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歌而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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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还差个短襦……”陶姨娘去柜子里拿了一件苏绣月华短襦。
等席蔽语穿好鞋子,天已经亮了。陶姨娘端看了席蔽语一阵,笑着点头对晚歌说:“晚歌,咱家姑娘美极了。”
晚歌支着脑袋直乐:“真美!”
“甭乐了……”陶姨娘笑着推了晚歌一把,又对席蔽语说,“姑娘,您得饿上一阵子了,这是规矩。”
席蔽语对这些规矩感到很无奈。但她没有多少时间无奈,因为袁姨娘很快就过来将席蔽语扶去东房安坐,等候及笄礼开始。
家庙里的器物陈设都已经摆放妥当,因着席知章夫妇已经过世,主人便由席延担任,而有司则是由范氏担任。
席延和老太太此时正立于东面阶位上等候宾客,范氏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观礼的宾客皆在家庙外等候。不一会儿,乐声响起,彭府老太太的儿媳荣氏受邀成为席蔽语及笄礼的主宾,荣氏大方温婉地走上前来,席延上前迎接,两人行了揖礼之后这才一同入场,观礼的宾客接着才依序进入。
待荣氏在主宾位落坐之后,观礼的宾客便在观礼位就座,席延最后才于主人位坐下。
席延起身向场中所有宾客致敬:“感谢诸位今日前来参加舍妹及笄大礼!”而后便宣布及笄礼开始。
席蔽容作为席蔽语的姐姐,担任此次及笄礼的赞者,率先走出来,盥洗两手之后,走至西面阶位站定。接着席蔽语便小步走了出来,缓缓走至中央,向观礼宾客行揖礼之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席蔽容缓步上前,解开席蔽语头上的双髻,开始梳理席蔽语的头发。而后荣氏起身盥洗两手,拭干之后,向就座于主位的席延致敬。这时,席蔽语转向东面正坐,范氏从旁走上前来,为荣氏奉上罗帕和发笄。荣氏走至席蔽语面前,高声吟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辞吟诵之后,荣氏跪坐在席子上,为席蔽语梳头加上发笄,而后起身回到主宾位。席蔽容上前为席蔽语正笄之后,席蔽语起身向观礼宾客再次行揖礼,而后便回到东房,席蔽容从范氏手中取过衣裳,到东房为席蔽语更换。此为一加。
农晟等席蔽语走出场地之后,才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问坐在一旁的彭起烟:“及笄怎么这么麻烦呀?”
“还早着呢,这才是一加,还有二加和三加呢!”打哈欠是会传染的,彭起烟也忍不住犯困。
农晟看向彭息风:“彭息风,你怎么不困?”
彭息风将视线从东房方向移开,看向农晟:“席二小姐恐怕是最累的一个。”
话音刚落,就见席蔽语从东房走出,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与头上的发笄成套的拖地烟笼梅花白水裙。席蔽语向包括农晟几人在内的观礼宾客行礼,她的眼神明明只是稍一停留,却让农晟和彭息风看到从未见过的风韵。农晟和彭息风相互对看了一眼,而后尴尬地转开目光。
席蔽语向席延行拜礼,此为一拜。而后面向东正坐,荣氏起身盥洗两手,范氏向荣氏奉上发钗,荣氏接过,走至席蔽语跟前高声吟诵:“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席蔽容上前为席蔽语除去头上的发笄,荣氏这才为席蔽语簪上发钗,席蔽容又为席蔽语正发钗。席蔽语再次起身向宾客行礼,接着又回到东房。席蔽容从范氏手中接过曲裾深衣,随后也去了东房。
待席蔽语身影消失之后,彭起烟突然沮丧起来:“若是我有蔽语一半美,该多好啊!”
彭息风笑着说:“起烟,谁说你不美了么?”
