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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亲爱的苦难-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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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堂侄女小琴在向我倾吐着感情上的烦忧时,我心里正为给不给你打电话而斗争着,当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并说,叔叔,如果有女孩子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的。而我,只有苦笑着回答“不一定”。

没有去翻通讯录,隔了那么长的岁月,我还是一字不差地就拨出了你的电话号码。你弟弟来接电话的那几秒钟短暂的时间,仿佛漫长如几个世纪。真怕没人接,可又希望没人接,穿过了尘封的岁月之后,我又将怎样面对离我那么远,却又从未从我心中离去的那一个你呢?

陈佩斯和朱时茂带给我的笑容,瞬间就被莫名的忧伤所取代。

声音不曾发抖,而心,却止不住地颤栗着……

你还是你,而我,还是昔日的那一个我吗?

自你走后,我的世界已是荒漠一片。对于命运,我从来只能逆来顺受,多少次想给你写信、打电话,可我,终于没有那一份小小的勇气。

整整一年多来,我不曾给一个诗友写过一封信……甚至,不曾写过一篇像样的文字,不曾写过一首所谓的诗。

没有爱的滋润,我的生命便死去了,虽然我的躯壳还“活着”。

但,我是不可能死去的,因为我是沙漠之舟,我不能不去跋涉。

这一次,我主动放弃了舒适的工作岗位,踏上了未知的茫茫旅程。前方的路还很长,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是死亡还是新生。

新年钟声敲响之后,电视上是震天的锣鼓,我握紧了双拳,对还沉浸在忧伤之中的自己说:新的一年了,应该振作起来……

华,请原谅我又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但请相信,我并不是一个纠缠的人,我只是想对你说一些什么 ,就像对我天国的母亲一样。

电话中,忘了对你道一声新年的祝福,那么,就让我在这遥远的异乡,在这异乡寂冷的雨夜,对你道声祝福吧:

愿你的一生,永远有真诚和挚爱相伴!

孤独的跋涉者

1998、正月初一凌晨2点

华:

刚才在友人义文那儿看录像,李连杰和张学友主演的《鼠胆龙威》,快结束时,李连杰通过电话对作恶多端的匪徒头子说,你是不是在流鼻血?还有,是不是浑身发冷?你活不长了,刚才我射进你身上的那把刀,沾上了蛇毒……

我暗自一惊:几分钟前,我感到鼻孔一阵发凉,以为是感冒,掏出纸巾不经意地擦着,待展开纸巾时,蓦地发现雪白的纸上竟有几片暗淡的红色,宛若雪地上的朵朵红梅,我知道,自己流了鼻血,可我,多年来,从未流过鼻血的……

从李连杰和张学友的世界里出来,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直想睡觉,便朝堂兄家走去。快到门口时,望见天上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心里一喜:明天会是好晴天!这几天为办养殖场,一直在搞基建,时间又紧,幸亏天公作美,只偶尔有几滴小雨,若再晴几天,鸭舍和鱼塘便可大功告成了……

忽然想到今天是十五,怎么没看到月亮呢?不可能的。抬头仰望巷口狭窄的 天空,我想,月亮一定在那片天空之外等着我呢,我一定要好好的看她一眼。

于是,我折转身,走进另一条通向田野的巷子。

迎面墙上镀着淡淡的一片白光,我确信,那一定是月光了,回头看身后的天空,东方那一角特别明亮,紧走几步,再回头,呵,月亮!十五的月亮!!……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7)

一片房子包围的一块小茶园,长着一颗不知名的大树,此刻,大树的枝桠便突兀地镶嵌在深邃的天幕上,宛若一幅凝固的图画,而这幅图画的中心,横生斜长的枝桠上方,是一轮罩着一片银色光辉的明媚的圆月……

那一刻,我双手捂住欲哭的眼睛,心里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声的“华,华,华,华……”

但我,终于未敢在这异乡的小巷,未敢在这异乡孤独的十五的夜晚,哭出我积压已久的泪水。

那泪,究竟有多少是你留给我的呢,华?

今天,那么巧的,是我的生日,而刚才,我却想到了死。傍晚从基建工地回来,忘了穿上毛衣,看完录像,从温暖的房间出来之后,被凉风一吹,禁不住瑟缩起来,想起适才录像中李连杰的那几句台词,那个匪徒头子放下电话,走出电话亭,便怦然倒地,蛇毒发作,死了。

华,我不想死……

这两封信,前一封写于正月初一,后一封写于正月十五(元宵节),我都不曾寄出。

因为我知道,寄出它们,已不再有丝毫意义。

我心已死,不想再作任何挣扎。

然而,我真的就让心这样“死”去吗?

“华,我不想死”,是不是我内心深处所发出的对于“生”的呐喊?

“生”与“死”,这一道沉重的门槛,早已被再一次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能跨越它吗?

在我肩上,扛着的是伙伴们好几万块血汗钱呵!

过完年后,我们五人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场舍建设中。

在村外的一片山地上,我们开辟出了一块平地,盖起了两座鸭舍,又租了附近的一家空房,稍加改建,用于养鸡。

我们挖了一口大鱼塘,又牵了水管和电线。

我每天都坚持 参加基建劳动,尽管累得腰酸腿痛,但情绪很高昂,毕竟,自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奋斗。

很快,投资一万多元的新场舍矗立起来了。

我顾不上休整一下疲惫的身心,马不停蹄地上了回家乡的长途车——购买蛋鸭。

刚上车不久,大雨就倾盆而下了。

汽车冒雨在泥泞的山区公路上艰难地前行……

望着迷蒙的远方和窗外的风雨,我默默地祈祷:今年养殖大业能马到成功……

我请二姐夫帮忙联系到一群蛋鸭后,打电话给堂弟,石平和敏斌带了一万多元购鸭款赶了来。

经过一个晚上又一个半天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装着一千多只蛋鸭的汽车终于平安抵达了蓝田。

这一千多只蛋鸭一下车,立刻引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乡亲。

这几个年轻人,倒挺有魄力的……人群中,有人赞道。

作为技术负责人,我既有几分喜滋滋,更感到沉甸甸的。

在我肩上,扛着的是伙伴们好几万块血汗钱呵!

