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馆杀人事件-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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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昨天才打扫过。这儿通常每个星期会打扫一次。”
走出古代时钟室,真斋首先要求法水解开让他陷入凄惨失败的疑念。
面对真斋的询问,法水脸上浮现淡漠微笑:“你应该知道德恩或格拉哈姆的黑镜魔法吧?”他吐出一口烟雾,接着说明,“我先前也说过,关键在于楼梯两旁的两具中世纪盔甲。当然,它们只具有装饰用途,也没有多少重量,可是你们都知道,它们在七点左右——趁着佣人们用餐时!一举飞上了楼梯走廊,而且因为它们皆持着长旌旗,于是我最初由旌旗推断,将盔甲解释为凶手的杀人宣言。但是,因为还有些无法释然,所以特别将两支旌旗与其后方喀普利艾·马克斯所作的《解剖图》相比较。当然,画中两位人物并没有指出津多子夫人的藏身处,不过,当时我忽然注意到,被两支旌旗遮覆的画面上方,却有指标指出通往大马士格之路,也就是那一带乍看有如拍打笔刷所留下的特种颜色或线条的块状,亦即色彩混杂的部分。你们知道所谓点线描绘法的理论吗?利用原色的细线和点交互排列来取代色彩与色彩的混合,隔着一定距离观看,该分解的色彩才会在观看者的视觉中综合,当然,如果距离稍前或稍后,统一感便立刻遭到破坏,画面陷入无以名状的混乱。这也就是莫内绘卢安大教堂的手法,但是,这里的画面不仅更加制式化,内部更隐藏着进一步的理论。”
法水说到这里,将钢铁门关闭,接着说:“现在我们就来做一个实验,看看那混乱的杂色中隐藏着什么。≮更多好书请访问。。≯熊城,请你负责控制墙上的三个开关。”
熊城迅速依照法水吩咐,最先熄掉《解剖图》上方的灯,紧接着熄掉右边从德·托利的《一七二○年马赛的黑死病》上方右斜照下的灯,于是留在楼梯走廊的光线只剩从左边杰拉尔·大卫的《希萨穆尼斯剥皮死刑图》侧面水平照射《解剖图》的一盏灯,不过,那盏灯的开关却是在楼梯下方。如此一来,至刚才为止的视觉平衡消失了,《解剖图)呈现一种眩眼的剧烈炫光。
等最后一盏灯也熄灭后,法水用力拍手道:“这样就行了,一切果然如我所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众人虽然两眼发红地仔细凝视眼前景象,但除了炫光之外,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到底是哪里有什么东西?”熊城跺脚,气急败坏地大叫。
这时,真斋不经意地回头望向后方的钢铁门,发现门上有令他不得不抓住熊城肩膀的东西。
“啊,是德蕾丝!”
那是很容易被怀疑是魔法的极端不可思议现象,虽然前方画面被极尽眩目的炫光包覆,但是映照出其上方部分的后面钢铁门上,却出现线条明显、不知来自何处的年轻貌美女性的脸庞。更恐怖的是,那无庸置疑是在黑死馆里被称为邪灵的德蕾丝·西诺莉。
法水丝毫不理会旁人的惊骇,开始说明妖异幻影的成因:“田乡先生,你应该明白了吧?混乱的色彩达到某个距离便会出现统一。但是,这种点线描绘法的理论在此情况下仅表示综合分裂的色彩之距离,也只是将该色彩朦胧地映现于这扇漆成黑色的门上。事实上,这其中还需要高于其基础理论层次的技巧。很简单,那就是在本世纪初由夏迪恩和霍夫曼研究出的‘黑暗视野照亮法’的一种霉毒菌染色法。
霉毒菌是无色透明的细菌,无法用普通的透视法在显微镜下观测其实体,所以他们研究出在显微镜底下放置黑色背景,改变光源,由水平方向传送光线,终于见到被透明细菌反射的光线,也就是眼前由左侧的《希萨穆尼斯剥皮死刑图》旁边发出的水平接触画面的光线。这样一来,本质当然从色彩转移到亮度,所以黄绿之类亮度较高的颜色,或是因对比现象而获得高于原始亮度的色彩,就有可能会接近白光的亮度,其余色彩则呈阶梯状,逐渐增加暗度,而且,亮度之差异在映现于这扇黑镜铁门上时,又成为更具决定性的因素。
照理来说,胶质颜料整体上本来就都必须引起炫光,不过现在不仅色调被夺走、炫光也被吸收,并将之区分为鲜明的黑白单色画面,完全是因为这扇漆门,也就是黑镜的作用。所以,即使是近似的色彩,若与最高亮度的色彩相对比,一定会增加几分暗度,才能以那么清晰的线条描绘出德蕾丝的脸庞。
田乡先生,你应该读过史学家霍尔克洛夫特或古籍搜藏家约翰·宾卡顿等人的作品吧?但事实上,昔日的魔法博士德恩或格拉哈姆的黑镜魔法,若是仔细分析的话,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在同时关掉三个开关让这里变成一片漆黑后,又为何必须出现德蕾丝的影像呢?”
