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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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糖衣炮弹生效了。顾院士哼了一声,但是语气已经软和了:“我可要警告你,何锦书不是能被你操纵的人。她要是知道你来过——”
沈斯晔微笑:“我当然不是要干涉她,只是想问,您下半年还会继续在榄城主持工作?”
顾院士没想到他问这个,怔了怔才颔首道:“那是自然。可我又没打算把她带去。”
“舅公。”沈斯晔的笑容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疲色。“我只是想以个人名义请求您,如果锦书想让您带她去榄城工作,请答应她。”
他摘下眼镜,在老头惊愕的注目下,唇角挑起一个淡淡苦涩的弧度。
“这是我唯一能……弥补给她的东西了。”
回国之后,沈斯晔几乎在次日就接手了皇帝的几乎所有日常公务。或许是出于对次子的一分愧疚,又或许是为了弥补与谢皇后的离婚,皇帝似乎刻意的低调了,逐渐减少了公众露面次数,许多礼仪性的活动也都由次子代为参加,包括下院的开幕。一时政令皆出于东宫,沈斯晔除了一个头衔与皇帝已所差无几。好在他对这些工作并不陌生。
自从去年八月榄城事变以来,执政的自由党内阁就被严厉的诟病。自那之后,帝国国内的政坛就颇为不稳,谋求连任失败的保守党和大选失败的工党在大选中均未获得多数席位,这时纷纷活动起来,谋求倒阁的议案雪片一样飞进下院。迫于压力,下院已经将不信任议案提上议程。期间沈斯晔代替皇帝在几个党派间进行了无数斡旋。在第无数次糟心到无可奈何劝说到口干舌燥之后,他终于深刻地认识到父亲为何塞给自己一个摄政的称号以及兄长为何对这个位置毫无恋栈了。
但是再憋气也只能忍着,限于身份,他只能劝说和建议而不能做别的。有那么几次,他甚至有种亲自去下院里纵火的冲动。为了平复心情,他不得不尽量多去见锦书;但是锦书要工作,他只有凌晨和深夜才有时间。但是鉴于在那种时段下的诱惑之大,他也不敢多停留。
某天他依旧是深夜才回来,因为得了点锦书主动给的甜头而心情愉悦,远远看见夜幕里的巍峨建筑,此刻竟也觉得没那么难看了。然而踏进东宫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愕然落在了两位不速之客身上。
不速之客之一站起来,微微欠身:“深夜打扰殿下,真抱歉。”而不速之客之二已经打开了录音设备,面无表情地摊开了记录本。
深呼吸一下以按捺住轻微的不安,沈斯晔点点头,淡淡说:“两位夤夜前来,也辛苦了。”
“这是下官的职责。”黑衣的男子拿出一张水印卡片。“我受帝国特别情报局命令,来向您汇报一些情况。这是我的证件和特别调查令。”
沈斯晔礼貌地注目了一眼,随即颔首表示认可。他在两位特工对面坐下,示意有些不安的罗杰离去。直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沈斯晔才抬眼静静看向对方,并不打算主动问询。作为也曾参与秘密任务的一员,他深知此刻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我想您大概知道,对忻都的工作是我们很重要的任务之一。”特工平和地开口。“去年榄城事变后我们痛定思痛,成立了榄城安全委员会LSC。一年以来我们多有收获,此前榄城警方预先侦破的几起爆炸案,也有我们协助的一份力量。”
沈斯晔微微一笑:“诸位辛苦。”
“当然,亚穆纳河之子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特工扶了扶眼镜,看向神色淡然的皇储。“根据我们最近获得的消息,祁复近期一直与靖王妃保持着密切联系。不知道靖王殿下是否曾对您提起过这件事?”
