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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追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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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指导员当时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毒贩老孟不会跑远,毕竟中队也调集了几百人开始了搜山行动。邢指导员目送着战士们又一次融进了黎明中,他多么希望这是虚惊一场啊!两三天后,全中队的人又都回来了。之前,他已经得到消息,老孟并没有被抓到。桌子上依然摆着六菜一汤,这是部队改善伙食的最高标准,然而,没有人走进食堂。他站在门口,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垂头走回宿舍,他急了,一把扯住邱豪杰的胳膊:你给我让战士们先进食堂!

邱豪杰看了眼邢指导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候有谁能吃得下啊!

邱中队长说完,摇摇头走了。

此时,邱豪杰坐在桌前,低头写着一份关于失败的汇报。每次执行完任务,他都要例行公事地写这样的汇报,叙述行动的要点,然后把表现突出的战士的事迹逐条写出来,接下来就等着上级的评功授奖。以前,邱豪杰写起来都是顺风顺水,水到渠成。而这次的汇报他没有写过,执行任务的过程很容易写,然而失败呢?刘春来和李林见到他时的样子一遍遍地在他的眼前闪现着。但写报告不能不写这次失败的责任,说到责任,刘春来和李林自然首当其冲,毕竟老孟是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走的。不管这报告多难写,关于对刘春来和李林的处分是不可避免的,家有家规,军有军法。

关于对两个人的处理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两天以后,一种更为不利的说法在中队悄然传播着。

几个战士正在洗漱间里洗脸,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乖乖,听说五十万呢!另一个说:那么多钱,得用什么装啊?其他人就说了:你老冒吧,现在的钱不用点现金,往卡里一存就行了。

这时,刘春来和李林端着脸盆走了进去,说话的战士立刻噤了口。两个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望着眼前朝夕相处的战友。自从回来,两个人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愿意见人。刚开始,战友们轮流着前来劝慰,一只只手重重地拍在他们的肩上说:这次是马失前蹄嘛!没关系,你们俩以前立过那么多次功,就算将功补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面对战友的劝慰,他们只能感激地笑一笑。

洗漱完后,两个人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宿舍。战友们已经上床了,但仍有人在议论着:你们说,这事能是真的吗?另一个说:人心隔肚皮,不好说。还有人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然老孟怎么能跑出去?咱们也押过犯人,咱们的犯人咋就跑不掉?

刘春来和李林走进来时,听到人们议论的尾声,仍没听出什么来,却只觉得脸红心跳,然后就心虚气短地上床睡觉了。

直到又一天的傍晚,三班的同乡赵为民把两个人拉到中队外的一片小树林,急赤白脸地说:你们知道全中队的人都在议论你们什么吗?

刘春来和李林睁大眼睛,神色紧张地望着眼前的赵为民。

赵为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块土坷垃:你们到底收了老孟多少钱?

两个人听了赵为民没头没脑的问话,就怔在那里,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明就理的样子。

赵为民看着他们,猛地就把两人抱住了,真诚而坚定地说:你们要真的拿了老孟的钱,就给组织退回去吧。组织要是调查出来,这可是犯罪呀!要坐牢的。咱们是同乡,我才这么劝你们。

刘春来和李林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抓住赵为民的胳膊,异口同声地说:你说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收了老孟的钱,故意把他放跑的?

赵为民点点头:听说这事是从毒贩的嘴里说出来的。上次和老孟一起抓住的那几个犯人也打算收买公安来着,据他们交待,老孟肯定是收买了押解人员,否则根本跑不出去。

两个人听到这里,头上如同响起无数个炸雷,轰轰隆隆的巨响从此震撼着他们整个的生命。他们几乎跑步冲进中队的会议室。中队长、指导员还有几位排长正在研究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处理意见。两个人忘记了喊报告,就一头撞进了中队部,所有的干部都吃惊地看着他们。

刘春来涨红了脸说:中队长、指导员,我们没收逃犯那五十万,我们真的没收。

李林也说: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中队长站了起来说:支部正在研究你们的事,收受逃犯的钱只是传说,我们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邢指导员也说:你们先回去吧,对你们的处理意见一定会有的,中队说了也不算。我们还要报请支队批准,因为这次逃跑的犯人是重犯,公安机关为此跟踪了十几年,所以,我们还得听取公安机关的意见。你们回去吧,上级有了处理决定,我们会找你们谈的。

两个人只能向门口走去,刘春来仍冲屋里的人说:我们真没拿逃犯的五十万。

李林也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两个人一肚子委屈地从中队部走了出来。天还是那个天,中队还是那个中队,可他们的心境已是今非昔比。昔日的中队就是他们的家,无论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他们都是生龙活虎的。现在,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一连几天,战士们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趴在桌子上,写完事情的经过,就开始写检查,写了一遍又一遍。空荡荡的宿舍静得有些可怕,李林拿在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惊得两个人猛地一怔。

两个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马扎上,面对着一张张空空的床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突然,李林站起身,把自己的衬衣撩了起来,一用力,撕下一块布,平摊在床上。刘春来不知他要干吗,怔怔地望着他。

李林似乎已下好了决心,他把中指放到嘴里,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咬破了手指,然后举着中指在那块布上写下了一行字:我是清白的。

写完了,他把那块布递给刘春来。刘春来看见那几个字,内心的热血也被激荡起来。他也咬破中指,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心声:我要戴罪立功!

