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荒谬人格-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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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休假,到巴黎接受颁发给他的《墙》的小说民众奖,他的《想象心理学》也在这个月出版了。 回到部队,他开始构思他的多卷本小说《自由之路》,并写出了其中的第一部《懂事的年龄》的一部分。彻底打破这种平静的,是法西斯在法国上空倾泻的钢铁。5月10日,德国空军袭击了法国北部的机场,德国装甲部队越过了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的边界。 三个星期后,隆美尔将军率领德军横扫法国北部,直捣英吉利海峡。30万英法联军不顾头上德国空军的狂轰滥炸,在敦刻尔克抢着登上各种型号的船只,横渡英吉利海峡逃往英国。6月4日是个倒霉透顶的日子。这天,巴黎郊区遭到德国人的轰炸,西蒙。 波伏娃与成千上万的巴黎平民开始大逃亡。6月14日,德军进入巴黎。 第二天,年迈德高的贝当元帅在电台代表法国军队和法国政府“以沉痛的心情”宣布了他对德国的停战要求,这实际上是对德国的有条件投降。 四天以后,萨特在洛林地区当了德军的俘虏。在战俘营关押期间,萨特能够和西蒙。 波伏娃保持一定的通信联系,他不断地安慰西蒙。 波伏娃说,战俘营的生活条件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虽然食物短缺,但他却能够继续他的写作。 不过,他很快就病倒了,住进了集中营病房。在萨特被俘期间,西蒙。 波伏娃没有少担惊受怕,一会儿觉得萨特快要被饿死了,一会儿又觉得今生今世再也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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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萨特。1941年3月的一个夜晚,萨特鬼使神差般地回到了巴黎,出现在西蒙。 波伏娃面前。 原来他逃离了集中营,冒充平民混过了德国人的检查跑回巴黎的。我相信这样一种说法:有两种人是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的,一种是上过战场的人,一种是蹲过监狱的人,因为战场和监狱都是让人被迫抛弃幻想的地方,都是生命的真实以不可逃避的方式向你迫近的地方。如果说,由于历史的原因,萨特曾经置身其间的战场还有点不伦不类的话,那么他所蹲的监狱却是货真价实的,那是德国法西斯军队的战俘营。 尽管萨特不断地安慰西蒙。 波伏娃说,在战俘营的生活并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但这一囚徒生涯还是在萨特的记忆中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使萨特的世界观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很多年以后,萨特在回忆这一变化时说:“战争正好把我的生活分成两截。 开始打仗时我三十四岁,结束时我四十岁,我真的从青年转入壮年。 同时战争向我披露了我自己和世界的某些面貌。 比如说,我是在战争中才体会到被囚禁这一深刻的异化,我也是在战争中才体会到与人的关系,体会到敌人。 真正的敌人,不是与你生活在同一个社会里或者用言语来攻击你的对手,而是只消对几个武装人员做一个简单的手势就可以逮捕你、把你投入牢房的敌人。”其次,我也是在战争里体会到社会秩序和民主社会的。尽管受压迫,被打倒,社会秩序依然存在。 正因为民主社会受压迫,被摧毁,因为我们为保全它的价值而斗争,希望它能在战后重生,我们才体会到它。 你不妨说在战争中,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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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的个人主义和纯粹个人转向社会,转向社会主义。 这是我生活中真正的转折点:战前和战后。 以前这使我写出《恶心》那样的著作,在那里与社会的关系是形而上学的,以后这慢慢导致我写出了《辨证理性批判》。“
(《七十岁自画像》,《萨特研究》第91—92页)
《辨证理性批判》是一本努力使存在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的书。 在这本书,萨特几乎全面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历史观念,哲学不再是孤独的个人的抽象的存在感悟了,而是体现着时代“上升”
阶级的一种意识,它具有推动政治、左右社会实践的意义。 而萨特向马克思主义的靠拢,这种哲学上的社会历史观念,都不过是他的存在主义的“他人”理论的引伸和发展。
二、他人就是地狱
说到萨特存在主义的“他人”理论,人们不由得要想起他在其剧作《间隔》里提出的一个命题:“他人就是地狱。”
这部剧作实际上是萨特在其《存在与虚无》中论述过的他人理论的一次形象化阐释。《间隔》这一剧名也有译作《禁闭》的,上演于1944年,而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就是在1943年出版的。 这种时间上的联系并不是一种巧合,它表明萨特在那段时间对“他人”
问题的重视。 他要通过戏剧形象使他在《存在与虚无》中的有关探索得以生动形象的表现。三个被打入地狱的灵魂,其中一个是男性,叫加尔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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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是报社记者,一个胆小鬼,因为临阵脱逃,在国境线上被抓回来,给枪毙了。 另外两个是女性,一个叫伊奈司,同性恋者,一个叫埃司泰乐,是个淫荡的杀婴犯。 他们在地狱中并未受到世人传说中的地狱酷刑,而是被罚关在一起。 他们无法避免地处于相互的注视之中,在别人的眼中成为“他人”
,因此也无法避免他们之间的相互冲突和相互折磨。他们刚被关在一起的时候,互相之间还力图保持一种冠冕堂皇的姿态,每个人都尽力为自己生前的所作所为辩护。他们由自我洗刷到相互盘问,由相互盘问发展到相互攻击,后来闹得不可开交,于是他们明白了:他们三个人之所以被关在一起而不受刑戳,并不是说他们可以免于受罚,恰恰相反,他们被安排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惩罚,是一种不同于肉体惩罚的灵魂折磨:
伊奈司:我一清二楚。(顿。)您这出戏演给谁看?