“那倒没有!”听彭息风这么说,彭起烟又重新雀跃起来,“我觉得啊,蔽语身上这种美感,是别人所得不来的。”
农晟本想呛声,可脑海里浮现那张冷然清丽的脸,便转换了口气:“她身上可不止这一样东西。”
彭息风听到农晟说这番话有些惊讶,正要再问,便见席蔽语再次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与头上发钗相配的曲裾深衣,将席蔽语身上一贯的冷然转变成明快,清丽之中平添了几分惊艳灿烂。
席蔽语向宾客行礼之后,却是向荣氏行拜礼,此为二拜。荣氏起身再次盥洗两手,范氏上前奉上钗冠,荣氏接过,走至席蔽语面前,高声吟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由席蔽容上前为席蔽语去除头上的发钗,荣氏随后跪坐在席上,为席蔽语加上钗冠,而后回到主宾位。席蔽容帮席蔽语正钗冠,席蔽语又起身向宾客行礼,又一次回去东房。席蔽容随后端着衣裳去东房帮席蔽语更换。
很快席蔽语再次走进场,身上已经是大袖礼服,让人觉得眼前焕然一新,早已不是之前那双髻的女子,此刻头上带着钗冠,周身上下散发着典雅雍容的气质,大气而又庄重。向来宾行礼之后,走向挂图,对着挂图行拜礼,此为三拜。
三拜过后,范氏便将及笄礼的陈设都撤去,在西面阶位摆好醴酒席,由荣氏作揖请席蔽语入席。席蔽语站到醴酒席西侧,面向南,荣氏面向西,席蔽容奉上醴酒,席蔽语这才朝向北。荣氏接过醴酒,走到席蔽语面前,高声吟诵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席蔽语向荣氏行拜礼,接过醴酒,荣氏回拜席蔽语。而后席蔽语入席,跪着现将酒撒些在地上,此为祭酒之用,接着小抿一口酒。
最后便是为席蔽语取字,席延起身走至席蔽语面前念祝辞,为席蔽语取字“既歌”:“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既歌甫。”
席蔽语不能说话,只能点头。
后向席延行拜礼,再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表示感谢。席蔽语走至席延身旁,与他并列,席延向所有参礼者高声宣布:“舍妹蔽语及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等到忙完这一切,席蔽语躺在床上已经完全动弹不得。她,很想骂祖宗!
☆、提亲
天蒙蒙亮的时候,比寿轩上上下下一如往常地忙碌起来。
王嬷嬷正在为老太太梳头,却听外面突然起很大的动静。王嬷嬷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老太太说道:“出去看看。”
王嬷嬷应声便出去瞧个究竟,回来的时候后头跟着两个婆子。老太太扫了那两个婆子一眼,王嬷嬷便说:“回老太太,这两个是守府门李二家的和赵四儿家的。”
那两婆子忙山前行跪礼:“奴婢请老太太安!”
老太太点点头,问道:“大清早的什么事儿,在里头都听见了。”
李二家的和赵四儿家的对看一眼,最后还是由李二家的回禀:“回老太太,天还没亮那会儿,奴婢就瞅见府门口停了许多人,后头还跟着好几辆马车。原本还没当回事儿,可就在刚才,那伙人上来便叩门……”
赵四儿家的从旁补充道:“奴婢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什么歹人吧?正打算让赵四儿去通报官府,却没想彭夫人从那马车上下来……”
“奴婢瞧着彭夫人那阵仗像是来……”李二家的从旁瞅了老太太一眼,才又接着说道,“像是来提亲的……”
王嬷嬷听着听着心中一惊:“话可别乱说。”
赵四儿家的忙解释:“彭夫人说这会儿要见老太太您,说是有喜事儿要跟老太太您详谈。奴婢便回说,先过来瞧瞧老太太您起了没有……”
过了良久,老太太才开口:“你们先回去,将彭夫人迎进正厅。就说我这会儿刚起,梳洗完便过去,烦请她先等等。”
待那两个婆子走后,王嬷嬷便上前,手脚麻利儿地帮老太太梳好头穿好衣。老太太刚穿戴好,方才那赵四儿家的又急匆匆地跑进来:“老太太,老太太……”
王嬷嬷呵斥道:“怎么闯进来了?”
