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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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称呼上卡住。
有些懊恼,莞尔索性低低嘟囔道:“走了。”
转身合上门,停也不停的跑回了屋。留下男生一人矗在黑暗里,孤零零瘦长一个影子。
那之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见面的次数蓦地少了起来。偶尔一起吃饭,或者在门口相遇,她干巴巴的举起手,说一句“好”、“你好”,任何称谓都省略。
男生只是不曾察觉一般的微笑,转过身去却是稍为黯然。
渐渐的她总会习惯,安宸这样安慰自己。
慢慢他也就忘了,姜莞尔如此没心没肺。
黑色六月,高考,填志愿,异地求学。这些人生的必经阶段,在安宸这样家世的人看来,不过风也似的倏忽而过。
果不其然,他要去欧洲上学。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莞尔妈妈说的若无其事,女生却差点被馒头噎到天昏地暗。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套着拖鞋就跑去敲他家的门。
“哎呀,莞尔,什么时候从凤凰回来的?”开门的是安宸妈妈,卷发上罩了个发套,显然正在清理卫生。
女生踮着脚走进屋里,家具已经所剩无几,地板茶几上全是干干净净。安宸妈妈指点着钟点工搬这搬那,一边还朝楼上指着:
“安宸在收拾他的东西,莞尔你上去找他就好。”
女生乖顺的答应,脚踏在楼梯上,竟会有胆怯的感觉。
十年了,他牵着她,从这里走上走下,走进走出。
十年的日子,就这么走到了终点?
男生没有关门,两条长腿弯曲着,拉扯床下的箱子。听到她的脚步,蓦地停了动作,转身,站起来。
“莞尔。”他看着她噙满了泪水的双眼,叫了一声,就再接不上下文。
就这么相对站着,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看着她。她垂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块儿。
“我去英国留学……也不是不回来,再说,你以后一定会去找我。”这是两家事先的约定,男生知道,女生还毫不知情。
姜莞尔哪里听得见他解释什么?胡乱摇起头来,马尾辫甩的左左右右好不委屈。嘟着嘴,话也说不清楚:
“你走了,谁陪我下学?”
“你走了,谁在窗台上陪我喊话?”
“你走了,谁把石榴树上最高的果子打下来给我吃?”
男生紧抿住嘴唇,脸上的轮廓也开始颤抖。上前一步,想牵她的手,却被她一掌甩开。
进退两难间,女生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他圈住。姜莞尔小小圆圆的脑袋,使劲顶在他怀里,终于“呜呜”大哭起来。
“安宸哥哥!安宸!你别走,你别走!”
那是印象中,她唯一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最后一次。
简单两个字,他那么坚持,却什么魔力也没有。
他还是走了。
那天,姜莞尔没去机场送行,而是在母亲的长吁短叹里坐在窗边发愣。
后来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发发电邮,打打价值不菲的国际长途。
女生曾以为,那种暖暖的难以割舍的感情,总有一天会演化成爱。然后他们如了家长们的意愿,执手走上铺满红毯的殿堂。
直到遇上仲流年。
姜莞尔才明白,原来温暖的东西不一定是爱情。
相反的,有些爱可以让你绝望,让你冷若寒冰。
却依旧欲罢不能。
“安?在做什么?”金发蓝眼的法国女郎笑盈盈坐在中国男子面前,问的有些唐突。
安宸从明信片里抬起头来,好看的眉眼温温一笑,流露出回忆的味道:
“给我中国的妹妹写信。”
“你有妹妹?”女人挑挑眉毛,问的饶有兴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妹妹一定也是个美人。”
男人轻轻摇头,眼神中的宠溺却又加深了一层:“我们没有血缘的。但她……的确很漂亮,越来越漂亮。”