“可祁复是嫂子的堂兄。”沈斯晔皱了皱眉说。“除了祁复,她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似乎听出了他的回护之意,特工冷静地说道:“殿下,帝国才是靖王妃应当亲近的一方。”
这句话把沈斯晔的所有袒护之词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他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怀疑与戒备之意,不由得暗暗叹息。纵使已经为皇室诞下长孙并得到承认,祁令怡在特情局眼里恐怕仍属于非我族类的一员。而直到方才,他都不知道这种戒备已经提到了这种程度。无声地叹了口气,沈斯晔看向对面看不出年龄的男子:“兄长并未对我提到过这件事。”
特工轻轻点头:“好的。我们这里有一份文件,请您过目。”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推到沈斯晔面前。一眼瞥见封面上五颗星的密级,沈斯晔不由微怔。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他谨慎地问:“我有这个阅读权限?”
“是。”特工像是并不诧异他会有此一问。“殿下尽可以放心。”
心里的警惕和不安越发沉重,沈斯晔没有翻开手里的文件,追问道:“那么,这算是代表了皇室的态度还是我的个人行为?如果是前者,我希望得到你们的一份正式书证。”他不想拿整个皇室冒险。特情局对帝国的无条件忠诚毋庸置疑,皇室因此也能得到最高级别的忠诚;但如果一旦皇室与帝国的利益有了不一致,他也从不怀疑特情局会毫不犹豫地剑指长安宫。特工仿佛很欣赏他的这种谨慎,颔首道:“只是您代表东宫的私人行为。殿下请便。”
得到保证,沈斯晔随即翻开了膝头的文件。特工坐在灯下,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对面的青年。夜色已深,沈斯晔似乎有些倦意,一边小心地翻阅着文件一边端起了茶杯;但是几乎在下一瞬间,他的手竟微微一颤,所幸并没把茶水溅落。
近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沈斯晔的目光雪亮锐利到令人心悸:
“——你们在秘密调查靖王?”
特工不置可否地说:“一切可以透露的事实在文件里都有陈述。”他看见皇储的左手紧紧攥了一下拳又松开,但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极度的自制与冷静。面无表情地翻完手里的文件,沈斯晔沉默良久才冷冷说:“贵局仅凭几次通信和电话记录就要证明什么,未免过于草率吧。”
“皇储殿下。”特工也冷静地换用了正式称呼。“靖王偏居榄城,王妃又出身当地。忻都最大的反抗组织头领是王妃的哥哥,是目前皇位第三顺位继承人的舅父。祁复派遣特使面见靖王,本来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靖王为何对此保守秘密?”
沈斯晔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他只有沉默下去。
“给您的文件里的确只有事实,以上种种都只是揣测而非定论。”特工放缓了一点语气。“但是殿下必须清楚,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帝国。”
沈斯晔保持着沉默。特工向前倾了倾身,看进青年深不可测的眼睛暗处:“殿下,倘若确认靖王殿下此刻已有异心,我们今夜就不会来见您。但是忻都势力错综复杂,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伤害到了皇室的感情,那么请您谅解,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道。”沈斯晔闭了闭眼,微微苦笑。“你们对帝国的忠诚,从来没有第二人可比。”
他看向对面因为此语而肃然的特工,坐直了身子,目光在瞬间变得端正。“我绝对尊重并无条件支持贵局的工作。但是虽然没有证据,我也绝不相信兄长会意图叛国。我在宣誓就任皇储时发誓为国贡献一生,贵局的调查我绝不会干预。但我以个人名义请求诸位,在调查兄长时,请不要把他预设为叛国者再去寻找相反证据。”