法水休息片刻,再度点着一根香烟,然后才又开始踱着方步,接着说明:“那就是所谓的破邪显正之眼。算哲博士大概是为了保护这些世界级的搜藏品,觉得只将数字盘锁于铁盒子内仍有所不足,因此才秘密设计出这种颇为戏剧性的装置。那么,原因何在呢?请各位试想,刚才开关的三盏灯平常均随时保持明亮,所以,假设有人想潜入这个房间,为了不让行踪被人发现,首先必须关闭手边的三个开关,让这一带漆黑才行,对吧?之后,打闭铁栅门时,原本被头顶上方之灯光妨碍的东西突然在漆门上化为恐怖的影像出现,但是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背后的《解剖图》只是色彩分裂,同时被眩目的光芒所遮覆,完全无法判断影像的来源,结果当然会大惊失色,以为妖怪出现了。亦即,胆小又极端迷信的歹徒只要有过被吓到的经验,一定会相当害怕,所以昨夜才会悄悄地将盔甲武士抬上楼梯,借两支旌旗遮盖令人害怕的部分。田乡先生,这的确是风精演出的部分中最蹩脚的宫廷式闹剧。”
法水说完之后,检察官摩擦着冰冷的手指走近他,说道:“法水,你实在太厉害了,简直可以说是安东尼·罗西诺(史上最伟大的暗号解谜家,仕于路易十三、十四世手下,受到利休留主教的宠幸)。
“唉!那是风精的讽刺吧?”法水神色黯然地叹息,“那男人是诗人波亚·罗贝尔,所以我才会被非暗号,而是《浮士德》的文章所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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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此,事件的第一天留下堆积如山的矛盾之后终于结束。翌晨,所有报纸皆以颇为煽情的笔调大幅报导此事,说这是日本空前的神秘杀人事件,尤其事件才刚发生不久就找来一些不入流的推理小说家高谈阔论无聊的推理感想,可见媒体也企图将事件炒作成与降矢木家族深不可测的神秘有关。
法水终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并未前往黑死馆。这一点可认为是基于两项决定性的理由,一是为了公开遗嘱内容,而押钟博士被从福冈找回东京的时间乃是在第二天下午,另一个则是,津多子夫人虽然情况好转,却尚无法得以接受讯问。不过,若根据往例,也能推测法水是希望在静静的冥思之中达到某种结论。
这天上午,法医学教室公布解剖结果。摘录其要点也仅有以下几项:丹尼伯格夫人的死因很明显是氰酸中毒,惊人的是,药量高达零点五,但是重要的尸光与伤纹成因仍旧未明,只发现蛋白尿的迹象;至于易介,其死亡时刻虽如法水所推定,不过关于异样缓慢窒息的原因以及与毙命时刻有关的脉搏和呼吸等,却还无法有定见,再加上易介是佝楼症者,所以偏见极多,甚至还出现最古典的卡士巴·李曼的自我企图勒毙法之类的意见,认为易介是在死后被割伤以前,企图自我窒息等颇坠入市井臆测的奇怪论调。
到了第三天早上,法水突然致电各报社,表示要在支仓与熊城的会同下宣布易介的死因。
