成啊。不瞒你说,治疗刀棒枪伤,我还真有些独门偏方呢!你把那小子搁我这,搁对了。”
就在两人聊天时,一旁站着的文书无意间望向井台处的荷花,那俏丽的面孔顿时使他双眼生光。
安顿好顺溜,陈大雷带着众人迅速返回驻地,战斗结束后的总结,永远被战斗来的更加重要,更何况,经历了这生死一战之后,很多事情恐怕都需要从头做起,看了看身后稀稀拉拉的队伍,陈大雷不禁长叹了口气。
第十六章 生死之间 1
山林中,一只獐子正在警惕地觅食。
草丛中,年幼的顺溜怀抱一支长长的枪瞄准远处的獐子。头一次打猎,让他兴奋异常,瞄向猎物的枪口也不禁随着心跳轻微地晃动着。
父亲卧在顺溜身旁,低声告诫道:“娃儿啊,这枪是从你心窝里长出来的。握枪瞄准的时候,天塌下来你也感觉不到,地陷下去也不关你事。你的呼吸、你的眼睛、你的心肝、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娃儿啊,这时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啊!”
在父亲的低语声中,小顺溜渐渐平静下来,他死死地瞄准远处的獐子,手指慢慢压下扳机……砰!
枪声骤响,顺溜顿时被枪的后坐力掀翻在地!当他爬起身再看前方时,之前的獐子早已消失无踪,眼前也不再是那片熟悉的山林,而是正在进行着激烈战斗的阵地。
身边不断擦身而过的子弹带着热浪烤灼着空气,让人闻起来有一股**辣的感觉,身后敌人表情凶恶的冲了过来,见此情景,顺溜毫不犹豫地跳下面前的山崖。
凛冽的寒风带走了空气中的灼热,向崖底迅速下坠的顺溜被崖间突生出的灌木一把截在半山腰。狼狈地支撑起身体,顺溜抓过一根藤条将自己绑紧,随后举起须臾不离手的步枪看向在山雾遮挡下有些发虚的山道。
山道上,敌人正忙碌着准备撤退,远远看去,如同一群笨拙的獐子,眼见此景,顺溜毫不犹豫地推弹上膛,将自己稳定在山腰上,扣响了扳机。
山道上,敌人在枪声中混乱起来,虽然不断的四下躲避着,遮挡着,却始终无法避开这如同索命般的枪声。
顺溜执著的,不断的扣动着扳机,忽然,一只冒着青烟的炸药包从头落下,眼前白光骤然闪过……
“啊,爹!”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