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童年-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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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有的人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到这些知识分子们是如此的愚蠢,读了半辈子书却连
“河里夹障子”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车老板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河里夹障子都来
了?哈哈哈,好啊,欢迎,欢迎,驾!──”。
“老姑,”这个最喜欢以捉弄他人为乐事的小老头,我认识他,他叫吴保山,除了赶马
车之外,他还有一项更为光荣而艰巨的伟大任务:定期给每户农家清掏厕所!吴保山每次给
奶奶家清掏完厕所后,便在一张小纸条上缭缭草草地写几个字,然后,递给奶奶,奶奶握着
小纸条,对我解释道:凭着这张小纸条,年终结算的时候,能够领到几个微薄的工分。我怔
怔地问老姑道:“老姑,‘河里夹障子’是什么意思啊?”
“大侄,”老姑笑嘻嘻的解释道:“这是吴保山骂那些大知识分子们呢,那些知识分子
还没听出来呐,还一个劲地傻笑呐。大侄,‘河里夹障子’能挡住什么啊,嗯,一定挡不住
鱼吧,鱼是长的啊,能从障子缝里游过去,所以啊,‘河里夹障子’只能挡住圆的东西啊,
大侄,河里边,圆的东西是什么啊?
“王八!”我不加思假地回答道。
“哈哈哈,对啊,‘河里夹障子’:‘挡圆’(党员)!哈哈哈,……”
“哈,好热闹!”我拍着双手,欲跳进生产队的大院里,老姑拽着我的衣袖:“大侄,
你要干啥?”
“到生产队玩去,好热闹啊,人好多啊!”
“不行,”
“哼,”我不听老姑的劝阻,挣脱开老姑的手臂,咕咚一声,跳到生产队的院子里,人
们正嘻嘻哈哈地围拢在被剥得血肉模糊的死牛旁,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斜对面劳动着
的知识分子们,用漠然的目光瞅了瞅我,我迷茫地环顾一下陌生的院落,发现身旁是一栋大
仓库,我悄悄地溜了进去,嘿嘿,真好笑,诺大的仓库却没有任何贮藏,空空旷旷,我漫无
目标地徘徊在乱纷纷的,积满谷草的土地上,脚尖无意之中踢到一穗横陈在谷草中的,黄橙
橙的玉米棒,我低下头去瞅了瞅,脚尖一抬,将玉米棒踹出好远,望着咕碌碌翻滚着的玉米
棒,我顿然想起奶奶家的餐桌,想起那涩口的,但却是珍贵的玉米锅贴:玉米面虽然不好吃,
很涩口,然而,既使是这样,奶奶一家人,也是不能放开肚皮,随便吃的,更不是顿顿都可
以吃饱的,我又想起爸爸和三叔挖空心思地往奶奶家里邮寄玉米面的事情。啊……玉米,玉
米,你看着不起眼,却是穷人们活命的黄金食品啊。我走到被我无端踹开的玉米棒前,轻轻
地拾起它,放到眼前,久久地宁视着,心中暗暗嘀咕着:把这根玉米棒,拿回奶家去!
我握着玉米棒,刚刚走到仓库的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他身材雍肿不
堪,浑身散发着呛人的烟草味,尤其可笑的是,在他那酱块般地脑袋右上端,非常显眼地突
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肉包包,看到他这般尊容,更让我讨厌得没法形容。
“小子,”长着大肉包的老人用手中的长烟杆指着我手中的玉米棒:“这是生产队的苞
米,是国家的财产,你可不能随便拿哦,送回仓库去!”
“我,我,我没拿,我只是随便玩一玩,玩完了,我还会放回原地的!”
“嘿嘿,”老人和善地笑了笑:“你倒是鬼机灵啊,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我怎么没有见
过你啊,嗯?”
“老张家的,我是张家的,”
“老张家?”老人狠狠地吸了口低劣的烟叶,一对昏暗的眼睛久久地盯着我:“老张家?