咱们是彼此彼此。埃司泰乐(厚着脸皮问)
:什么彼此彼此?
伊奈司:都是杀人犯。咱们现在是在地狱,我的小乖乖,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错不错的问题,从来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人送进地狱的。埃司泰乐:别说了!
伊奈司:送进地狱!打入地狱!打入地狱!
埃司泰乐:住口!
要您住口!
不许您把话说得这样难听。伊奈司:小圣女,您给打入地狱啦!十全十美的英雄,您给打入地狱啦!
咱们有过欢天喜地的日子,是不是?
有些人,直到死都为了咱们受尽苦难,而咱们还因此而高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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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该受报应了。加尔森(举手)
:您住不住口?
伊奈司(并不害怕,却十分惊讶地望着他)
:哈!
(停顿片刻)
别忙!
我总算明白了,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他们要把咱们几个安排到一块儿。加尔森:您说话留点神。伊奈司:您待会儿就会明白:这有多简单,简单到极点!
没有肉刑是不是?
然而,咱们是在地狱里。再没有人会进来。没有人了。 就咱们几个要呆在一起,呆到底。 是这样吧?
总之咱们这儿还缺一个人,缺一个刽子手。加尔森(低声)
:我知道。伊奈司:就是说,他们节省了一名人员。 就是这样。 由客人自己伺候自己,就像自助餐厅那样。埃司泰乐:您这话怎么讲?
伊奈司:咱们之中,每一个人对其他两个人就是刽子手。
明白了自己的这种命运之后,他们不再争吵了。 他们力图反抗这一命运。 他们约定:互相不给对方吃苦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人守住自己的地盘,谁也不说话,不招惹谁,就是呆上一万年也不说一句话。 但是,一个人,或者一个意识是无法孤立地存在的,他需要对象化的肯定,他只有在对象的映照下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只有在他人的关系中,才能使自己的存在显现出来。 加尔森需要别人确证自己是勇敢的,埃司泰乐要在男人面前确证自己的美丽,伊奈司需要在别人面前确证自己的温柔。 总之,人们都需要通过他人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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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自己的存在和存在的价值。 在《间隔》一剧中,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看到,埃司泰乐首先忍受不住那种没有对象性的确证的生活了,她要使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得美丽,她要化妆,她需要一面化妆用的镜子,但作为一种惩罚,他们随身携带的镜子都在他们到地狱的时候被没收了,这里没有镜子:
埃司泰乐:真气人!
(停顿片刻。 她闭眼,踉跄欲倒。 伊奈司忙去扶住她。)
伊奈司:您怎么啦?
埃司泰乐(睁眼,微笑)
:我也莫名其妙。(摸自己)您没有这种感觉吗?要是我不照镜子,尽管摸到自己,我也不能肯定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伊奈司:您算有福气。 我从来没有从内心感到过我自己。埃司泰乐:啊,对了,从内心……脑子里的那些事情,全都朦朦胧胧的,弄得我昏昏欲睡。(顿。)
过去我的卧室里有六面大镜子。现在我还看得见这些镜子,全都看得见。可是镜子却看不见我。镜子里照出双人沙发,地毯,窗户……
多么空虚呀,这一面照不见我的镜子。 想当初我说话的时候,总想法子呆在有一面镜子照得着我的地方。 我一边说话,一边看镜子里说话的我。 我看我自己就像别人看我一样。 这样我才清醒。(绝望地)我的唇膏!我一定把唇膏涂得不是地方。 老是照不到镜子,我实在是呆不下去的。…………
这样,埃司泰乐就只好把伊奈司当作镜子,让她根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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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观察来告诉自己唇膏究竟抹得对不对,自己的化妆究竟好不好。 而且,她这样做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动机,就是要在在场的男人加尔森面前好看一些,让他多注意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人并不是一面客观、顺从的镜子,他也是一个主体,他有自己主观性,有自己的自由,有自己的意志,埃司泰乐不敢相信伊奈司的审美眼光和审美能力,她不仅是一个外在于埃司泰乐的“他人”
,而且还对埃司泰乐有同性恋的企图,但她又无法自己判断自己。 她感到十分气恼而无奈。 她要设法引起加尔森的注意,伊奈司因嫉妒而对她百般讥讽,一直在场的加尔森受到了干扰,被卷入她们的谈话。 他刚才表面在孤独自处,但实际上却在静听阳世上的人们的谈话,他为生前工作过的报社中人们对他胆小行为的议论深感不安。既然三人的照面无法避免,他们就干脆互相公开自己在人世所犯下的罪行,人家都开诚布公,把自己“剥个一丝不挂”。每个人都现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自私、残忍、卑鄙无耻。于是三个同类打算互相帮助,但情况一点也没有变好,反而更糟了,这不仅因为他们各自都挂念着阳间的事:妻子、情人在跟别人亲热,自己的床被别人占了作爱;而且还因为他们在相互的注视下,根本就处于一种矛盾冲突之中,当他们试图相互接近的时候,这种矛盾冲突就加剧了。 在伊奈司的注视下,加尔森和埃司泰乐无论怎样努力,始终无法作爱,每当他和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进入情绪的关头,伊奈司就忍不住要嚷嚷着一阵讥讽,于是他们的任何努力就都白费了。 地狱里永远也不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