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传奇:风之名-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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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寇特又舀起一匙肉,咀嚼后吞咽入腹。「他们觉得那是恶魔。」
巴斯特耸肩:「最好是啦,或许他们最多只能想到那样而已。」
「我知道,其实是我鼓励他们往那边想的,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和巴斯特目光相接:「接下来几天,铁匠生意会大好。」
巴斯特刻意面无表情地说:「噢。」
寇特点头:「巴斯特,如果你想走,我也不会怪你。比起待在这里,你还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巴斯特露出震惊的表情:「瑞希,我不能走。」他张开嘴巴又闭上,如此重复了好几次,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有谁能教我?」
寇特笑了,当下他的脸庞显现出他的确很年轻。撇开脸上疲累的线条及旅店老板的沉着表情,他年纪看起来并没有比他的深发同伴大。「是啊,还有谁呢?」他用汤匙指着门,「你去读书或纠缠别人的女儿吧。我相信比起看我用餐,你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
「其实……」
「恶魔退散!」寇特嘴里还有半口炖肉,他改换腔调很重的泰姆语:「Tehus antausa eha!」
巴斯特突然大笑,以单手做出下流的手势。
寇特吞下那口肉,改换语言:「Aroi te dennaleyan!」
「噢,拜托!」巴斯特语带责备,笑容也不见了:「那实在太丢脸了。」
「土石为证,我发誓放了你!」寇特把手指放入旁边的杯子,若无其事地把水滴弹向巴斯特的方向,「消除魔法!」
「用苹果汁?」巴斯特从衬衫前面擦掉一颗水珠时,故意装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这最好别留下污渍。」
寇特又吃下一口晚餐。「拿去泡一泡,如果没办法消除,我建议你用《瑟穹酊阕》里的多种溶剂配方,我想是在第十三章里。」
「好吧。」巴斯特起身,以他奇怪的优雅姿态走向门口。「需要什么就叫我。」他关上门离去。
寇特慢慢用餐,用一块面包抹净最后的炖肉汁。他一边进食,一边望向窗外,或者说试图看清窗外。在灯火照耀下,窗户宛如一面镜子,迥异于屋外的漆黑。
他的眼睛不安地看着房间四周,房间中央的壁炉和楼下的壁炉都是用同样的黑石砌成的,寇特对这个小小的手艺成就颇为自豪。床很小,比儿童床稍大一些,摸一下就会发现它几乎没什么床垫。
观察敏锐的人可能会发现他刻意避免注视某样东西,就好像你在正式餐会上,刻意不和老情人四目相交;或深夜在拥挤的啤酒屋里,和死对头正好相向坐着,却刻意不看对方一样。
寇特试着放松,却徒劳无功。他心烦意乱,在座位上惴惴不安,目光不经意停留在床尾的柜子上。
那是楉木做的,一种罕见的沉重木材,漆黑如碳,光滑如亮光玻璃,香料商与炼金术士都把它列为极品,拇指般的大小价值即媲美黄金,用它来制作柜子可说是奢华之至。
这柜子封了三层,有铁锁、铜锁、还有一道看不见的锁。今晚柜子使房里洋溢着一股柑橘与淬铁的香气,那气息隐约到几乎无法察觉。
寇特的目光落在柜子上时,他并没有迅速转移视线,没有偷偷看往一旁,假装那东西不在那儿。看到柜子的当下,他脸上因日常的简单乐事而慢慢抚平的线条又再度出现了,擦拭瓶瓶罐罐与阅读所带来的安心感顿时消失,脑中只留下空虚与痛苦,脸上时而浮现强烈的渴望,时而出现无限的悔恨。
之后这些情绪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旅店老板疲倦的脸,回归那位他自称是寇特的人。他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起身。
过了很久,他才行经那柜子,上床就寝;上了床,他也躺了很久才入睡。
◇◇◇◇
就像寇特猜的,他们隔晚又回到道石旅店用餐与饮酒。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故事,一下子就没劲了,今晚大家真的都没什么心情。
晚上时间还早时,大伙儿的话题谈到增加进口,他们聊到镇上流传的谣言,大部分的谣言都令人心烦。悔悟王正和瑞沙维克的叛军僵持不下,这情势令人担忧,但大家也只是随口聊聊。瑞沙维克离这里很远,就连他们之中最博学多闻的老马,也难在地图上指出它的位置。
他们自顾自的讨论战争,老马预估农作收割后会课征第三次的税,没人争辩,不过大家也不记得以前曾一年课税三次。
杰克觉得这次收成应该不错,所以第三次课税还不会拖垮大多数的农家。贝特里一家除外,他们本来就过得很辛苦。欧瑞森一家也是,他们家的羊一再离奇消失。还有疯子马丁可能会比较惨,他今年只种大麦。有点脑袋的农人都种了豆子,豆子是战争中唯一受惠的物资,因为豆子是军队的粮食,豆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酒过几巡后,大家开始说出心里比较担忧的事。如今路上常出现逃兵与投机者,连短程旅途都不安全了。路况一直以来都很糟,就像冬天总是很冷一样。大家抱怨归抱怨,只能自个儿多小心,继续过日子。
但这次不一样,过去两个月,路况糟到大家都不想抱怨了。上次来的商队有两台马车,四名护卫。商人光是半磅盐就要价十分钱,一条糖也要卖十五分钱。他没卖胡椒、肉桂、巧克力,不过的确有一小包咖啡,但竟然要两大银币。一开始大家都说他定价太离谱,他坚持不变时,大家就开始起哄,咒骂他。
