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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亲爱的苦难-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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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腹部被开了一刀,刀口处插着一根管子,生理盐水就从这个管子进入腹腔,再从生殖器口流出来;进去的是无色透明的液体,出来 的鲜红液体——混杂着父亲的血液。

这真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一个人的生命固然脆弱,而他又可以如此顽强!

晚上我和外甥两人轮班照顾父亲,及时更换输液瓶。

父亲暂时“平安无事”了,但雪妹的生死呢?

终于结束了牢狱般的陪护生涯

第二天,友人Z君和耕夫来看望我父亲,我便把父亲托付给他们,随后匆匆赶到汽车站,上了开往雪妹家乡的中巴。

一路上,尽管我又困又乏,但因为忧心如焚,三四个小时的路程,我没能好好在座位上闭眼休息一下。

到了终点站,我又换了一辆车。

到雪妹所在的村口下的车,我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真怕雪妹会出什么事呵!

第九章 当一回孝子(7)

这是我第二次到雪妹的家——第一次是来喝她的结婚喜酒。

凭着几年前的模糊记忆,我找到了雪妹的家——一座和几年前没有两样的老旧房子。

当我看到雪妹时,我紧锁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和几年前新婚时的光彩照人相比,雪妹的面色黯淡而憔悴。

雪妹见我,颇感意外。这时已过12点,雪妹要留我吃饭,我说不了,我得马上赶回医院去。

雪妹送我到村口等车。

路上,雪妹说她打电报只是为了想见我一面,没有别的原因,更没有想过要死。

那你的病怎样了?我问。

昨天到南平就是去看病的,医生说没有多大关系。雪妹回答得有些故作轻松。

你们这儿没有什么出路,为什么不出去打工呢?我问。

我是想出去,但我老公不想呵,他说他在外面不习惯。雪妹说。

对于雪妹的婚姻,我和雪妹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我又能说什么呢——劝她离婚?这个问题雪妹肯定不会没想过,然而,在农村,“离婚”二字又谈何容易?

一路颠簸回到医院,已是黄昏时分。

哥哥和Z君和耕夫正在父亲床前说着话。

晚上,外甥告诉我,哥哥对我的“擅离职守”十分生气,说如果父亲有个差错,非打断我的一条腿不可。

我笑了笑:哥哥这次难得的在背后对我发火,是因为爱——对父亲的爱;

而我的“擅离职守”,同样是因为爱——对雪妹的爱。

父亲平安地出院了。

我终于结束了近两个月的牢狱般的陪护生涯。

第十章 欲哭无泪(1)

生和死之间,我会毅然选择——生。

因为,生,比死,更需要勇气。

——沙漠舟

最后一次跟父亲和哥哥合影

我和华的爱情,依旧平淡而热烈地继续着。

华不愿我去看她——她不想让父母过早知道我们在相爱;而我,却盼望着她有一天能来 ——哪怕见上一面就分手。

她,终于没有来……

小鹃和她的东北男友却来了。

小鹃想在家里呆上一段,然后跟男友到东北看一看他的家。

那人高马大的“东北佬”一见我,嘻皮笑脸地叫我“叔叔”。

你不怕我打断你的腿?我正色道。

他对小鹃的“丑恶行径”,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这个不懂爱的家伙,他的“爱”差点把小鹃逼上绝路。

一天,小鹃借了一架照相机来,嚷嚷着要拍全家福。

我第一次跟哥哥合了影,跟父亲合了影。

我又何曾想得到:这竟然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父亲和哥哥合影了。

我也给小鹃、小鸿、强分别拍了他们与其父亲的合影。

那一天,大家好不开心,因为全家从来没有这样兴师动众地照过相。

在要给哥嫂一家拍全家福的时候,却遭遇了一件咄咄怪事:嫂嫂坚决不拍全家福。

在我的经验中,我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母亲:她长得也不丑,儿女们也和她毫无过节,她竟然不愿与丈夫和儿女们合影!

