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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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这案件——大为轰动,一九一四年以前在英国工作的德国人,都被认为是间谍。受牵连的英国人总被说成‘毫无可疑’的人,对这些毫无可疑的人,我向来就相当小心,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最近不会提起了。我是说,即使该案的记录资料公开,也不会再成为引起大众兴趣的东西了。”
“嗯,不错,这类东西都概略。”
“唔,现在必是如此,而且只跟当时被窃的潜水艇机密有关。啊,也有关于飞机的消息。这类消息很多,较能引起大众兴趣。其实,还有很多其他事情,也有政治方面的。我国著名的政治家大量出场,这些家伙,人们都说:‘唔,他是一个真正的廉洁之士。’担任公职的人,真正的廉洁常跟‘毫无可疑’一样,都是很危险的,真正的廉洁,哪有这回事!”罗宾逊先生说,“说到这个,我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了。有些人简直跟世人评定的廉洁背道而驰。有一个人就住在这附近,他在海岸那边另有小小家屋,他培养许多信徒称颂希特勒,他说我国唯一的机会就是跟希特勒联手,这家伙表面看来确是高贵之士,也有很好的意见,并且大喊消灭贫穷、不自由和不公正——这类口号。对,不能说是法西斯,却提了法西斯灯笼;西班牙的情形也一样,跟佛朗哥联手,一切就由此开始;此外还有雄辩滔滔的墨索里尼。战争前,常有许多促成战争的原因,许多事情未呈现到表面,谁也不知道。”
“你看来好像每件事都知道。”汤美说,“对不起,说这种话也许不应该,不过,能遇到什么都知道的人,实在令人兴奋。”
“啊,大概因为我常常多管闲事,我探究原因或背景,多听,就可以知道许多事情,也从以前身受牵连、知道许多消息的老朋友那里听到很多事情,你有意寻找这类人吧?”
“是的,”汤美说,“确是如此,我也见了以前的朋友,他们又见了其他的老朋友,所以有许多朋友知道的事和自己知道的事,以前没有放在一起思考的事,现在重新听到,有时倒真觉得非常有趣。”
“不错。”罗宾逊先生说,“我了解你的目标——你的意向,你会遇到这种案件,实在很有意思。”
“问题是,”汤美说,“我不十分了解——我是说我们也许涉足到无聊事情上了,难得买了一幢房子,而且是我们以前想要的房子。我们随自己喜好加以整修,还想造一个如意的庭园。但是,总之,我想说的是我不希望再受这类事情束缚。在我们这方面来说,那只是好奇心。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想知道发生的原因,这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目的。因为做这种事,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你只想知道而已。人本来就这样嘛。因此,人才去探究,才飞到月亮,才为海中的发现而轰动,才在北海发现天然瓦斯,才不从树木或森林而从海中发现供给我们的氧气。人常发现许多东西,一切都源自好奇心。没有好奇心,人跟乌龟有什么不同?乌龟的生活倒非常舒适呢,整个冬天在睡眠中度过;依我所知,只吃草也能活过夏天,也许不是很有意思的生活,却是非常和平的生活,另一方——”
“另一方面,也许可以说人更象猫鼬。”
“嗯,你读过吉卜龄,我真高兴。近来,吉卜龄的真正价值并没有获得充分承认,他真了不起,现在读起来仍然很了不起,短篇小说好极了,我不认为吉卜龄已得到充分了解。”
“我不想做出傻事,落入话柄。”汤美说,“我不希望被卷入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中。现在,也许跟谁都没有关系。”
“那倒很难说。”罗宾逊先生说。
“说真的,”汤美说。他现在已被妨害极重要人物的内疚意识镇慑。“说真的,我不打算去发现真相。”
“我想你不能不去发现真相,好满足你的妻子。唔,我听过她的事,可惜,不曾见过,据说是个了不起的女性,对不对?”
“啊,我想是的。”
“很好,我喜欢彼此忠实的夫妇,他们会享受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且一直享受下去。”
“其实,我酷似乌龟。我想我们夫妇都是,我们已上了年纪,很疲累。到这种年纪。身体即使还非常强健,也不愿意目前的生活被搞得乱七八糟。我们不希望多管闲事,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罗宾逊先生说,“不必为此辩解,你想知道,像猫鼬那样知道,勃拉司福太太也一样,从我听到和她有关的事以及别人谈她的事看来,我敢说她会设法探知。”
“你认为她比我更能设法探知吗?”
“是的,你似乎不像她那样热心探知真相。但是,在可以深知这一点,你并不亚于她,因为你有发现信息来源的门路。那么古老的事,即使要找到信息来源也不是容易事。”
“所以,我才不得不来打扰你,其实,我自己是做不来的,幸好有穆登·夏普。我的意思——”
“我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以有羊肉片腮胡自鸣得意,才得到这个绰号。人很好,未退休前干得很不错。他知道我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才要你来看我,我很早就开始探查,而且有所发现了。”
“所以,现在,”汤美说,“现在已身居最高地位。”
“谁告诉你的?”罗宾逊说,“一派胡言。”
“我可不以为然。”汤美说。
“唉,有人跃居最高地位,有人被推上最高地位,至少我是属于后者,我原来就被迫做过几件很重要的工作。”
“是那——那件与法兰克福有关的事吗?”