安置完蛋鸭,石平又开着三轮农用车,连夜赶赴邻县城关,去进肉鸡苗和肉鸭苗。

我和石江躺在农用车车厢的纸箱堆上,蜷缩着身子,在颠簸的路上一路畅谈着养殖场的远大前景,毫无困意。

凌晨一点多,我们抵达了目的地,敲开孵化场的大门。

挑选好鸡鸭苗后,我们又发动车子,扑进浓重的夜色中。

这种三轮农用车,因其安全性差,现在在很多地方已被禁止上路了,但在一些偏僻落后的山区,它还是一种常见的人货混装的运输工具。

由于车厢里装满了鸡鸭苗,石江坐到了石平的驾驶座旁。

由于驾驶室是敞开的,出于安全考虑,他不敢让我冒险坐在前面。

我站在车厢向后伸出的悬空踏板上,两手紧紧攥住可以攥住的地方,提心吊胆地盼着车子能快点到达养殖场。

这一路上都是典型的盘山公路,路又窄又险,车子在上面走,有的上坡地段只能像蜗牛一样慢慢向上爬,然后再慢慢向下开,无论上山或下山,路边常常可见黑乎乎的深渊险谷,站在左摇右晃的车后,我真担心一不小心,车子掉下去,那很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天亮之后,我们终于平安到“家”了。

直到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样的“危险旅程”,在此后还有过多次。

一千多只鸡鸭苗放进了鸡鸭舍里,连同头一天从闽北运回的一千多只蛋鸭,我们的“燎原立体综合养殖场”顿时热闹了起来。

我怎么这么无能,这么失败啊?!……

然而,养殖业的风险,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就连以养殖业发家,并且靠它成为全国劳模的凌霄,事后也对我说,我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先是蛋鸭群因为长途装运,受应激反应而脱毛换羽,产蛋量率直线下降,后来,虽然慢慢恢复,但产蛋量一直上不去。

鸭子是活口,每天要吃好几毛钱的饲料,1000只一天要吞进去好几百元,而生出来的蛋却一直不够饲料成本,每天要亏几十甚至一百多元。

我的养鸭技术曾上过报纸,村里人也公认我“有一套”,然而,在老家,由于气候的差异,我费尽了心机,想了各种补救措施,均无济于事。

一个多月下来,我们就亏了好几千元,这,对我们有如当头一棒!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8)

蛋鸭的亏损还在继续, 肉鸡那边又出大事了。

由于养殖场所过密,加上春暖花开雨水丰富的季节容易滋生病菌,可怕的鸡瘟袭击了我们的鸡群。

无论是小鸡或养了一个多月的一两斤重行将出售的大鸡,每天都要死上好几十只。

那一段发鸡瘟的日子,对我简直是一场噩梦。我们把死鸡一只只装进一个又一个编织袋,然后在夜里偷偷丢进水库里。

伙伴们个个脸色铁青,那每一袋子鸡,都是好几百块血汗钱哪!

不几天,死鸡在水库里泡胀了,胀破了袋子在水面上飘散开来,让路过的人看到了。

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那么多死鸡,养殖场的那帮小子肯定亏惨了……

伙伴们都很宽容,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我这个“技术指导”。

接二连三的打击,我病倒了。

高烧三十八九度,咳出的痰里,竟然带着血丝!

近两个月来,我起早摸黑、不嫌臭不怕脏地全身心地扑在养殖场里,付出的汗水和辛劳,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可是我青春岁月的最后一搏呵!

我已经29岁了,同龄的朋友一个个都成了家,立了业,而我……

原想今年挣上一笔钱好去福州,而现在……

为了这场养殖大业,我放弃了金秋公司相当不错的待遇,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资金虽然是朋友们所投,亏只能亏他们,然而这比亏我自己的钱还让我难受: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更对不住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甚至是借来)的血汗钱……

我怎么这么无能,这么失败啊?!……

愧疚、懊悔、悲观、绝望,像一只又一只魔爪,每时每刻都在掏挖着我的心……

我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原先我还经常开朋友们的玩笑,而现在,朋友无意中跟我开句把玩笑,我也会认为他在讽刺我,跟我过不去,我不是怒目而视,就是冷冷地对他不理不睬……

灯明,你是不是太寂寞了?要不,我们出钱,叫一个发廊妹陪你睡两夜……一个合作伙伴甚至这样“讨好”我。

灯明,你变死了……你那些伙伴都说你变得不像以前的你了……一次,堂哥祖良忍不住说我。

我知道我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希望自己这样呵!

我完全封闭了自己,白天只顾干活,很少跟伙伴们说话,连广播和音乐都不听了,书,更是扔到了一边。

高烧虽然退了,咳嗽却一直没有好,一声声的干咳,咳到心口发疼,而痰里的血丝,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色,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白天,吃不下饭,我是自己一个人在养殖场吃住,到要吃饭时,随便糊弄两下,可端起饭碗,却又没有一点胃口,勉强扒几口饭,常常又像在浙江养鸭那时一样,“哇”的一下想要呕吐出来……

夜里,尽管疲惫不堪,我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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