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传奇:风之名-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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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笑着说:「阿本,别忘了你是在跟谁讲话,我们从来不会因为一点表演技巧就对某人抱着成见。事实上,下次我们演出《戴欧尼卡》时,正需要蓝蜡烛呢。如果你刚好有几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来想想办法。」阿本忍俊不禁地说,「至于其他的标记……其中一人应该有类似羊的眼睛,或是没眼睛或黑眼睛,我听过一些那样的讲法。我也听过祁德林人出现时,植物会死,木腐铁锈,砖头碎裂……」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不知道那是好几个迹象,还是全属同一个。」
「你开始看出我碰上什么麻烦了。」父亲哀怨地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们都有一样的标记,还是各不相同。」
「我跟你说过了。」母亲恼怒道,「每人各有一个标记,那是最合理的。」
「那是我妻子最爱的理论。」父亲说,「但说不通。有些故事里,蓝焰是唯一的标记。有的说动物会发疯,但没有蓝焰。还有的是说,有黑眼睛的人、动物发疯,外加蓝焰。」
「我已经教过你怎么理解了。」她说,语带不耐,显示他们之前已经为此讨论过。「这些迹象不一定要一起出现,他们可能三、四人一起现身,如果其中一人让火光转为暗淡,看起来会跟他们全部都让火变暗一样,那就可以解释那些故事的差异了。他们会因为出现的人数不同,而使标记的数目与状态各不相同。」
父亲喃喃低语。
「阿尔,尊夫人真聪明。」阿本大声说,化解紧张的气氛,「你愿意以多少钱出售?」
「可惜,我还需要她帮我做事,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短租,我想我们可以讨论……」传出捶打身体的声音,接着是父亲低沉的苦笑声。「你还有想到其他的标记吗?」
「他们摸起来应该是冰冷的,不过这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听说他们周遭的火烧不起来,但这种说法又和蓝焰互相矛盾,可能……」
风势转强,吹着树木,树叶的沙沙声盖过了阿本的声音,我趁那声音又溜近他们一些。
「……『受影子羁绊』,无论那意味着什么。」我听到这些字眼。
阿本咕哝着说:「这我也说不上来。我听过一种讲法是说,因为他们的影子投射的方向不对,是朝光线的方向。另一种说法是,其中一位人称『束影者』叫做『束影者某某』之类的。可恶,要是我能想起那名字就好了……」
「说到名字,那是另一个我有疑问的地方。」父亲说,「我收集了二十几个名字,希望你能指点一下,最……」
「阿尔,其实……」阿本打岔,「你不要讲出他们的名字比较好,我是说人名,你可以写在泥土上,或是我去拿一块石板来。你不说出来,我会比较放心一点。就像俗话说的,宁求稳当,以免遗憾。」
出现一阵明显的沉默,我偷偷移动到一半,一只脚离地不敢放下,以免他们听到我。
「你们两位别这样看我。」阿本暴躁地说。
「阿本,我们只是觉得很意外而已。」母亲温和地说,「你看起来不像会迷信的那种人。」
「我不迷信。」阿本说,「我是小心,那是不同的。」
「当然。」父亲说,「我从来不会……」
「阿尔,这话还是留着对付钱的客人说吧。」阿本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恼怒。「你是个好演员,所以没展现出来。不过我很清楚有些人觉得我疯疯癫癫的。」
「阿本,我只是没料到而已。」父亲语带歉意地说,「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我很受不了每次我提到祁德林人,就有人连忙去摸铁或倒掉啤酒。我只不过是在重组故事,又不是去招惹黑暗魔法。」
「嗯,请听我把话说完。我很喜欢你们两位,不希望被你们当成老糊涂看待。」阿本说,「此外,稍后我想跟你们谈某件事情,我需要你们正视我说的那件事。」
风势持续增强,我利用那风吹起的杂音,掩盖我最后移近的脚步声,我贴近爸妈车子的角落,从树叶后方隐约地窥探。他们三人围坐在营火边,阿本坐在树桩上,缩在他破旧的棕色斗篷里。爸妈坐在他对面,母亲依着父亲,两人一起披着一大件毯子。
阿本拿起陶壶加满皮革杯,把杯子交给母亲。他说话时呼出白色雾气,「艾图人对恶魔有什么看法?」他问。
「恐惧。」父亲轻拍着太阳穴,「宗教潜移默化了他们的思想。」
「维塔斯的人又怎么想呢?」阿本问,「他们有不少人是泰伦教徒,他们也这么想吗?」
母亲摇头,「他们觉得有点可笑,他们觉得恶魔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比喻。」
「那么维塔斯人晚上怕什么?」
「妖精。」母亲说
父亲则是同时说出:「卓格。」
「你们说得都对,端看你们是在哪个国家说的而定。」阿本说,「在联邦这里,大家则是觉得这两种想法都很可笑。」他比着周围的树木说,「不过这里一到秋季,他们就变得格外小心,以免引起跚步人的注意。」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作的。」父亲说,「优秀的表演者理当了解观众的好恶,投其所好。」
「你还是觉得我脑袋不太正常。」阿本打趣地问道,「听着,如果明天我们抵达毕仁,有人告诉你林中有跚步人,你相信他们吗?」父亲摇头,「如果有两个人对你这么说呢?」他还是摇头。
阿本把身体前倾,「如果有十二个人都一本正经地告诉你,野外有跚步人,会吃……」
「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父亲语带恼怒,「那太可笑了。」