老张家,嗯,我咋没看见过你啊?嗯,”
我不再理睬他,再度溜进仓库里,我心有不甘,决意要把这穗玉米棒,偷回奶奶家去,
让奶奶一家人,吃顿饱饭,可是,怎么才能偷回去呢?我握着玉米棒,扫视一眼空空如也的
仓库,哈,有了,仓库的后墙,与奶奶家的院子紧紧相连,后墙处有一扇呲牙咧嘴的破窗户,
我顿时来了灵感,小手一扬,沉甸甸的玉米棒嗖地一声,钻过破窗扇,飞进奶奶家的院子里,
我兴奋得蹲下身去,又拣起一穗,又如此这般地投过破窗扇,扔进奶奶家的院子里,我越干
越得意,一穗又一穗的玉米接二连三地投进奶奶家的院子里,看到仓库里再也寻觅到不一穗
玉米棒,我终于拍拍手上的灰土,欢天喜地的溜出仓库,翻过土坯墙头,回到奶奶家的院子
里,我扯过爷爷背猪草用的柳条筐,将散落在院子里的玉米棒一一拾到柳条筐里,然后吃力
地拽拉着沉重的柳条筐:“奶奶,奶奶,”
“哎,大孙子,什么事啊!”
奶奶循声赶来,见我拼命地拽拉着装满玉米棒的柳条筐,奶奶惊讶地地望着我,她又瞅
了瞅生产队仓库的破窗扇,立刻明白了一切:“大孙子,”奶奶一把夺过柳条筐:“这可不
行,这是小偷做的事情啊!”说完,奶奶手腕一用力,非常轻松地挎起了柳条筐,另一只手
拉住我:“走,力啊,咱们给生产队送回去!”
“唉,”我跟着奶奶,怏怏地走出院门:“奶奶,这点苞米,放到仓库里,也没什么用
处啊,人见人踩,毛驴子也啃,”
“那也不行,这是生产队的,放在那里,就是烂掉,也不能拿的,懂吗,大孙子,”刚
刚走进生产队的院子,奶奶便嚷嚷起来:“老杨包,老杨包!”
“哎,”脑袋上顶着大肉包的老人闻声迎了过来,奶奶将柳条筐放到地上:“嘻嘻,老
杨包,这是我孙子淘气的时候,扔到我家院子里的,我把它都送回来了!”
“哈哈,”老杨包将吸完的大长杆往裤腰上一别,粗糙的大手友善地掐拧一下我的脸蛋
:“小子,你不是跟我说,随便玩玩吗,怎么,都玩到你们老张家的院子里啦,嘿嘿,好个
淘气包啊!”他又将头转向奶奶:“嗨呀,老张太太,你可够认真的,算了算了,这点破苞
米扔在那里也是烂掉,小孩子淘气,就拉倒吧!”
“那可不行,”奶奶不容分说地将柳条筐里的玉米棒,悉数倾倒回仓库里,老杨包笑嘻
嘻地瞅着我,问奶奶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以前,我咋没见过呐!”
“哦,”听到老杨包的话,奶奶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自豪的神色,美滋滋地说道:“老杨
包,你当然不认识他,他是我大儿子的小子,我的大孙子啊!”
“啊……”老杨包眼前一亮:“豁豁,就是,就是,就是那个念大书的,留过苏的,大
仓子的儿子?嗯,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让我好好地看看!嗯,还别说,真像他爹啊!”老
杨包拍着我的肩膀继续说道:“嘿嘿,像你爹,真像你爹,不仅顾家这点,特像你爹,翻墙
头那灵巧劲,更像大仓子小时候,嘿嘿,”
奶奶与老杨包寒喧一番,便拉起我的手,回到家里,奶奶谆谆告诫我道:“大孙子,人,
再难,再穷,也不能伸手偷别人的东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
“喂,”奶奶前脚刚刚迈进家门,身后传来阵阵喊声:“喂,姥姥,”我回头望去,门
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英俊洒脱的男青年,他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对奶奶说道:“姥姥,今
天晚上,大队要开批斗大会,姥姥,你可一定要参加哦,可别像上次似的,说去,结果,点
名的时候,就缺姥姥你家!”
