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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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空气就算不好,也不至于差那么多。”她说。
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不管是心理作用还是实际效果,也不论“癌细胞怕氧气”的说法是否得到了医学证明,我觉得这样做全身都很舒服,而且这感觉很清晰。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是尽可能地走到绿色树丛中。
在建立起对新鲜空气的信任之后,“深呼吸”便成了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呼吸一定要深,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都知道肺是用来呼吸的,但是很多人忘记了,我们一生中只是使用肺活量的很小一部分!肺的内部充满气泡,看上去有点像一栋楼房,一个气泡就是一个房间。我们大多数人,总是让这栋楼的大部分房间关着,一辈子都不会打开。“深呼吸”的好处首先就在于,它能促使我们打开更多的房间;其次,当我们深呼吸的时候,特别是采用“腹式呼吸法”时,我们不仅吸入更多的新鲜空气,排出更多的废气,同时还能推动内脏器官更大幅度地运动。
很多人会提到气功对人体的神妙作用,其实在我看来,如果排除其中种种神秘色彩和灵修部分,气功在本质上就是在一个好的环境里,以一种正确的身体姿势和方法来练习“呼吸”。这同一般意义上的“深呼吸”并无明显区别。
我的“深呼吸”,每天持续大约30分钟。这时候我会有意识地把呼吸拉长。“呼”的时候,以一种缓慢均匀的节奏吐尽腹内所有废气,“吸”的时候,以同样的节奏让整个胸腔全部充满新鲜空气(在腹式呼吸中是鼓足腹腔)。我将这整个过程叫作“呼尽吸足”。
很多人在调理呼吸时注重吸入,而不大注意呼出。我过去也是这样,可是我渐渐地感到,在每一轮高质量的“深呼吸”中,“呼尽”比“吸足”更重要。这是因为,只有把胸腹内所有的废气排尽,新鲜的空气才能很顺畅地进入每一个角落。
我的“深呼吸”在大多数时候是和散步一同完成的。
有一位专家在电视上鼓励大家多散步,这引起了我的共鸣。他同时还主张散步时邀一二好友或者家人,边走边聊。他的意思是,这样能够帮助你保持步伐的节奏,不至于太快或者太慢。这话听上去有些道理,但是我不想仿效。与亲友聊天当然能够让你精神愉悦,但是它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你的呼吸节奏。所以,这种方式也许适于一个正常人的保健需求,对于一个渴望康复的癌症患者来说,就不一定适当。
我在散步时从来不和别人东拉西扯。我希望把精神专注于自己的体内,而“深呼吸”有助于精神专注。
伴随步子的节奏,缓慢深沉地呼吸,让我感觉到体内器官的扩张和收缩,感觉到血液在加速流淌,全身的活力跃动起来。我猜这正是全身血液输氧的最好时机,所以“深呼吸”的效果也会特别明显。
当我把“深呼吸”作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时,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周围的空气质量是好还是坏。由于现在城市严重的空气污染,在诸如北京这样的地方,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纯净、湿润的空气,是越来越难了,所以这个问题就显得更加重要。
最简单也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每天关注当地电视台的空气质量预报。事实上,我确实很注意空气质量报告,以便决定第二天我要在室外待更长时间还是少待一会儿,就像按照天气预报来决定该穿什么衣服一样。
可惜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空气质量预报还不精确,尤其不够严格,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可能人为地降低标准。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学会依靠自己。
尽管空气这种东西无色无味看不见摸不着,我们还是有很多种直观的办法来判断空气质量,而无须使用仪器。如果空气中飘浮着污染物,蓝天会显得暗淡压抑,阳光苍白无力,云彩混浊不清。如果空气特别纯净,早晨的阳光就会清晰有力,傍晚则会染上一层金色。天空高远通透,白云在湛蓝色背景下熠熠生辉,层次丰富,边缘清晰,就好像是大洋深处的万顷波浪。
我还特意选择了周围几处固定的建筑和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作为参照,每天从窗户看去,山的轮廓是否清晰、建筑物的层次是否丰富,都可以帮助我观察空气的通透度。有时候,山峦隐没在一片混沌中,踪影全无。每逢这时,如果不是因为冷暖气流交汇而生成了重重雾气,就必然是空气中飘浮了太多的尘埃。
我们容易忽视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室内的空气质量通常不如室外,所以更有必要小心谨慎地观察和维护。在室内,我能找到观察空气质量的最好方法,就是在阳光倾斜进来时,逆着光线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空气是否纯净,以及有多少尘埃在四处飞扬。此外还有一种更为苛刻的检验办法,就是伸手在床上、沙发垫子或者座椅靠背上拍打一下,看看有多少尘埃在瞬间弥漫开来。如果你对室内卫生特别仔细,每天清扫所有的角落,甚至连床底下也不放过,那么飘浮在室内的尘埃数量定会明显减少。
空气中的尘埃有个正式说法,叫作“可吸入颗粒物”。它肯定可以成为病菌和污染物质的载体。这东西如果经常大量地进入你的肺里,你能想象结果会有多糟。
所以,我想提醒所有癌症患者的家人,让病人居住的房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其实比给他吃一大堆营养补药更重要。
身心合一
心灵有可能成为肉体最完美的守护者,也有可能成为肉体最直接的摧残者。
我有一次去北京医院李金大夫那里复查。那时我经历肺癌切除手术还不到半年,可以说是刚刚度过最艰难的阶段。这位善解人意的老大夫,一边对我的“脑瘤”莫名其妙的逆转惊喜不已,一边又对我的“肺癌”流露着全身心的关怀。她絮絮叨叨地告诫我,要想康复,精神状态至关重要。说着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询问我是否需要一些抗抑郁的药。
“抗抑郁?”我从没想过这件事,以为她在开玩笑。
“这药不是骗人的。”她说,“很有效。”
“我还用得着抗吗?”我仍然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不开玩笑。”她满脸严肃,“很多病人在生病半年一年后,都会出现这种症状。”
看我还是满脸懵懂,她又说:“一个很能干的人,一下子什么也不能干了,很容易心情郁闷,所以,保持乐观豁达很重要。你可以想象吧?”
