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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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了不是做梦,并且确认自己正一脸死相地躺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心里盘算着在婶婶冲进来掀被子前眯眼装睡一会儿……这东西就叫“存在感”。
但此刻路明非有种奇怪的错觉,不确信自己到底在哪里,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此刻还在做梦或者已经醒来了,也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醒了。
这里没有叔叔婶婶,也没有楚子航和夏弥,他是一个人出发的,走到芝加哥边的一个酒店住下,醒来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路明非以前读过一本书,说一位投资银行的经营总是在天上飞来飞去,每到一个城市就入住酒店,然后会间各种各样的人,处理各种各样的文件,有时候落地是深夜,飞走的时候也是深夜,甚至没有机会认真看一眼城市,从飞机眩窗看出去只有一片漆黑和数不清的航标灯。
知道某个下午终于在某个城市办完了事情得到了半天的空隙,决心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于是他难得轻松地漫步在暮色即将降临的光线里灰尘浮动。接着,他忽然惊悚起来,因为他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了。他抱着头慢慢地在街头蹲下,试图想清楚今天到底是那一天,他在那张繁忙日程表的哪个点上,这里是哪个城市,哪里是南边,他该去哪里。然而他的脑海里只有酒店的迎宾灯、机场的航标灯、一次次的握手、流水般的文件。他把自己弄丢了。
虽然一直都是个存在感稀薄的人,但是路明非从没觉得这么着落,躺在软软的床上像是悬浮在空中。
这次婶婶真的生气了吧?明年暑假还回国回叔叔家么?回去了更得挨婶婶的白眼吧?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原来没了楚子航恺撒诺诺夏弥芬格尔他真的就是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血之哀”?或者魔鬼版路鸣泽说的“孤独”?想到路鸣泽,他愣了一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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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么?上早饭啦。”他拍拍巴掌。
门无声地开了,路鸣泽推着一辆银光闪闪的餐车进来。他比那辆餐车高不了多少。,但是一本正经地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法式的厨师高帽。
“刚起,怪烦(乏)的,朕要在床上用膳,推过来吧。”路明非摆足了架势,如同一个春睡晚起的法国贵妇那样倚在枕头上。
“鱼子酱配现烤全麦吐司,丹麦包配提子干,柠檬汁煎鸡胸肉,慕尼黑烤白肠,”路鸣泽像个管家似的严谨殷勤,“饮料你需要咖啡、牛奶麦片还是奇异果汁?”
“想吃油条和豆腐脑……”
“好的。”路明非把银质的扣盖揭开,里面是一套中式的白瓷餐具,四根炸得很到位的油条,两碗滑嫩的豆腐脑,和几样小菜。至于他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一样也看不着。
“玩我呢?拿四根油条两碗豆腐脑来就冒充法国厨子?”路明非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很高兴,很快就要回到卡塞尔学院,他就只有德国饭吃了,没完没了的烤肠酸菜和猪肘子。
“我们的客户服务是一流的,假设你想吃的是法式早餐,揭开来一定是法师早餐。”路鸣泽跳起来坐在床边,“只有两根油条和一碗豆腐脑,另一半是我的。”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别是在梦里吃饭吧?在现实里我其实是吃着癞蛤蟆喝着洗脚水?《西游记》里有写过,白骨精变成送饭村姑,饭都是癞蛤蟆和土块瓦片。”
“怎么会?你是客户,客户是最牛逼的。我们当魔鬼的总是善待客户,都是生意人呐。”路鸣泽端起豆腐脑吹了吹,自己喝了一口,“这样放心了吧?”
“放心个【和(鬼)谐】!你花样多,玩不过你,认了。”路明非忍不住油条的香味,抓起一根咬了一口。真是绝棒的油条,让人嚼着嚼着就忘我地咬到舌头,就算在现实世界里是癞蛤蟆他都认了。
“有事儿说事儿,这次不是我召唤你的,不记账啊。”路明非嘟嘟哝哝的,一大勺豆腐脑下去,一丝辣气儿透上来,味道像极了叔叔家门口那家安徽早点摊做的。这样的豆腐脑使得让人为之继续在这孤独的世界上生活下去啊!
