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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大明王朝1566-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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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妻子的身子挡住了母亲,这时海瑞的目光深深地向她望了一眼,头也微微点了一下。妻子飞快地对望了一眼丈夫,眼眶中又盈出泪来。

“看好了车,东西一样一样搬!”这时院外门边隐约传来了声音,接着是好些人打招呼搬东西的声音,显然是王用汲那个长随领着人把东西搬来了。

“老爷,东西都搬来了!”果然,北房正屋门口传来了长随的禀报声。

“快搬进来!”王用汲大声说道。

海母、海妻不知就里,向屋门外望去。

原来的那个长随还带着一个长随,一人捧着两床厚厚的棉被,一人提着一大捆劈柴走了进来。

“先把火添上!”王用汲大声吩咐。

提柴的那个长随放下了劈柴,连忙往火盆里添柴。原来那个长随捧着两床厚被站到了床边。

王用汲从海瑞的被子上先提起李时珍那件棉袍对那长随:“替李先生把衣服穿上。”

捧被的那个长随,将两床被放在床脚,刚要接那件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李时珍接过了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王用汲只好又拿起了自己那件衣一边穿着一边说道:“把斗篷拿开,把被子盖上。”

那长随立刻拿开了李时珍和王用汲的斗篷搭在床边,抖开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到了海瑞身上。

海瑞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们在忙着做这些事,这才知道自己昏睡后两个好友竞将自己的衣服都脱了盖在自己身上,一直装着笑脸的他眼睛再也止不住湿润了。平生读书,自以为精求甚解,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解衣衣之,吐食食之”!

海母本是平生就不受人恩惠,这时被媳妇扶着又坐到了火盆边,也已经只是感动,一言不发。

海妻平时就从不多说一句话,从不多走一步路,今日此情此景,见丈夫和婆母都一言不发,再忍不住咽着泪向丈夫的这两个好友深深一福:“李先生、王大人待我一家如此厚恩,我们怎么报答…””

“嫂夫人切奠说这样见外的话。”王用汲答了一句,转对那两个长随,“把这床被搬到海夫人房间去,其它东西都搬去厨房。”

跟他的那个长随抱起了剩下的一床被递给另一个长随,那长随抱着被子走了出去,另一个长随依然站在屋里望着王用汲。

王用汲立刻知道他有事要说:“还有什么事?”

那长随:“回老爷,都察院来人了,通知老爷立刻去部院。”

王用汲:“知道什么事吗?”

那长随:“好像是说,除了出京当差的,凡是在京的官员都要连夜给皇上上贺表。”

王用汲黯然摇了摇头,不禁望向海瑞,又望向李时珍。

海瑞只回望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你去吧。这里有我在。”李时珍叫他走。

王用汲轻叹了一声,又望了一眼海瑞:“户部大概还不知道你回了。”说着转对海母双手一拱:“太夫人,晚侄只好失陪了。”

海母立刻站起了:“公事要紧,已经让你受累了。”

王用汲又向海母拱手一揖,接着向李时珍一揖:“李先生受累了。”说着这才向门外走去,那长随紧跟着他走去,王用汲边走边对那长随说:“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了,今天都留在这里陪着李先生照看海老爷。”

第三十四章

裕王府前院

裕王在徐阶和张居正的陪同下回到王府已是寒风夜号,呵气成冰,好些太监都打着灯笼候在这里,见裕王出了轿门便立刻拥了过去,有人给他披上裘皮大氅,有人给他递过去烧得滚热的白铜汤婆子,裕王抱在怀里依然寒冷,从前院向内院一路走一路咳嗽。

徐阶和张居正也披上了厚厚的裘皮大氅,紧跟着他向内院走去。

画外音:“裕王一番感人肺腑的劝说,将那些挨?打心如死灰的清流京官们都感动了,大家立刻表了态,愿意连夜赶写贺表,以慰君父之心。徐阶立刻命李春芳、高拱、赵贞吉纠集各部堂官火速通知在京官员各赴所属部衙连夜赶写贺表,务必在初六的卯时将贺表上呈玉熙宫。待徐阶和张居正陪着裕王回到府里,已是子牌正时了。”