“大侄,”老姑悄悄地拽了拽我:“他,就是队长,我的大外甥!”
“嗨,”奶奶苦笑道:“永威啊,上次开会,你姥爷突然犯了病,我倒是想去,可是,
你姥爷又是抽又是喘,外孙子,你说,我敢离开家么?”
“姥姥,”奶奶的外孙子队长一脸难色地说道:“姥姥,姥爷有病,你离不开家,就派
我舅去呗,这次,可一定要准时参加会议哦,公社有了新规定,不参加生产队组织的革命活
动,年终是要扣工分的啊!”
“姥爷,”大表哥走进屋子里,关切地问候着爷爷:“姥爷,你的身体最近可好哦?”
“嗯,还行,”土炕上的爷爷板着枯黄的病脸不屑地对外孙子道:“哼,你们这些人啊,
没正形,就是没正形,一年到头,什么正经事也不干,不是练唱歌,排舞蹈,就是开批斗大
会,唉,啥人能架住这么折腾啊?打死我也不信,整天介扯着嗓子唱歌,扭着屁股跳舞,举
着拳头喊口号,就能吃饱饭,穿暖衣服,过好日子?唉,真是没正形啊,这可怎么办呐!”
“唉,”大表哥叹了口气:“姥爷,我也是没法子啊,上级有精神,”
“嘿嘿,”我与老姑站在外屋,我以挑衅似的口吻对老姑说道:“老姑,你不是说,队
长是你的大外甥么,你敢叫他么,我听听!”
“哼哼,”老姑冲我撇了撇嘴:“大外甥,大外甥,”
“哎,”大表哥果然应答道,然后,向我们走过来,脸上带着些许可怜的卑微:“老姨,
有什么事么?”
“没,没,没什么大事!”老姑冲我自豪地一笑,对着大表哥指了指我:“大外甥,这
是你表弟弟!”
“哦,”大表哥点了点头:“老姨,我知道了,我妈跟我说过了,小表弟,”队长大表
哥亲切地掐了掐我的脸蛋:“哪天到大表哥家串门去,老姨,”大表哥非常礼貌地向老姑告
辞:“老姨,我得走了,我还有事!”
“去吧,去吧!”老姑得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忙你的事去吧!”待大表哥走出
屋外,老姑一脸得意地对我说道:“怎么样,大侄,你大表哥虽然是队长,在生产队里再怎
么厉害,可是,一到了我的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嘻嘻,谁让我是他老姨呐!”
“嗨嗨,”奶奶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爷爷:“老头子啊,你就少□z臙X声吧,还是寻
思寻思,让谁去开会吧,你没听你外孙子说么,不去,要扣工分的!”
“哼,”爷爷忿忿地说道:“爱谁去谁是,反正,我是不去!”
“你,这个该死的老头子!”奶奶虎着面孔嚷嚷道:“你,这也叫一家之主,什么事情
也不肯出头,唉,这也叫个大老爷们!”
“我看不惯!”爷爷坚持道:“我就是看不惯,没正形!”
“妈……”二姑插言道:“我爹不愿意去,也别难为他啦,还是我去吧!”
“唉,”奶奶指着爷爷一脸不悦地嘟哝道:“你呀,你呀,你的书算是白念了,什么看
得惯,看不惯的,这与你一个小草民有什么关系?你看不惯,就让孩子出头,孩子才多大啊,
万一碰到点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你忘没忘,土改那年,斗地主,你不去,就让大仓子
去,那天晚上,大仓子开会回来,一宿也没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乱喊乱叫:我怕,我怕,
我怕,看到孩子吓成那样,我也一宿没睡觉,就那么抱着大仓子整整一宿,我问他:大仓子,
你怕啥啊?你没听到孩子怎么说的么:妈……我怕,他们可真狠啊,把地主掉在房梁上,把
裤子扒下来,往死里打,一边打,一边问他:你家的金银财宝都藏到哪去啦,地主说:没有
啦,没有啦,我什么都没有啦,都让你们给没收啦。可是,他们不信,还是往死里打,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