“我们仍在继续调查中。没有实据之前,靖王殿下就仍是我们要效忠保护的皇室成员。”特工亦肃然回答。他站起身,对皇储浅浅鞠了一躬。“为了皇帝陛下。”
沈斯晔默然看向窗外。玻璃窗外的星空下是一片暗夜。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心绪:
“为了帝国。”
尽管日子过得郁闷,时间还是转眼就到了七月下旬。某天早上,沈斯晔早早起来跑步锻炼冲澡完毕,打着呵欠走进书房才发现今天的日程难得的有一上午空闲,又发现今天是周六,顿时来了精神。从书架上找出帮锦书买的几本书,沈斯晔正施施然向外走,却在门口被更加淡定的罗杰拦住了:
“殿下,靖王殿下一家九点抵达,您要在这里迎接他们。”
沈斯晔脚步一顿。随即回头苦笑道:“……这几天事太多,差点忘了。”他把手里的一捆书递给罗杰:“抽时间送到绮园去。”绮园是谢家旧宅的题匾,门第高华的谢家,把旧宅也起了这样风流宛转的名号。罗杰接过书来捧着,看见沈斯晔已经没精打采的坐回书案后,很快开始专注于看文件,心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九点钟,靖王一家准时抵达长安宫。
沈斯晔出门迎候的时候,恰巧看见兄长正从祁令怡手里接过了佑琨。一家人都穿着旅行装,九点钟还不算烈日当头,但婴儿幼嫩的肌肤不能晒紫外线,于是仍有工作人员为他们打着黑伞。佑琨在爸爸怀里好奇地张望,又伸出小手去捏妈妈与衣服配套的耳坠,把一群人都逗笑了。沈斯晔揉了揉侄子肉嘟嘟的包子脸,有点好奇的笑着看向兄嫂:“他会说话了?”
沈斯煜笑而不答,戳了戳儿子的脸:“乖儿子,叫妈妈。”
佑琨果然咯咯笑起来,软软的唤了一声。祁令怡抿嘴微笑,身为母亲的骄傲光彩愈发让她艳光照人,明丽不可方物。这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之美好直可入画,并且丝毫不需修饰。沈斯煜低头轻声嘱咐了妻子几句,这才看向若有所思的弟弟,莞尔道:“你也有这一天,不用眼馋。你和何小姐怎么样了?”
沈斯晔装作未曾听见,他现在学锦书的这一本领学的炉火纯青,只站定了微笑道:“父亲和祖母都在等你们。哥哥先带着嫂子和佑琨去拜见,回头我们再小聚,怎样?”
沈斯煜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一下,他从容地点头:“让令怡和佑琨先行,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他把佑琨递给妻子,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早有工作人员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引着靖王妃离开。直到门厅里只剩下兄弟二人,沈斯煜才微微叹了口气:
“三弟,这里有给你的一封信。”
沈斯晔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那个并不厚重的信封。封口有完好的火印。他正在思索着这个徽章是谁家的标志,沈斯煜已无声一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临行前,令怡的堂兄派特使来秘密见过我,托我带给你这封信。”
沈斯晔只愕然了一瞬间。与此同时,忽如其来的轻松感忽然占据了他的心。手里的信忽然变得沉甸甸的,仿佛托付了一份重大的责任。这封信他并不打算拆开,而是立即转交特情局;但是能够借此排除对兄长的无端怀疑,还是让他数日以来的心头阴霾倏然散去了。犹豫了一瞬间,他还是没有把特情局此前的来访告诉沈斯煜——无论如何 这都不令人愉快,他想。
靖王一家回帝都,是为了庆祝佑琨的一周岁生日。沈斯晔没结婚之前,佑琨的继承顺位仅在他与嘉音之后,是以皇帝和太后都对长孙的周岁非常重视,太后还特地去她信任的庙宇里为佑琨打醮祈福。佑琨非但不怕曾祖母,看上去还很乐意坐在她怀里。虽然沈斯晔觉得侄子可能是对太后衣袖上的红宝石纽扣更感兴趣,但是这足以让老太太的眉目柔和了不少。毕竟泽远和佑琨都不是在此出生,长安宫早已经多年未闻婴啼,婴儿带来的不止是欢笑,还有更多的新鲜空气。一时气氛颇为其乐融融,太后这时也不再对祁令怡过分冷淡,虽说还是稍显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