“啊,你已听到传言了?你最好忘掉,流传太广并不好。你不必认为我今后会拒绝你来问我问题,我也许可以回答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例如,我说有些事情曾在几年前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旦暴露,就是现在,也许仍会产生出很有趣的结果。至于现在依然持续的事,甚或确实可靠的事。也可能会带来一些信息。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不会轻轻放过。不过,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帮助。我们先订个暗号吧,让我们再享受一下兴奋的滋味,领受真正成为中心人物的气氛。‘酸苹果的果子冻’,如何?你说:内人做了酸苹果的果子冻,你要不要一瓶?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你是说——我会找到一些和梅丽·乔丹有关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变成怎么样。总之,她已经死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但是——你要知道,有时会因为擅听人言,而对某人抱着错误的想法。或者因为所读的东西,而有这种错误想法。”
“你是说我们对梅丽·乔丹怀着错误的想法,换句话说,你认为她不是重要人物,是不是?”
“啊,不,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人物。”罗宾逊先生望望手表说,“我必须下逐客令了,再过十分钟,有客人要来。是个非常无聊的家伙,但他是政界要人。想来你也知道近来的社会情况,政府,政府,不管到哪里,都会和政府照面、在办公室、家里、超级市场、电视或私生活中。这就是我们现在越来越需要的。你和你太太正在玩的是一个小小的游戏。但是,你们是站在享受私生活的立场,所以从私生活背景去查查,如何?也许会有所发现,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希望是五五之比。
“我不能再说下去,有些事情只有我知道,我也许会在恰当的时候再告诉你。但,事情已经过去。说也没有用。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在你调查时也许会有所帮助。你可能已经看过,就是某某海军中校的审判——名字忘记——是因进行谍报活动才交付审判,而且判了刑。这个理由就很充分了。他是卖国贼,仅此就足够了。可是。梅丽·乔丹……”
“呃?”
“你想知道梅丽·乔丹的事,好,我告诉你一件事,也许可以做你思考时的参考。梅丽·乔丹是——不错,你可以称之为间谍活动,但她不是德国间谍,她不是敌国的间谍。怎样,你好好听着!”
罗宾逊先生隔着桌子向前探出身子,放低声音说:“她是我们的同志。”
一
“这么一来,情况全变了。”杜本丝说。
“是的。”汤美说,“是的,真是——真是一大冲击。”
“他为什么告诉你?”
“我不知道。”汤美说,“我想了两三件不同的事。”
“他——是怎么样的人,汤美?你还没好好告诉我。”
“这个嘛,他是黄色的,”汤美说,“黄色、宽大、肥胖、极其普通的人。但,同时,假如你懂我的意思,他又有点不太平常。他——嗯,就像我朋友所说那样,是个大人物。”
“什么,听来简直像在谈流行歌曲的歌星。”
“嗯,人会习惯于这种说辞。”
“啊,为什么?该告诉我你不想说的事了吧。”
“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汤美说,而且已经过去了,我想现在已不重要。我是说看得到目前公布的东西,或者非正式的记录。不需要再隐瞒了,可以公开真相啦。谁写什么,谁说什么,骚乱些什么,或者如何把某些事情当机密看待,不让任何人知道,等等。”
“你让我觉得混乱不堪,”杜本丝说,“当你这么说的时候,每件事情都紊乱不清,难道不是吗?”
“每件事都紊乱不清,什么意思?”
“那是指我们以前的看法。我想说——我想说什么啊?”
“说下去。”汤美说,“你怎会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就像我刚才所说,一切都错了。也就是说,我们在《黑箭》中发现的这件事,当时,事情是够清楚的了。有人,也许就是那个叫亚历山大的孩子在《黑箭》中留下了线索。据说有人——我们当中有人,至少写出了这一点——他这样写,但亚历山大想要说的是——家庭中的一个人或住在这房子里的人杀害了梅丽·乔丹。我们不知道梅丽·乔丹是什么人,因此非常焦急。”
“的确,从此以后焦急不已。”汤美说。
“不过,你不像我这么急。我倒真着急,老实说,我对她仍一无所知。至少——”
“你是说,好不容易才知道她是德国间谍?只知道这一点?”
“唉,大家这么说,我也认为那是真的,只是现在——”
“不错。”汤美说,“只是现在我们知道那不是真的,岂止不是德国间谍,正好相反!”
“她是英国间谍。”
“英国谍报活动或保安活动,不管当时怎么称呼,总之,她和这方面有关系。而且,她以某种身分到这儿来探查消息。目的——那个——唉,叫什么名字啊?真希望能记得住人的名字。我是说那个海军或陆军的军官;那个出售潜水艇机密或这类东西的家伙。对,当时有不少德国间谍的爪牙进入这村庄,像‘N或M’那时一样,忙着工作。”
“唉,也许吧。”
“她也许被派到这儿来刺探这件事。”
“所以,所谓‘我们当中的一个’,并不是我们所想的意思。‘我们当中的一个’是指——唉,是指这一带的人。而且是跟这房子有关的人,或是只在特定的情况下住在这房子里的人。因此梅丽死了,她的死不是自然死亡,因为有人察觉到梅丽的作为,亚历山大探知了这件事。”
“她也许装成德国间谍。”杜本丝说,“跟那海军中校交了朋友——管他叫什么字。”
“要是想不起来,”汤美说,“就叫他X海军中校。”
“很好,很好,就叫他X海军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