我端着照相机,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想来,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哥嫂的不和,嫂嫂从心底里恨哥哥。

经过大家的左劝右劝,我好歹才给哥嫂一家拍下了一张来之不易的全家福。

我跟哥哥的那张合影上,我的身体几乎是倾斜地依靠着哥哥。

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强有力的依靠。

然而,我却不知道,不久之后,我就要永远地失去我生命中这唯一的依靠了。

1996年4月的一天,哥哥对我说,灯明,你去浙江帮忙看鸭子,怎么样?

我犹豫着,没有马上回答。

其实两三年前,哥哥也这样问过我,我没答应去。

因为村里曾有一个壮小伙子,被人雇去浙江看鸭子,半个月不到就跑了回来。

那儿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呀,苦死了……那个逃兵诉了一大堆苦,让人听了心惊肉跳的。

这一次,我还能以此为理由回绝哥哥么?

家里实在太穷了,父亲动手术又借了几千块钱。

哥哥当了五年多的村长(上年起又兼任党支部书记),可家里除了一台三姐不看的旧黑白电视机,以及一台不值几个钱的录音机外,什么也没有。

这时的我,是该为改变家里一穷二白的面貌尽点责任了。

我咬了咬牙,说:我去!

今夜,我就要离去

1996年4月18日,离家前夜,窗外,风雨大作。

在这一个不安的深夜,我仿佛有某种预感似的,竟然写下这样一首《别》:

今夜,我就要离去/命运之神的安排/常常突然得教人/猝不及防

就要离去/一切仿佛已经太晚太晚/我甚至/来不及为我心爱的女孩/捧上最后一朵/鲜花/来不及为我亲爱的朋友/送上最后一句/祝福/来不及为我病中的故乡/洒下最后一颗/汗水/来不及为我贫血的祖国/献出最后一滴/忠诚

而在今夜/在今夜之前/我是怎样挥霍/我金子般的青春/金子般的生命呵/回首之间,才发现/一切,竟是那样/不堪回首

不要宽恕我,生活/让我离去/让我承受一千次暴风雨的洗礼/让我经历一千次死亡的炼狱/让脆弱的心/被风雨之锤/一千次锻打/让卑微的灵魂/被死亡之剑/一千次雕刻

今夜,我将离去/爱我的人们呵/请为我祝福/如果我能在风雨中战胜风雨/如果我能在死亡中超越死亡/我将归来/用热血和生命/再无怨无悔地/深爱你们/深爱一千次

“别”——生离死别的“别”,永别的“别”。

而我不知道,哥哥,我挚爱的哥哥,就要和我,以及这个他深爱的世界,永远地告别了……

1996。4。19

10点40分,上车;

12点40分,武夷山下车;

1点整,上车;

5点整,江西上饶白沙下车。

1996。4。20

4点多起床,数小鸭;

6点15分上车,半小时后至上饶;

10点上火车;

晚8点,至浙江嘉兴下火车;

晚10点,至老周鸭场;

晚12点,喂小鸭后休息,下半夜起来(照看小鸭)一次。

1996。4。21

6点起床。

午饭后上船,经水路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离家之前,我特意买了一本新的日记本,奇 …書∧ 網取名为“漂泊日记”。

它的第一页上,便记下了上面的“行程表”。

汽车、火车、小船,把我从故乡带到了异乡——浙江嘉兴。

嘉兴的南湖是中共一大会址之一。这里河流纵横、水网密布,是典型的江南水乡。

嘉兴又紧邻杭州、苏州、上海。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这人人向往的“天堂”里,迎接我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第十章 欲哭无泪(2)