裕王府书房

这里早早地就烧着两大盆冒着青火的白云铜银炭炭火,从极寒的外边一踏进书房,热气扑来,裕王正在咳着,立觉喉头窒息,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居正连忙扶着他:“王爷先将脸转过去。”

裕王将脸转向了敞开的门,张居正替他抚着背,他才觉得那口气缓了过来。当值太监急忙替他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和张居正一道扶他在书案前坐下。

当值太监将一杯盖碗热茶捧给裕王,让裕王喝了几口,裕王觉得缓过了些,依然十分委顿,无奈事情未完,还得挺着跟徐阶和张居正商量,声音沙哑地:“两位师傅,都请坐吧。”

徐阶和张居正疼怜地望了望裕王,坐了下来。

当值太监又给徐阶和张居正端过去了热茶。

“出去吧。”裕王对那当值太监,“把门关上。”

“京官们的贺表天一亮准能呈上去吗吗?”裕王问徐阶。

徐阶欠了下身子:“王爷放心,各部堂官都打了招呼,哪个衙门的贺表没有上齐,就撤掉哪个衙门的堂官。天一亮在京官员的贺表都能呈给皇上。”

裕王黯然地望着地面:“难为大家了。开了春官员的欠俸一定要补齐,灾民和难民尽量不要再死人。淞江那个棉布商叫来了吗?”

张居正答道:“回王爷,出府的时候臣便和徐阁老安排了。刚才臣问了当值的太监,他们早来了,一个由徐侍郎陪着候在门房,一个在寝宫回李妃娘娘的问话。”

裕王先是一诧,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谈淞江棉布的事李妃问的什么话?何况深更半夜,怎么能让一个商人到寝官去!”

徐阶向张居正单了一眼。

张居正接言道:“怪臣等没有说清楚。这两个人王爷都认识,便是高翰文夫妇。”

“是他们?”裕王有些意外,“你们请来的在南直隶做棉布生意的两个大商人是高翰文夫妇?”

张居正:“回王爷,正是。高翰文罢了官后回不了家,亏得那个芸娘有些积蓄,在南直隶和浙江各商行也有些关系,两人便做起了生意。此人没有官运却有财运,不知他们是如何经营的,四年下来淞江的棉业有一半都是他们在做。现在在寝宫回李妃娘娘问话的便是高翰文的妻子。”

裕王那份不快消失了,接着便是有些好奇:“你们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徐阶答话了:“四王爷,臣的弟弟在淞江老家种的便是棉田,一直经营棉业,和高翰文常有往来。臣曾经向王爷禀报过,要想弥补国库的亏空,眼下最实在的办法便是在淞江扩展棉田多织棉布,由朝廷指派商家统一专营,既可平抑市价,又能把平时被那些商人偷瞒的税赋都收上来。这一笔利润每年应该都在五百万以上,一半归于商人棉农,一半缴纳户部,国库一年便可增收到两三百万的税银。利国利民,确是当前一条切实可行的国策。”

“徐师傅。”裕王当即起了戒心,但也不乏诚恳,“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让你的家人来做。”

“王爷训诲极是。”徐阶立刻回道,“臣正是为了避嫌,才和太岳商量了,让高翰文夫妇来做这件事情”

“还有。”张居正接着说道:“这个方略去年臣也曾跟王爷提起过。当时没有将详情禀告王爷,其实这个主意就是高翰文给臣写信的时候提出来的。”