“当然的喽,我们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说好的嘛。”路鸣泽显得很大度,“今天会有点事儿发生,所以我来通知你一下,以免你出岔子。”
“有点儿事发生?”路明非皱皱眉,夹了一筷子雪里蕻(háng)
“一会儿有一场重要的活动,需要用到钱,但是我知道你是个穷狗,所以准备借你点钱。”
“不要!”路明非回绝得干净利落。
“不要?”路鸣泽有些吃惊。
“问你借钱?那不是我求你?求你就要拿命换?不干,我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要是有绑匪截我,我还不如召唤你把他们全都干趴下,也是?条命。”
“是不收费的客户回馈。”
“那么好心?你?”路明非斜眼看着路鸣泽。
“我,”路鸣泽微笑,此刻这个小魔鬼脸上那种纯良的笑容就像晨曦绿叶,面对这淡淡的笑就算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儿也没法恨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始终跟你是一心的,因为你是我哥哥啊。”他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大臂。
“摸什么摸什么,辣椒油都曾我身上了!”路明非大声说。但是在路鸣泽的手触到她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绝不是因为碰过碰过豆腐脑的手自然带着热气儿,而是有实质般的温暖从路鸣泽的手心流入他的身体里。那种简单而自然地接触,好像在梦里有几千几万次,拍拍肩膀拍拍胳膊,说……哥哥。
其实返回头去想,这个叫人讨厌的大男孩一次也没有还过自己。每一次走投无路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恺撒诺诺楚子航都帮不上忙时,只有这个魔鬼版的路鸣泽始终守候在自己身边。只要你愿意跟他做交易,他就一定会帮你,就像整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承认,就像黑王&白王,做完所有交易,估计衰仔也完了)
“这次的临时言灵,‘show me the money’。在星际争霸里,输入这个作弊代码会为你增加一万的矿石和燃气,这个言灵也一样,会为你增加一万美元的财产,可以重复使用。”路鸣泽把手收了回去。
“我说我回馈客户那么频繁,你有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召唤一下我啊?”他从床上跳了下去,无声无息地走向门边,在门边回过头来,“不过我猜很快就有了,危险离你不远,保持警惕,那部手机要始终带在身边,有事短信联系。哦,对了,前台有人给你留了字条,我顺路给你带上来了,就在餐车上。”
他在背后关上了门。
随着门锁扣合的“啪嗒”一声,路明非一个激灵,一切恢复了正常。
还是那件酒店那件客房,还是温暖的晨曦透过白纱窗帘,但是有些细节不一样了,路明非身边出现了楚子航躺过的凹陷,夏弥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根本没叠。
桌子上散落着刨下来的橙子皮,夏弥的白色棉睡衣搭在椅背上,上面黏着一张黄色速记贴,“明非师兄,我们有事先出去了,起来记得去二楼酒店吃自助早餐。”落款画了一个猫头,夏弥的签名居然是个猫头。
只是细微的变化,那种仿佛漂浮在云端的、对世界觉得生疏的感觉消失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和存在感回来了。
餐车还在,碗里还有没吃完的豆腐脑,细腻白嫩,撒着鲜香的麻辣油、榨菜细丝儿、海虾仁、芝麻和香醋,餐盘里半根油条热气儿还没散,果然这次路鸣泽没有整他。
忽然觉得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还想打喷嚏……
路明非猛得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如果这泪水是因为悲伤,他的悲伤一定像大海一样广阔,但不是,是因为油条上抹的一层黄色酱汁。
黄芥末酱。
“你【和(妹)谐】啊!有吃油条配芥末酱的么?路鸣泽你够狠!”路明非一边抹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幻觉听见那个小魔鬼出门之后得意的大笑。
“我再相信他我就是他生的!”路明非擦着嘴从洗手间里出来,心里发誓。(这个发誓的保质期肯定很短)路鸣泽抹芥末酱就像抹花生酱似的,厚厚一层,足足漱了十七八遍嘴里才好受点。
“既然早饭是耍我的……那加钱的言灵也靠不住吧?”路明非琢磨。况且这言灵要怎么用?对着空气大喊,“show me the money”,然后就有送快递的大叔送一个装钱的邮包给他?而且可以重复使用,要是他喊一百遍就是一百万美元,那还不得来一辆运钞车停在酒店门口?
一只淡黄色的信封放在餐车上,信封上用漂亮的花体写着,“Ricardo M。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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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Ricardo:
这是一封任务邮件,请在收到这封邮件后立刻下楼,酒店门口有一辆黑色玛莎拉蒂轿车等你,伊利诺伊州车牌,车牌号‘CAS001’,任务细节车里的人会告诉你。
你忠诚的,
诺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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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打印在一张Hyast酒店的信纸上,如果不是落款处的盖章,路明非一定会猜到路鸣泽在耍他的。他们入住这家酒店才一晚,诺玛怎么会知道?就算有新的任务,诺玛也应该短信或者邮件通知他们才对,而不是让前台打印一封邮件送上来。但是信尾是紫色的世界树徽章,侧着看去,有鳞片一样的荧光。这种防伪徽章是卡塞尔学员专用,路明非上次看见它是在自己悲剧的成绩单上。
2|索斯比拍卖行
路明非一溜烟跑出酒店大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玛莎拉蒂轿车,这东西价格不菲,虽然比不上恺撒那辆如今瘪了前脸的布加迪,不过也是和法拉利同店销售的名车。修长的机舱盖弧线凌厉,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鲨鱼,防窥视玻璃阻断了看向里面的视线。这绝对是件拉风的玩具,路明非又素来没什么操守,立刻就为它的富贵折了腰,探头探脑往里看。他在猜车里的是谁,听说卡塞尔执行部的薪水相当丰厚,但是有钱到开着玛莎拉蒂执行任务,不知道是何等的风流人物。
黑色订制西装?锃明瓦亮的意 大 利皮鞋?抹了油能当镜子用的头发?说起来龙大概是很臭屁的一族,连混血后代们都那么爱得 瑟,整个学院的男男女女十有八九端着贵族派头,连楚子航也开着Panamera出门公干。
车门自动弹开,差点撞上路明非的脑袋。他一猫腰钻了进去。黑色订制西装,锃明瓦亮的意大利皮鞋,抹了油能当镜子用的头发,以及胸口那支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如果不是这家伙一头银色头发,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yin zei打扮,加上银发之后就不一样了,是……老yin zei!
“校……校长!”路明非结结巴巴。“你好啊明非,这次的任务,你和我合作。”昂热淡淡的微笑,举杯。
这老家伙显然很会享受生活,音响里是恢宏的男高音咏叹调,本该插着一支可乐的插槽里居然是支红酒,头顶的天窗敞开,袅袅的雪茄青烟飞腾而上。
“算是吧,不过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在这里逗留两天,参加一场拍卖会。”昂热随手递过一份印制精美的资料,“索斯比拍卖,世界上最优秀的拍卖行之一,是艺术品的重要流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