今晚咱们是真正的“天当房,地当床”了

我们一行有四个人:哥哥的合伙人小纪夫妻俩、哥哥的“代理人”——我,以及雇来的一个帮手歪嘴老伍。

小纪已经不小了,快四十岁了,本身是浙江人,落户在我们下园村,以前经常到这一带“做生意”——养鸭,有赚的也有亏的。这一次,把哥哥说动了心,合伙做了这一次“生意”。

小纪是哥哥众多的“狐朋狗友”之一。

哥哥在村里是孟尝君式的人物,为人大度真诚,交游广泛,上至政府领导,下至地痞流氓,都有哥哥的朋友。

歪嘴老伍曾帮哥哥干过几天活,后来找不到活干,生活不下去时,哥哥便叫他到家里吃饭。

类似老伍这样的例子不止一个,经常把小气的嫂嫂气得在背后骂骂咧咧的。

我们到达目的地——一座在野外的废弃仓库,从小船上卸下小鸭,关进了仓库里。

仓库年久失修,门板和窗户玻璃早就无影无踪,蛛网密布,只剩一个破烂的空壳。

两千多只小鸭,叽叽喳喳的,一下子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黄昏时,小纪夫妻和老伍在给鸭子放水,我被安排当伙夫——做晚饭。

我在仓库外的墙根下找了个背风的空地,拣来几块石头,把小铁锅往上一架,一个简易锅灶就搞好了。

我在附近找来一些干树枝干树根之类的柴火,往铁锅里倒进米和水之后,就正式点火做饭。

尽管我上小学时就在嫂嫂的“监督”下学会了做饭,但这样的野炊却还是新媳妇上轿——头一遭。

由于火候掌握不好,饭被我烧煳了。

还好小纪他们并不计较,一碗又一碗地把一锅糊饭都干掉了。

一连两天没日没夜地奔波忙碌,体能的过度消耗,使大家都有了一个好胃口。

晚上,小纪和老伍抱来了几捆干稻草,我们一起把稻草在仓库二楼的地上铺开,再放上草席与被子,就是一张“床铺”了。

尽管已经疲惫不堪,我们还是不能睡安稳觉,每隔两三小时就要起来照看一次小鸭,把因怕冷挤成一堆的鸭子驱赶开,防止它们挤压窒息而死;另外,老鼠也是小鸭的“天敌”,晚上稍有动静,我们就得“呼嘘呼嘘”地大喊几声,以吓唬可恶的老鼠们。

当然,晚上不可以有电灯——在浙江的那一段牧鸭岁月,我从未点过一晚电灯。

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我在仓库里睡了十几天地铺,这是我在嘉兴最好的“待遇”了。

十几天后,小鸭们开始长大,一千多只小鸭子在仓库里关不下了,晚上就分出一部分,关在附近的一个小仓库里。

这个小仓库其实就是一间三十多平米的破屋,“住”了鸭子后,人就无立足之地了。

但鸭子晚上还得有人看——怕人偷。

我提出,由我当看守,就在仓库外面睡。

小纪不放心,叫老伍跟我一块。

晚上,我和老伍把稻草和席子、被子从大仓库里抱了过来,在小仓库门前铺开了“床铺”。

今晚咱们是真正的“天当房,地当床”了。我跟老伍打趣。

嘿嘿,老伍咧着歪嘴笑道,俺这样睡可睡过多回哩。

没办法,灯明,你就委屈委屈吧。小纪很客气地对我说。

在异乡牧鸭的“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早春四月,南方的气候乍暖还寒,我缩着身子躺在星空下的被窝里,一直睡不着。

一轮将圆的明月在云朵间徐徐穿行,一颗颗星星在天空中时隐时现;田野上,一些不甘寂寞的虫儿们,已经在春风里欢快地鸣叫着。

我大睁着眼睛,仰望着天上那轮明媚的月亮,心里不住地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和忧伤……

我在思念华了!

离家之前,我买了十几个浅绿色的信封,写好地址,贴好邮票,每个信封都放了一篇我从报刊上精心挑选的文章或诗歌。

我让友人每周帮着寄出一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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