这份血书被两个人送到了中队。

中队长和指导员望着这份血书久久没有说话。指导员找了个信封,很仔细地把血书收了起来,然后说:你们的心情,我们会向上级组织转达。

两个人望着中队长和指导员表情坚定地说:只要让我们配合公安机关,把逃犯抓回来,组织怎么处理我们都行。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眼里就闪出了泪光。

中队长为难地搓着手说:这两天你们的处理决定就会下来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中队一级领导就能做主的。说不定,我们中队一级领导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两个人抬起头,抢着说:这事是我们造成的,和中队领导无关。

中队长勉强地笑一笑:你们立功,我们光荣;可你们失误,我们也有责任啊。

从中队部出来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竟是如此的严重。

8。结果

等待处理结果的日子是难熬的。自从他们一同入伍到部队,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离开部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士兵到士官,他们已经爱上了部队。如果说当兵前,对部队的了解是一种表面的东西,直到他们真正走进部队,彻底融入到这个集体时,他们才刚刚体会到当兵的滋味。他们立过功,也受过奖,作为优秀士兵,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够提干,那他们就是一名职业军人了。成为职业军人是他们的梦想。

就在这次任务执行前,中队长和指导员分别找两个人谈话,并让他们填了士兵转干考核表。全支队一共有五个指标,他们这个中队也就两个。当时,中队长和指导员还激动地说:要是你俩真能破格提干,这可是我们全中队的光荣。

填表时,握笔的手都有些抖,这是他们从入伍的第一天起就梦寐以求的。曙光微现的时候,他们没有理由不激动。填完表,中队又一级一级地报上去,就等着总队的批复了。他们知道,这种批复一般都要等到年底。也就是说,如果不出现这次意外,再有两个月,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边防警官了。

也就是在这次执行任务时,老孟跑了。跑得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他们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从表面上看,哪一次的任务都不比抓捕老孟这次小,每一次即便不立功,也顺风顺水地完成了任务。没想到这次和以往任务没什么两样的一次行动,却让两个人在阴沟里翻了船。

从回到中队开始,他们睁眼是老孟,闭上眼睛还是老孟,就连老孟的气味都已经深深地进入了他们的记忆。

老孟在两个人手里跑掉了,这对一次任务来说,他们失职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部队自然有部队的纪律。他们失职了,理应受到处罚。对这一点,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那些可怕的谣言。

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有抓住老孟。老孟跑到哪里已经无人知晓,就是两个人现在有抓老孟的心,也没那个力了,他们只能远远地当一名看客了。每天,他们闷在宿舍里等待着处理决定。

在这期间,公安机关的人来部队了解了一次情况,带队的还是大队长王伟,还有两名机关干事。他们先是在中队长和指导员那里了解两个人的情况,最后,又找到两个人分别谈了话。第一个被找去谈话的是刘春来,当他走进中队部时,一眼就看到了王伟大队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几天的时间,王伟的胡子长了,嘴上也长满了水泡,两眼也红肿着。

刘春来看见王伟大队长那一瞬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料到,因为自己的失误,竟给王伟大队长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他们配合公安机关执行任务,每一次王伟都在场,他们这批战士几乎都和王伟很熟,彼此可以说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虽然,在这之前,刘春来也能想到,王伟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但王伟现在的样子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看到王伟大队长,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大队长——

王伟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内容也没有。王伟回过头,冲两个干警说:这是刘春来,你们谈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刘春来对王伟的离去有些不解,直到看着王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在两个公安干警的招呼下,坐了下来。

两个公安干警又从事情的经过问起,其实他和李林早就把事情的经过写成了材料,但他还是把当天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只闪着红灯的录音笔,其中一个干警认真地做着笔录。

问得最多的还是押解过程中的分工情况,以及住在小旅馆时王伟和其他的公安干警都说了些什么,也包括老孟。

在刘春来和李林无数次地回忆自己与老孟打交道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似乎没有想起老孟说过什么,刘春来只记得进了旅馆后,把老孟的手铐在床头时,老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问:小伙子,你多大了?

刘春来看了老孟一眼,没有说话。老孟收回目光,低低地说了句:你们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接下来,老孟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打起了鼾声。

刘春来回忆来回忆去,似乎想起的就这两句话。

一个公安干警问道:他就没有再说别的?你好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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