我不敢再笑。一种药物居然真的能对人的精神状态产生作用,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尽管没有接受这种药,但我还是意识到一件事——第一次意识到,癌症患者的麻烦,也许不只是切除肿瘤病灶那么简单。
事实上,我们还不得不面对一些“精神的”“情绪的”,或者叫作“心理的”问题。
精神对肉体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一直以来都是科学家感兴趣的问题。大多数医生都会认可,不良的甚至负面的精神状态,与生理疾病存在关联。中医有所谓“病由心生”的说法,而西方现代医学的一些研究则证实,人类的疾病60%由精神因素造成。
有一位医生曾给我讲了一些“病由心生”的案例,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胃溃疡。我自己就是一个有着20多年病史的胃溃疡患者,所以很容易理解其中含义。
而在恶性肿瘤值得注意的病因中,精神因素始终是一个重要方面。
有一项调查证实,上海市的癌症病人中,大约30%同时患有抑郁症。到了每年入冬前后,这个数字还会增至50%以上。
抑郁症本是一种心理疾病,但是医生们发现,抑郁症与癌症患者的死亡率存在着密切关联。从理论上说,不良的精神状态会削弱心理免疫力,进而增加肿瘤复发转移的机会。临床研究则进一步证实,有抑郁症的肿瘤病人与没有抑郁症的病人相比,死亡率高两倍。
癌症患者更容易患心理疾病,有了心理疾病的癌症患者更难抵御病情恶化。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在上海的那些大医院里,每年冬至前后,不仅是癌症病人患抑郁症的激增期,同时也是癌症病人死亡的高峰期。因而在医生口中流传着一个说法,“冬至”是癌症病人的“鬼门关”。(详见《五成癌症病人秋冬患上忧郁症》,2007年11月4日“39健康网”)
在面对死神的这一段特殊日子里,最要紧的,是让自己拥有一种健康积极的精神状态,而这正是癌症患者最缺少的。尽管如此,肿瘤治疗领域里还是普遍地忽视精神因素。这也难怪,现代解剖学能够让人看清人体器官,甚至细胞结构,却不能证明精神的存在,更何况还有种种商业利益在背后纠结。
与此对应的是另外一种理论,即“精神万能”。这种理论主张,“完全依靠心理力量就可以将久病之躯变成健康之身”。一个名叫拉尔夫·沃尔多·川恩(Ralph Waldo Trine)的美国人,是这种理论最有影响力的阐述者。他的著作被译成20多种文字出版,行销全世界。他本人则被认为是成就最大的“灵修大师”。我在阅读他的一些著作时,始终不能赞同其中“精神决定一切”的理论。不过,对于他所说的“快乐的心情是世界上最好的药物”,我深有同感。
我不是有神论者,也不大相信“灵魂不灭”之说,可是我相信每个人都存在“身、心、灵”的不同境界。人的生命是由肉体和精神共同组成的。这用不着复杂的科学实证,只需我们的直观感受就能证明,所以,用“身心合一”来引导我的康复之路,似乎更加符合生命的本质。
每个人都需要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病人尤其应当如此。过分责怪医生的缺点和医院的缺陷,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换了我们去做医生或者医院院长,也没有把握做得更好。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去创造一种让自己满意的生活。
手术后的第一个春天,我决定躲开北方的风沙和干燥,去南方的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朋友家坐落在深圳东郊山海相连的地方,房间不大,陈设简约优雅,桌上有个台历,翻开的一页上留着淡淡的一行字:
“每一天,推开窗,心情向阳。”
我默念两遍,若有所思。推开窗,满眼重峦叠翠,水天一色,若有若无。我不禁心情大好。通过手术已经成功切除体内的肿瘤,可是对于疾病的治疗,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既是药物的,也是情感的;既是外科手术的过程,也是内心修炼的过程。对付癌症尤其如此。从今往后,我第一要紧的事,是让自己找回那种旺盛的活力和从容的心态。
此后几个星期,我在这里过起了隐居生活。晚上在空寂的山谷中睡去,清晨在鸟儿的鸣叫声中醒来。白天和朋友一起,漫步在海边沙滩,或者在山间拾级而上。
那是一条群山环抱中的小路,百草丛生,万木葱郁。山路越来越陡。我遥望半山腰的一座小亭,似乎远在天边,心说凭我这老弱病残之躯,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即了。这样一想,渐渐觉得脚下发软,气也不够用了,开始大口喘息,不免更加沮丧。
朋友对我的状态好像浑然不觉,只顾引我向上攀登。不知不觉已达山腰,小亭赫然就在眼前。凭栏处,隔着山谷极目远眺,云淡风轻,海阔天空,屋顶星星点点,精巧如园林盆景。低头又见脚下立一小牌,写着“海拔207。8米”——这是我生病以来到达的最高点,而我竟不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