老太太倒没追究这些,只是问:“怎么了?彭夫人又说什么了?”
赵四儿家的顺口气之后才说:“回老太太,就刚才那会儿,府外又来了一拨儿人!”
老太太和王嬷嬷对视一眼:“谁?”
“不是旁人,正是那农太尉!”赵四儿一家子守了几十年的府门,对于农太尉自然是知悉的。
老太太心中大惊:“他来做什么?”
“后头又是车又是马的,奴婢瞧着……也是来提亲的……”赵四儿家的声音蔫了下去。
老太太来不及多想,对那赵四儿家对吩咐道:“现在马上去大老爷三老爷那,让两位老爷亲自将农太尉请去正厅……快去!”
赵四儿家的脚底抹油一般地跑走了。老太太平复了下,便对王嬷嬷说:“去正厅吧!”
王嬷嬷小声问了句:“要先知会二小姐一声儿么?”
老太太摇了摇头:“这会儿还没弄清楚状况,再说了,语儿昨日及笄礼折腾一整天,恐怕这会儿还没起呢!”
接着王嬷嬷便扶着老太太往正厅走去。
此刻正厅则是另一番光景。荣氏听了那守门婆子的回禀,说老太太还没起,心下大喜,想着今日这事儿十之□能成,便安下心在正厅坐稳。
屁股还没坐热呢,却有丫鬟报说:“彭夫人,两位老爷此刻正往这过来!”
荣氏心中暗自觉得奇怪,不至于席府两位老爷来迎接她一个妇道人家吧?果然,席觉弘和席明思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便是她千防万防的农太尉。
席明思上前来对荣氏作揖:“彭夫人还请坐。来人啊,给农大人和彭夫人看茶!”
荣氏瞟了农太尉一眼,心里头打鼓,面上却还得装成没事人儿一样:“两位老爷不怪我不请自来才好呢!”
农太尉也没想到荣氏居然也在,就是不知她此行的打算是……农太尉瞧了瞧还没大亮的天儿,想起先于自己停在席府门外的那些车马,心里头敞亮了。
“在下却不知彭夫人也在呢!”农太尉笑着上前作揖。
荣氏自然也礼貌地回应:“农大人不必多礼,我一个妇道人家,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农大人见谅!”
席明思忙出来活络气氛:“咱们几家都是相熟的,什么事儿都好说好说!更深露重的,两位都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听席明思这么说,农太尉和荣氏又是对看一眼,相互心知肚明。荣氏心里头把这农太尉咒了百遍,要知道她不到卯时便守在席府外,在马车里头窝了这么久,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的,却没想还是跟这该死的农太尉赶上趟儿了。农太尉对这荣氏也没什么好感,今儿这事儿要是让彭左徒家的给搅黄了,躺着都能咳出血来……
且不提荣氏和农太尉心中骇浪滔天,因为不一会儿老太太便进了正厅。荣氏是老太太的晚辈,但农太尉却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老太太先向农太尉行礼:“还请太尉见谅,人老了,身子就不爽利了。”
农太尉恭恭敬敬地回礼:“老太太说玩笑话了,农某乃粗人一个。席侍郎和节度使非但不怪罪在下鲁莽,反倒亲自出来迎,真是莫大的荣幸了!”
老太太笑了笑,这才对荣氏说道:“彭夫人却比老太太我起的还要早,让彭夫人等了这许久,真是……”
荣氏忙说:“我作为晚辈,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几人寒暄过后,老太太不打算再废话了,啜了一口茶便先问荣氏:“彭夫人今日到来却是有什么要紧事?”
荣氏看了农太尉一眼,心中虽然十分不甘,但是老太太现在先问自己,说明老太太还是偏向彭府这边,便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