向后靠上椅背,安宸拿起写好的明信片,冲着太阳举起在眼前。
背面的图案,是蓝光澄澄的莱茵河,河水荡漾,倒映着两岸高低参差的建筑物。
白地儿上,轻轻秀秀的写了一句中文。
“莞尔,回来吧,我在法国等着你。”
姜莞尔的房子,是回国前,拜托从前的辅导员郑老师事先找好的。因而这个郑老师,也就成了当时唯一一个知道她要从法国回来的人。
尽管一直在国外照顾她和母亲的小姨,极力反对她回中国,尤其反对她回到故里。姜莞尔还是拖着风尘仆仆的身体和少得可怜的家当,坐上飞机,重新踏上了这块土地。
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卫。但就这一点微薄的房租,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女人承担起来,还是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因而平时在吃、喝、行方面,姜莞尔总是能省则省。
毕竟她还要留下一部分钱来,以备“不时之需”。
仲流年被疼痛折磨的厉害,意识有一些恍惚,加上酒劲的作用,楼梯上的摇摇晃晃。矮仄的楼道,让男人越发的晕眩,只有一手紧紧扶着把手,缓慢地跟着姜莞尔。
莞尔强压住想要去搀扶他的冲动,索性歪着身子,一边上楼,一边嘱咐他小心脚下。
终于到了门前,莞尔掏出钥匙来,就要去开黄旧的房门,却发现门居然虚掩着。
心里一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门轻推开。
房里的东西显然是被人翻动过了,床单被罩胡乱丢在一角,仅有的一个橱柜的抽屉也尽数打开,里面摆放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
第一个念头是有梁上君子光顾,第二个念头……姜莞尔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向下多想。此时此刻,她倒宁愿是被盗贼洗劫,也不愿意是心中更加可怕的那个可能。
回身看看隐忍着痛苦,额头布满细汗却强作平静的男人。莞尔一时也顾不得多想,勉强的笑了笑,开口道:
“你先在外面稍等一下,屋里有点乱,我收拾收拾。”
男人闻言有点吃惊,抬头看了看她,随即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点点头,转身靠在墙上,总算给身体找到一个支撑。
还好屋子小,东西又少。姜莞尔以两只手的数目,二十只手的速度,只几分钟,便把刚才的一片狼藉归复了原位。长舒一口气,跑回门口,对着意识已然有些恍惚的男人说:
“好了,进来吧。”
仲流年手扶着墙壁走进了屋,一进门,原本微微眯起的双眼吃惊的瞪大:
“你……就住这?”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就连他当年在美国合租的公寓,也比这间屋子要宽敞不少。
姜莞尔的公寓,更像是个稍大版的卫生间。屋中勉强放了张单人床,一只二手的五斗橱,一张矮旧的茶几。这几样摆下来,房间里再没有够人移步的空间。
姜莞尔倒没有觉得什么异样,引着他到自己那张小床边上,拍了拍被单,柔声说:
“你先躺会儿吧,我给你找点治头疼的药,倒杯水喝。”
仲流年不置可否的坐了下来,这间窄仄的屋子让他不得不哈着腰行走,仿佛一站直头就要撞在天花板上。不坐着,的确有些难受。
“你怎么……”话没出口却被女人打断,姜莞尔有些懊恼,抓起桌上的钥匙道:
“奇怪了,止疼片怎么没了,我明明记得还有几片的。算了……我去楼下的药房买两包,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女人说着,便匆匆忙忙的跑出了门。
仲流年把目光从那抹消失的背影上收回,倚在枕头上,手掌盖上额头。
的确疼得厉害,脑袋像要炸开似的。
但即便如此,还是抑制不住的揣想。她怎么会住在这么糟糕的地方?
想必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所以才一个人跑回来?
还是跟她那位青梅竹马的丈夫……
这么想着,感觉头上更是阵阵的痛感。他索性闭了眼,狠狠的想:罢了,她过得怎么样,又与我何干。我何苦去管别人的家事?