「那当然。」阿本附和,他举起一只手指,「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你会走进树林吗?」
父亲坐着不动,想了一会儿。
阿本点头。「即使你不相信全镇半数居民所说的,但若你不顾他们的警告,你就是傻瓜。如果你不怕跚步人,你怕什么?」
「熊。」
「盗匪。」
「对剧团的人来说,那是很理智的恐惧。」阿本说,「怕镇民不认同你们。每个地方都有一些迷信的思想,每个人也都会觉得别处的迷信很可笑。」他严肃地看着他们,「但你们听过有关祁德林人的打油诗或诙谐故事吗?我敢打赌你们没听过。」
母亲想了一会儿后摇头,父亲喝了一大口饮料后才跟着摇头。
「我的意思不是说祁德林人就在某处,会像晴天霹雳那样出现,但每个地方的人都怕他们,那通常是有理由的。」
阿本咧嘴而笑,倾倒他的陶杯,把最后一点啤酒倒在地上。「而且名字是很奇怪的东西,危险的东西。」他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们,「我知道这点是真的,因为我受过教育,即使我也有点迷信……」他耸耸肩,「那是我的选择,我老了,你们得迁就我一下。」
父亲沉思地点头,「奇怪,我从来没注意到大家对祁德林人的看法一致,我早该看出这点才是。」他摇头,仿佛是要让脑袋清醒。「我想,我们可以稍后再谈名字,你刚说你想跟我们谈什么?」
我原本准备在被逮到之前溜走的,但阿本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在移步前就愣住了。
「你们身为父母,可能比较难看得出来,不过你们家的小克沃思满聪慧的。」阿本重新倒满杯子,拿陶壶给父亲,但他婉拒了。「事实上,用『聪慧』还不足以形容。」
母亲捧着杯子,望着阿本,「阿本,跟那孩子相处一点时间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特别提起这点,尤其是你。」
「我觉得你还不了解这个状况。」阿本说,他伸长腿,几乎都快伸进火堆里了,「他学鲁特琴多快?」
父亲似乎对突然换了话题有点讶异,「很快,怎么了?」
「他那时几岁?」
父亲若有所思地拉了一会儿胡子。在沉静之中,母亲的声音就像长笛一般,她说:「八岁。」
「回想一下你学琴的时候,你还记得那时你几岁吗?还记得当时碰到的困难吗?」父亲持续拉着胡子,但看上去陷入了沉思,眼神落在遥远的某处。
阿本继续说:「我肯定他学每个和弦与指法时,都是别人示范一次,他一看就会,从不疑惑,也没抱怨过。当他真的犯错时,绝不会有第二次,对吧?」
父亲看起来似乎有点烦躁不安,「通常是这样没错,但他的确碰过困难,就像其他人一样,E和弦,他在升降E和弦方面吃了不少苦头。」
母亲温和地打岔,「亲爱的,我也记得,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他的手小,那时他还很小……」
「我肯定,那一定没有拖住他太久。」阿本平静地说,「他的手灵巧极了,我母亲可能会说那是魔法师的手指。」
父亲微笑,「那是遗传自他母亲,手指纤细但有力,正适合刷洗锅罐,女人对吧?」
母亲拍他,然后抓起他的一只手,张开让阿本看。「他是遗传自他父亲,优雅、温和的手,正适合引诱年轻贵族的女儿。」父亲开始挣脱,但她不理他,「当他开始猎艳时,凭着他的眼睛和这双手,这世上没有女人躲得过他。」
「亲爱的,是追求。」父亲温和地更正。
她耸耸肩,「语义上都是追逐,等比赛结束时,我想我比较可怜那些逃掉的贞洁烈女。」她又依靠回父亲的身上,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稍微侧着头,他回应了暗示,靠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嘴角。
「阿门。」阿本说,举杯致敬。
父亲用一只手搂着母亲,紧紧抱了她一下,「阿本,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想讲的重点是什么。」
「他学每件事都那样飞快,几乎都不会出错。我敢说你唱给他听过的歌,他每一首都记得,他比我更清楚我车上有什么东西。」
他拿起陶壶,拔起塞子,「不光是记忆而已,他是理解,我原本打算教他的东西,有一半他都自己融会贯通了。」
阿本帮母亲斟满杯子,「他才十一岁,你见过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像他一样吗?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生活在这个启蒙的环境里。」阿本指着马车,「不过在多数十一岁小孩的心底,他们想的多半是打水漂、如何抓住猫尾巴要它旋转这类的事情。」
母亲笑声如铃,但阿本的表情一脸正经,「夫人,这是真的。我教过年纪较长的学生,他们能有他一半的资质就谢天谢地了。」他咧嘴而笑,「如果我有他的手,还有他四分之一的机智,我不用一年就发达了。」
一阵静默之后,母亲温和地说:「我记得他还很小、学着走路的时候,总是在观察,眼睛骨碌碌地闪闪发亮,看起来好像想把世界尽收眼底一样。」她的声音些微抖动,父亲伸手过去搂着她,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接着是一段更久的无言,我正要溜走时,父亲开口了,「你建议我们怎么做?」他的语气混合了些许的关切与人父的骄傲。
阿本温和地笑,「没什么,就只是希望你在时机成熟前,先思考一下你能提供他什么选择。他会留名于世,成为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哪方面的佼佼者?」父亲低语。
「任他选择,他如果留在这里,我相信他会是下一个伊利恩。」
父亲微笑,伊利恩是剧团的偶像,那是史上唯一真正知名的艾迪玛卢人,我们最古老、最棒的歌曲都是出自他之手。
而且,如果你相信那些故事,伊利恩还改造了鲁特琴,他是鲁特琴大师,把易碎又笨重的古老宫廷式鲁特琴,转变成如今我们剧团用的七弦鲁特琴,有些故事还宣称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