法水的书房极为简朴,四面全是堆积如山的书籍,但是,书房本身已足以惊世骇俗,因为装饰在书房墙壁上的乃是目前可称为稀世珍品的铜版画——完成于一六六八年的伦敦大火之图。若是平时,他总是背对着这幅图,滔滔地述说他最偏好的古今中外大火史,可是这天,当他拿着草稿开门时,室内却挤满了约莫三十位的记者,几乎连挪动身体都很困难。
法水等骚乱平息后,开始宣读草稿:
——首先,我打算概述发现降矢木家的管家川那部易介死亡的前后始末。
下午二点三十分在拱廊的吊盔甲中发现穿着盔甲窒息、死后咽喉部位有两条形割痕的川那部易介。虽然尸体各项征兆明白证明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内,但是其窒息方法似是缓慢进行,过程完全不明。而且,佣人之一陈述道,在下午一点过后不久发现被害者发高烧,并确定尚有脉持,还在距离尸体被发现仅三十分钟前的二点整听见被害者的呼吸声之离奇事实。因此,基于上述事实,我希望在此说明自己的见解。
关于最初原因不明的窒息,我认为那是机械性的胸腺死,也就是胸腺被从外部施加某种机械性压迫,这也表示,川那部易介属于一种成年后胸腺仍继续发育的特异体质者。压迫方法是借项圈用力紧勒头静脉,使之引起脑贫血,在陷入轻度朦胧状态时让他横向穿上盔甲,以胸板和环压迫锁骨上端,其压力刚好位于左边无名静脉上,因此其所注入的胸腺静脉出现瘀血,紧接着胸腺也瘀血肿大,当然导致气管狭窄,在经过长时间的渐增式窒息后终于死亡。
虽然公布的解剖内容未述及关于胸腺的部分,但是之所以没有述及,主要是因为这些事实与被害者的奇妙呼吸状况有重大因果关系。而且,若论及要点,也就是说,名气响铛铛的法医学家们为何没有注意到两道割痕都是避开上面的动脉血管,只是朝胸腔切割静脉呢?其中当然隐藏着凶手颠覆人类生理大原则的诡计。
伤痕必须形切割的目的很简单,不只是为了切断肥大的胸腺,使之收缩,还让因死后动脉收缩(即使在死后立即切断动脉也不会出血,但是稍后因动脉收缩,血液会有如唧筒般被送入或流出静脉)所流出的血液充满胸腔内,压迫肺脏吐出残余空气(关于死后体内残余空气的论点,根据瓦格纳、马克多葛等人的实验,计算出大约为二十立方寸)。
接下来,关于死后脉搏(心跳)与高烧,不只在“绞刑-旋转-坠落”的日本死刑纪录就有相当文献存在,光只是哈托曼的名著《活体埋葬》里就举出了著名的铁勒·贝凯尔之奇迹(借着在心脏附近按摩引起心跳,使之发高烧的法勒史雷宾之妇人)或是从勾牙利阿斯瓦尼的绞刑尸体(一八一五年比尔哈瓦教授发表,将尸体旋转十五分钟后放置不动,拉下来时,尸体还会持续廿分钟的脉搏与高烧)实例也能知道,在窒息死亡后,只要出现让尸体旋转之类的继续运动,还是会发生高烧与产生脉搏。而易介的尸体会被发现,其毙命后盔甲的旋转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综合上述,目前可以确定易介仍是在下午一点左右死亡。至于他如何穿上盔甲,在此并不需要考虑所谓的“北条式快速穿盔甲之法”之类的战阵心得,毕竟,若非他人之力,体弱多病的易介根本不可能穿上盔甲。不过,此次公布的内容只在于死因的推定,现阶段仍没有任何关于事件发展的资料可以提供,内心由衷感到遗憾。
法水读完后,用力吐出紧憋住的一口气,在记者们亢奋交错的声音中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