可是这个别人,偏偏是姜莞尔。
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睁开,望着灰黑色脱了皮的天花板发呆。
心底依旧回响着,刚刚那些温柔的安慰,疼惜的眼神和不加掩饰的紧张。
莞尔……
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应该是短信来了。仲流年伸手去找,才想起手机搁在大衣袋子中,挂在门后。
实在是没了力气下床去寻找,索性作罢。
偏头间,却被床头柜上一张湛蓝色的卡片吸引了目光。方方正正,精致考究,在一堆零碎的家用里,显得格外突兀。
微蹙了眉头拿在手上。只一眼,混乱的思绪一下子宁静下来,世界都停在一格。
卡片上,男人亲昵的写道:
“莞尔,回来吧,我在法国等着你。”
他等她。
安宸,安宸,安宸。
仲流年深深记着的一个名字。
那是姜莞尔20岁的生日,下午两人都没有课,拖着手去校外的小店里吃老汤鲇鱼。
正是深秋,风已然有些萧瑟。女生靠在他肩头,带着那副有些厚重的灰色手套,满足的啃一根冰糖葫芦。
“现在戴棉手套,不热啊?”男生笑意满满的问她,看她把糖汁蹭的双唇亮亮发红。
“不热。”女生偏头看他一眼,舌尖也是红彤彤的,“我盼了好久,终于盼到天冷一点,还不赶紧戴着?这叫定情信物,定情信物!”
男生仰头,想笑却忍住。姜莞尔仍自沾沾自喜,突然想起了什么,使劲拉着他的袖口道:“哎呀我给忘了,今天有人给我寄礼物来呢,你陪我去邮局取了再说。”
“糖全抹我袖子上了。”仲流年哭笑不得。看她奸计得逞还一脸纯良,也发作不起来,由她拽着着转了路线。
仲流年一向着装简单,却是干净爽利;姜莞尔本来就不是喜欢添置行头的人,与他在一起,更少去逛奢华的服装品店。
于是两个人拉拉扯扯,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一对儿漂亮的学生情侣罢了。
取到包裹拆开,层层叠叠包着的,不过小小一个深紫色的盒子。仲流年拿了包裹单随意的看,略有些吃惊,东西居然是从国外寄过来。
“哇……”女生终究还是抵不过漂亮东西的诱惑,银光闪闪的链子一提出来,喉咙里便自然而然的发出惊艳的感叹。
坠子是心形的,两边有细碎如流苏一样的亮片垂撘下来。
“好看吗?”姜莞尔将项链放在胸前比划一番。
怎么能不好看呢?亮银的颜色衬的她肤色越发透明的白,被山楂染的红润润的双唇,微翘着上挑起一个弧度,满怀期待的朝他问着。
可是那双老旧的手套,提着那串价值不菲的首饰,扎在他眼里,像一根刺。
痛又如何?男生仍旧温柔的笑了,俯身碰碰她娇艳的嘴唇,喃喃道:“丑死了。”
女生翻手要去捶他的肩,嘴唇得闲后很认真的又问:“怎么不好看?是不是太老气了?”
男生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手臂紧紧扣住了,长叹一口气:“不丑不丑,是太漂亮了。莞尔,你长这么漂亮干嘛?我啊,恨不得就这么一直圈着你,生怕你叫别人给拐跑了。”
他的甜言蜜语倒不常听,女生“嗤嗤”笑起来,埋脸轻轻蹭他胸前的扣子:“你不圈我也不跑,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仲流年放开她,双手依旧扣着莞尔肩膀,四目相对,半开玩笑又半是认真的问:“要是有一天,别人拿金山银山诱惑你,你也不走?”
佯装考虑了一下,看他真的有些担忧起来,连忙回答道:“这链子要是别人送的我肯定不收,他……他叫安宸。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我哥哥。”
到底是朋友还是哥哥?仲流年被弄得云里雾里,但看她急红了脸蛋,心下立马不忍起来。在女生额上啄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