那是两旬(二十二天)前的事了,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大型交易,不过大家嫌贵也是原因。大家虽然担心第三次课税就快到了,但眼看着自己的积蓄,大家还是希望当初多买了一些东西,以免今年提早下雪。
今晚没人提到昨晚的事,没人提及他们一烧再烧的东西,当然其他人都议论纷纷,镇上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卡特的伤势让大家对那传闻半信半疑,不过也就仅止于此。有人提到「恶魔」,不过大家都只是笑笑,随口说说。
焚烧那怪物前,仅六个人看到那东西。其中一人受伤,其他人还喝了酒,祭司也看到了,但眼见恶魔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对他来说,有恶魔才有生意。
当然,旅店老板也看到了,但他不是当地人,他不会知道这小镇上土生土长的人都深信不移的事实:故事在此传述,但发生在他方,这里并非恶魔之地。
况且,现在不自找麻烦,情况就已经够糟了。老马和其他人都知道没必要再谈论那件事。想说服大家相信,无疑是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笑柄,就像那个长年在房子里掘井的疯子马丁那样。
不过,他们每个人都向铁匠买了一片沉甸甸的冷锻铁,大家都绝口不提心里在想什么。他们只是抱怨路况愈来愈糟,谈论商人、逃兵、征税,盐不够撑过寒冬等等。他们回想起三年前夜不闭户的日子,更别说是闩上门了。
聊到这里,气氛急转直下,虽然他们都没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当晚最后划下阴郁的句点。这些日子以来每晚大多是如此,那年代就是那幅光景。
第二章 美好的一天
这样完美的秋日在故事里是如此常见,在现实世界里却是如此罕见。天气和煦干燥,正适合小麦或玉米田熟成。道路两旁的树木正值换色时节,高大的白杨木转成米黄,伸出路肩的漆树也染上一抹鲜红,只有老橡木似乎还不肯放开夏天的尾巴,树叶依旧匀称地金绿混杂。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遇上五、六个当过兵的人,手持猎弓把你洗劫一空,这天就太美好了。
「长官,它已经称不上是一匹马了。」编史家说:「只比拖板车好一点而已,一下雨,它就……」
那人快手一挥,打断他的话:「听好,小子,只要是有四只脚和至少一只眼睛的东西,皇家军队就肯买;如果你疯到骑着木马上街,我还是会把它抢走。」
他们的首领给人一种颐指气使的感觉,编史家猜测,他不久前应该是个低阶的军官。「你下来就对了,」他板着脸说:「我们拿了东西就走,你也可以继续走你的路。」
编史家从马匹上下来,他以前也被抢过,知道何时多说无益。这些家伙擅长行抢,不会浪费精力虚张声势。他们其中一位仔细打量马匹,检查马蹄、马齿、马具。另两人迅速翻查他的鞍袋,把他全数的家当都摊在地上:两条毯子、连帽斗篷、皮革背包、塞满食粮的厚重行囊。
「都在这了,队长。」其中一人说:「另外还有大约二十磅的燕麦。」
队长蹲下身,打开皮革背包往里瞧。
「里面除了纸笔外,没其他的东西。」编史家说。
队长转头往肩后瞧:「所以你是书记?」
编史家点头说:「长官,那是我谋生的工具,对您没有实质效用。」
那人仔细看了背包,发现他讲的没错,就把它搁在一旁。接着,他把行囊里的东西倒在编史家那件摊开的斗篷上,漫不经心地拨动那些东西。
他拿走编史家大部分的盐和一对鞋带。接着,他拿起编史家在线林镇买的上衣,那是染成宝蓝色的精致亚麻布做的,质料太好,不适合穿着赶路,编史家连穿的机会都还没有。他沮丧地叹了口气。
队长把其他东西留在斗篷上,站起身来。换其他人轮流挑编史家的东西。
队长大声地说:「詹斯,你只有一张毯子吧?」
其中一人点头。「你就拿他的一条走吧,冬天结束前,你会需要第二条毯子。」
「长官,他的斗篷看起来比我的新。」
「那就拿走,留下你的。威金斯,你也是,如果你要拿走他的火绒箱,就留下你那个旧的。」
「长官,我的不见了。」威金斯说:「不然我就给他了。」
整个过程异常平和,他们拿走他所有的针(只留一根)、两双不成对的短袜、一包干果、一包糖、半瓶酒、一对象牙骰子,留下他其他的衣服、肉干、吃一半的过期黑面包,没动他的皮革背包。
那些人重新装好他的行囊后,队长转向编史家说:「把钱包交出来吧。」
编史家交出钱包。
「还有戒指。」
「这里头几乎不含银。」编史家一边拔下戒指一边咕哝着。
「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编史家解开上衣的钮扣,露出一个串在皮绳上的普通金属环。「长官,就只是个铁环。」
队长走近他,拿起铁环在指间搓了几下,又放它荡回编史家的胸前。「那你就留着吧,我不是那种干预人家宗教信仰的人。」他说,接着就把钱包里的东西倒在一只手上,一边用手指翻着那些钱币,一边发出惊喜声。「书记比我想的好赚嘛。」他开始点算分给弟兄的金额。
「能不能留个一两分钱给我?」编史家说:「够我吃几顿热食就好?」
那六人转身看着编史家,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队长大笑:「老天,你还真带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得不佩服的意味。
「你看起来满明理的。」编史家耸耸肩说:「况且人总是需要吃点东西。」
队长首次露出微笑。「我可以理解那种感觉。」他拿出两分钱在手上晃了一下,放回编史家的钱包。「就因为你带种,给你一对铜板。」他把钱包丢还给编史家,把那件好看的宝蓝色上衣塞进自己的鞍袋。
「谢谢长官。」编史家说:「你可能会想知道,你弟兄拿走的那瓶东西,是我用来洗笔的甲醇,万一喝下去就糟了。」
队长微笑点头:「你们看到善待别人的结果了吧?」他一边上马一边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