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游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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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用来搞鬼的骗人把戏。那些石头是埋进去的,才挖到地下1米深就断了,底下根本是平的!”
说到这里,两人的眼中放出异样的光来。
其他的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听一个人呆呆地问了一句,
“你们俩跑出去,就为了挖那东西?”
接下来,其他的人也连连打着呵欠,不耐烦地接过话来,
“这有什么不好。管他骗人,还是确有其事。我们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图个新鲜。反正奇特的东西也看到了,钱也花出去了,大家玩得高兴。总之,我觉得没什么好遗憾的,管他什么呢!”
“可是,咱们被涮了。”
两人看上去还是怒不可遏,我也忍不住打起呵欠,随声附和刚才那位仁兄的意见。
撇下两个人继续喋喋不休的争论,其余的客人们重新钻回暖融融的被窝,不久又沉入梦乡。
黎明时分,“砰”的一声巨响撕破晨曦的沉寂,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灰尘和木屑,四处飘散。还畅游在梦中的人们吃了一惊,纷纷跳起来。
“地震?!”
“喂,没事儿吧?”
等灰尘渐渐散去,我们才注意到房间里赫然立起一件异样的东西,一只巨大的石手冷冰冰地伸了出来。
再仔细看去,两位怀疑家的床铺早已翻过来,可怜他们两个,像从床上被掷出去一般,正埋在木屑里动弹不得。石手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从两人床铺之间钻出,这时已经迫及屋顶了。
其余的人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慢慢地从刚才的惊吓中醒过神儿来,呆呆地抬头仰望破土而出的石手。那只手,端端正正地直插屋脊。
村子的人都来了,动手修缮被破坏的旅馆,观光团的人们也参与进来,等忙完一阵休息下来时,已经是晚上。我们再次登上夜行车,告别了这座村庄。临近拂晓时分,车终于抵达城里,观光团就此解散。
离开时,户田再次叮嘱道,
“请诸位千万不要对他人泄露W村的位置,更不要提及您在村里的经历。巨人们一直躲在背后,监听人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管您身在何地,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否则,诸位家里的地面就会经历同样的遭遇!”
客人们都默默无言地低着头,连两位怀疑家也垂下了头,一语不发。
这些就是我们在W村的全部经历。
直到现在,我和妻子尚未对那座村庄的经历是真实抑或还是幻觉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但是,从短暂的观光旅行中感受到的快乐记忆犹新。不过,也许因为曾经亲眼目睹巨大的石手冲破地面、拔地而起的骇人情景,那真切的一幕仿佛在冥冥中仍蕴含着警示,至今我们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在那座村庄的所见所闻。
某日清晨,突然间,正在读报的妻子失声叫起来。
“怎么了?”我诧异地问她。
“这两个人,不是那次旅行时同行的人吗?”
我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报纸,眼光向报纸扫去。报上赫然登着两个人的照片。不错,那照片不是别人的,正是从床上被掷出去的两位怀疑家的。
据报道称,两人于同一天,莫名其妙地从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
“太奇怪了!”
妻子耸了耸肩,很快便兴味索然地撇开这个问题,洗起衣服来。
我一面注视着那篇报道,一面紧张地思索着。
这两个人会不会返回W村了?或者,他们因为某种力量的胁迫而不得不回到W村?
这时,我不禁想起那些半醺的老人们不经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
……从村里走出去的人们,他们移居的地方常常有石头长出来。
恐怕,这两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念头,把村里的石头偷偷带出村子,打算当做护身符,而一旦石头被带往村外,它们为了索回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必然会出现在那些被带到的地方。
直觉告诉我,我的推测不会有错。
他们一定把石头的碎片带出来了。
两人虽然遭受了那样的不测,仍然对亲身经历的事件抱有一种怀疑甚至某种玩世不恭的心态。为了证明是否存在骗局,他们把石头偷偷带出来,打算做个彻底调查。
我叼起一支香烟,继续思索着。
接下来,其实隐藏在一系列诡秘事件幕后的——是那座村庄的真实目的。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插在开襟羊毛衫的口袋里,四处摸索着,试图找到打火机。
……村里的人口不断减少,老人们越来越多,人们时常躲避不及那些新生出来的石头,甚至有人不幸被石头击中,并因此丧命,类似情况不断增多。而且,村子和外界之几乎完全隔绝,必须有新的人口补充进来,于是,才开设了这条观光旅行线路,面向都市的人们开放。也就是说,现金收入并非村子的真正目的,他们早已想到观光客中有些人会悄悄地带着石头离开,而一旦石头被带出村外,石头就会追着带走它们的人不放。结果,凡是不幸带出石头的人最后都为势所迫,重新返回村庄。这样一来,村里的人口就能增加了。
我的手继续摸索着,终于摸到了打火机,但在打火机旁,我触到了一枚坚硬的物体。
我曾经打算拿它来供在心爱的祖母坟前。
一道冷森森的气息,直向心口袭来。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取出那枚坚硬的物体端详。
那是我在W村石料工厂的一个角落里拾到的,一枚小小的石块碎片。
我缓缓地转过头,朝明亮的庭院望去。
从妻子精心培植的水仙之间,三根巨大的石指毫无顾忌地舒展开来……