裕王默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嘉靖四十年在浙江推行改稻为桑,就是那个高翰文提了个‘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书生之见,当时就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抬。这次该不会又重蹈覆辙吧?”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张居正坚定地回道,“高翰文当时提的那个方略本身没有错,只是严党当政,各谋私利,才使得局面不可收拾。臣以为只要朝廷把住了关口,切实把该上缴国库的银子收到国库,把该给棉商棉农的利润还利于民,这个方略还是行得通的。”

裕王又望向了徐阶。

徐阶接着说道:“商鞅立木之法,秦国立见富强。有了好的国策,又有了可靠的人去做,应该行得通。”

“那就叫他们进来、”裕王说道。

“我去吧。”张居正立刻站了起来。

裕王府寝宫

这里也生着好大一盆冒着青火的银炭。两个女人,一个贵为王妃,另一个虽是商妇,却因出身歌妓身世离奇已经名动朝野。这两人年岁也相当,二十四五,又都属天生丽质,坐在这里竞有了些惺惺相惜。

“我出身也是贫家。”李妃显然已经向芸娘问了好些话,为了使她放下拘谨,更为了把自己想深谈的话说下去,先十分平易地说了这句,接着说道:“我问你一些事,你尽管告诉我,不用担心什么忌讳,更不要不好意思。好吗?”

芸娘:“娘娘请问,民妇会如实告诉娘娘。”

“那就好。”李妃笑了一下,又露出了关切的神态,“你长得这般出众,也不像贫寒人家出身,为什么家里让你去当歌妓?”

芸娘沉默了少顷,抬起了头:“娘娘,这件事我能不能不说?”

李妃:“为什么?”

芸娘:“正如娘娘所言,民妇的身世说出来犯朝廷的忌讳。”

李妃更好奇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忌讳,不用担心,说吧。”

芸娘望着李妃:“民妇的父亲本也是我大明的官员,嘉靖三十一年在南京翰林院任职。”

李妃有些吃惊了:“后来因病故世了?”

“不是因病。”芸娘眼中有了些泪星,掉头望向了别处,”“就是当年‘越中四谏’上疏

的那件事,家父受了牵连,死在诏狱。当时家都被抄了,我和家母只好寄住在舅舅家。半年后家母也忧病死了,舅舅和舅母便把我卖到了江苏的院子里。”

李妃站起了,定定地望着芸娘,立刻换了一副目光,充满了同情且有了几分敬意:“想不到你还是忠良之后。”说着将自己的那块手绢递了过去。

芸娘也连忙站起了,双手接过手绢,印了印眼,赔笑道:“让娘娘见笑了。”

“来,坐下,坐下慢慢说。”李妃这时已没有了矜持,拉着她的手便一同坐下了。

坐下后,李妃又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来,突然说道:“我明白了。像高翰文那样的世家子弟,好不容易两榜进士,为什么会舍了官不做,要娶你为妻。”

芸娘本就在强忍着,李妃这几句话就像一把锥子,锥到了她的最心疼处,也锥到了她的最担心处,流着泪向李妃跪下了:“娘娘,民妇有个不情之请,欲请娘娘做主。”

李妃:“只管说,我能替你做主自会替你做主。起来,起来说。”

芸娘没有起来,而是抬起泪眼:“娘娘,民妇这一辈子从心里舍不得的人就是我的丈夫。他本是官宦世家,又是个才情极高的人,为了我,现在仕途也丢了,家也不能回了。民妇知道,他这一次来是一心想着为朝廷干些大事,最后让高家能认他这个子孙,让他认祖归宗。”

“叫他来就是让他为朝廷干事,不用你求。”李妃误解了她的意思。

芸娘:“娘娘,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民妇求娘娘的意思正好相反。民妇恳请娘娘跟王爷说个情,不要让他跟官府跟朝廷经营棉业。朝廷和官府的水比海还深,浪比海还大,民妇的丈夫没有这个本事,他驾不了这条船,过不了这个海。求娘娘开恩,放民妇陪着他回去,他再也禁不起挫跌了。”说着向李妃磕下头去。

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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