【西班牙的苔藓】
为了说明她和西班牙苔藓之间的关系,还得先从她的机器人说起。
当然,不是所有的机器人都与科学紧密相关。这个机器人,充其量,不过是摆放在博物馆入口处的那种廉价的、传统的玩具而已。
四方形的面孔、四方形的身体和钩形的手,这是上万个人脑海里浮现的那种再平常不过的一种玩具。就是对这样一个玩具,她却表现出了无比的兴趣。
机器人是如何到她的手里的?这个问题的答案,由于没有人亲眼所见,已无从得知。但是,从事件发生时前前后后的情景推测起来,应该是一段极其不愉快的经历。
在刚刚上幼儿园不久之后的盂兰盆节,她跟着母亲回到了乡下。
那是一个绿意浓浓的,群山也为之沸腾的喧嚣的下午。
跟在几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堂兄背后,她蹒跚地走在尘埃漫天的乡间小路上。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对这样一个小小的、碍手碍脚的丫头,堂兄们丝毫提不起耐心;当然,更无所谓欢迎。开始,还时不时唤上一声,互相招呼着别把这丫头落下了。后来,忙着在河里嬉戏打闹的少年们,早把这丫头忘得一干二净。他们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辰起,不见了她的人影。
当一帮男孩子注意到她不见了,太阳已经落下西山。
他们慌里慌张奔回家,把情况报告给已等得焦急万分的她妈妈。这下可不得了了,家中立刻炸开了锅。正当人们闹得人仰马翻时,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母亲和少年们这才放下心来。当眼光扫到她身上时,母亲便注意到她手里握着一个物件。
凝神一瞧,是一个小小的机器人玩具,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便宜的玩具。
少女手里握着那个机器人,一声不响地立在门外。
怎么啦?母亲奇怪地询问着夜幕里的她,可她仍一声不响,没有半句回答。
于是,母亲便踢踏着拖鞋向门外迎去,唤她快点儿进来。一愣神,便看到昏暗的街灯之下,石阶上淌着一摊黑色的东西。
血。
这孩子,受伤啦?想到这里,母亲吓了一跳。待到慌忙把她拖到身边时,仔细一端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浓郁的阴影袭上身来,使得母亲彻底呆住了……
血,殷红的血,正从她蓝色的裙子下面,顺着脚趾缓缓地流淌着。
直到那时为止,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她完全没有意识——自己的身体遭遇了怎样令人不快的事。她也绝没有认识到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那将是再也擦不去的,强加于她身上的奇耻大辱。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却注意到了,母亲的眼中,那被撕扯开的,一道深深的恐怖与绝望,而且正缓慢地,从母亲的面孔上呈现出来。
当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场的大人们都沉默了,再也不发一言。
可是,这件事后来又是怎么传开的?也许是少年们的多言多语,不过别忘了,在那匆忙的深夜,将少女悄悄送往医院的那一幕,可是村里人都曾亲眼目睹的。
就这样,由于那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儿,由于投向她们的怜悯目光,以及窃窃私语,女孩儿和她的母亲,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这块烙印,再也拭不去了,它如同噩梦一般伴随着她们,是悬在她们头顶的耻辱。
当年与女孩儿走散的少年们,同样因为这件事,在心中投下浓重的阴影。不过要让他们真正理解那件事意味着什么,或许还有待时日。或许其中的某一个人,在回首往事的时候,也会感到一丝的罪恶或愧疚。但是,这些内容与本文关系不大了,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先搁置一边。说到底,男性就无从知晓所谓女性身上所经历的耻辱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此,不难推想,女孩儿的父亲会采取一副怎样的态度了。
得知女儿的遭遇,父亲投向女儿的视线,立刻变为犹如面对一股“肮脏”的浊流。
谁是“肮脏”的浊流?不用问,当然是他的女儿。
再者,女儿变成了“肮脏”的浊流,作为女儿的母亲必定也难辞其咎。简单地说,在父亲眼里,母亲也一并变成了“肮脏”的浊流——母亲,所谓母亲的职责就是在女儿出嫁之前,完全承担起应有的责任,直到将女儿以最高的神圣清白嫁出去。既然有辱了使命,就是失职,就是没用。父亲断然地给出了这个裁决。
“你到底都忙活些什么?”父亲挖苦地说,“女儿现在成了残次品。本来应该能卖个高价儿,今后呢?可好,只有被人狠狠地压价儿了,你知不知道?”
女儿的悲惨命运和西班牙的苔藓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因果关系?也许有人忍不住要问,听我说,不要那么着急。为何女儿对那个机器人始终那般执着?首先故事需要从这股执着的最后一幕讲起。
当然,在发生这件事后,她的母亲对那个机器人表现出无法遏制的厌恶,恨不得马上把这个不祥的破烂玩意儿当垃圾扔掉。可是,女儿却死死地抱着机器人,不肯丢手。最后,母亲还是被女儿那股顽强的精神彻底搞疲惫了,好了,随你的便吧!
数年之后,母亲终于知道了她那股执著背后隐藏的理由。
再次,她和母亲踏上了返乡的旅途。
这一次,是为了看护濒死的祖父。
房间里充满着濒死的苦寂,像电影画面一样。但令人万万料想不到的一幕就在此刻拉开了。
模糊下去的意识渐渐吞噬着老人,也吞噬着守护在床前的家人。夜半时分,终于如火种熄灭般,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摸了摸脉搏,医生向众人宣布,“人走了”。
周围充斥着哀痛的啜泣。
母亲一边用手绢拭泪,一边催促她快些向祖父做最后的告别。
她一下站起来,走上前去。这时,母亲注意到——今天,女儿手里仍然握着那个机器人。
或许,她在用她特有的方式向祖父做最后的告别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