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成尘-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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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屋内熄灭的壁炉前,再无她的身影,却仍萦绕着她的兰香。
一个月前吴妈冷不丁的在玎珂耳边开口,“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男人的胃!”玎珂拿着袁尘的军外套冲吴妈甩甩手,“什么跟什么啊,我才不想拴住他呢!”
话虽这么说,她却买来鸡蛋和面粉整日在家中练习,“我的小姐,您怎么边做边吃!”玎珂擦了擦一脸的面粉白,却星眸笑得灿烂,“没办法,谁让我做的好吃呢!”她拿沾着面粉的手又擦了下额头,漆黑的窗外却仍不见他的身影,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袁尘痴痴的望着蛋糕,他,玎珂,沈淙泉之间该有个了结!
“少帅,不好了!”何副官喘着气冲进屋内,“专列刚出北平就被苏琛泽埋伏的队伍拦截了!”
瓷碟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什么?”
正文 生死相随
咣当一声火车带着火星减慢速度停在铁轨上,“怎么回事?”玎珂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报告,前面的铁轨被人拆除了!”
玎珂刚爬起来还未站稳,却听见窗外枪声四起,拉开窗帘防弹玻璃外竟是成群的苏军,苏军的制服勋章类似于水字的隶书,一眼望去仿佛要将人彻底淹没。
“天啊,杀人啦!”吴妈嚷着躲在玎珂的身后,玎珂看着窗外成群的苏军同专列上的侍卫厮打着,列车只是按常规有些随行的士兵,人数本就寥寥无几,根本抵不过几刻。
“嘭”的一声响,苏军士兵似乎不知专列装得是防弹玻璃,竟一枪将子弹打在玎珂面前的玻璃上,防弹玻璃立即被钻出一个浅浅的凹槽,顺着凹槽裂开的纹路却依旧坚硬。玎珂一怔看着持枪的苏军立在自己的玻璃前,漆黑的枪口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原来,苏琛泽是要不计后果的杀了她!
“吴妈,你沿着车厢后面逃下去,再搭车去北平找少帅求救。”玎珂脱掉呢子外套和高跟鞋,从身旁的包中取出精致的勃朗宁手枪,“那小姐您呢?”玎珂抓起地上的平底布鞋乱套在脚上。
“行了,别担心我,你快走。”玎珂说着赶紧推了推吴妈,车外的苏军士兵已开始撬火车的铁门,吴妈吓得赶忙顺着车厢后面逃走。
玎珂知道苏军士兵的目标是自己,必然早已堵住了车厢后面的通道,吴妈兴许可以逃出去,她却毫无可能。
砰砰的砸车门声越来越大,玎珂掏出口袋内的钥匙将另一侧的车窗打开,车窗外尽是尖锐的乱石,冬日乱石旁的河沟半冰半水,虽不深却卷着北平刺人的寒意。
玎珂望着窗外迟疑起来,铁门却一瞬间被撞开根本不容她半分的思考,她逆着风如同翱翔的鹰隼顷刻间跳下火车,“快追!”身后枪声四起,玎珂踩过半冰半水的河沟,鞋底灌着冰水直钻进铁轨旁的树林中。
身后枪声四起,皑皑白雪顺着树干砸落下,过膝的积雪阻挡住玎珂的速度,偌大的树林却难以躲开紧追不舍的士兵,她一袭艳红色旗袍在白雪枯树间异常扎眼,深深浅浅的脚印更难逃出敌人的爪牙。
她巧妙的一个个旋转错开,枪火交战声声不断,犹如拉紧的弦,下一刻究竟是弦断还是曲成,却生死未卜。玎珂几乎不敢呼吸,敌人枪枪毙命,显然不留给她半分逃亡的机会。
展开手心,梅花状的子弹排成一圈,玎珂屏住呼吸将子弹塞进枪膛中,她就像一只隐匿在暗处的豹子,不断寻找致命一击。
树梢上散落的积雪覆盖在深浅不一的脚印上难以辨别,苏军和玎珂在不大的林中左旋右绕,随着“嘭”的一声枪响,血红色旗袍的裙角竟没能躲过敌人的眼睛,玎珂一个侧身躲在树后居然避开了擦身的子弹,她慢慢扬起勃朗宁手枪准备同对方交手。
她虽不愿开枪杀人,可虎有伤人意,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准星下刹那间血色四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树皮顿时斑驳不堪,对方却倒在了雪中,鲜血顺着白雪层层晕染开。
枪打跑躲,玎珂知道枪里的子弹所剩不多,自己早已是头悬一把利剑,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身首异处。
她乱步艰难的跑出树林,脚步却顿时被牵绊住了。
眼前竟是一片无垠的冰地,河水被冻结徒留下宽阔的冰面,身后有追兵眼前却是无处可躲的冰面。
完了,彻底完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袁尘,袁尘,你在哪里?”玎珂默念着,喉咙间带着细碎的啜泣声。
面对猥琐的狱官像魔鬼般靠近,他会一声枪响毫不留情的击碎对方的头颅,“别怕,有我在!”他温柔而小心的在她耳边呢喃道,他会紧紧搂住她却又怕再伤害到她。
“小心!”当车子飞速撞上山壁,他会下意识将她按在怀中,用整个后背为她挡去破碎的挡风玻璃,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命。
所有危险的时刻他都会出现,现在呢?
袁尘!
“有人在叫我!”袁尘猛地惊起一身冷汗,车速飞驰间何副官紧握方向盘,“没有啊!少帅您别太担心了!”袁尘按了按依旧微痛的太阳穴,血管突突的跳着,如同他紧张的心。
“不对,我分明听见玎珂在叫我!”何副官慌忙将油门踩到底,“少夫人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
袁尘下意识将左手放在唇角边,温唇感受着冰冷的钻戒,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温度,方才竟是那样的真切,仿佛她的声音就在耳际,如同真切的呼唤,时时在等待他。
袁尘已紧张的难以喘息,他掏出口袋中的药瓶倒出两粒滚动的药丸,“嘭”窗外连续的枪声惊起,药粒顺着袁尘粗粝的掌心滚落在车内。他瞥眼窗外,不远处的冰河上一望无垠,却见一抹艳红色飘荡在冰雪之间,她边开枪边逃,可身后已是成群的卡其色士兵。
“玎珂!”
何副官猛刹车整个人差点栽倒在挡风玻璃上,袁尘却已跳着滚下车。
玎珂猛然回眸,他如同一缕曙光般,瞬间撕破黑暗,奋不顾身来到她的身边!
袁尘!
他嘴角微微上勾,带着魅惑的笑,而这笑却只为她一人!
“我要带你走!”时光流转,他霸道的话语却依旧不变。
玎珂毫不迟疑的伸出手,两人便是十指相扣,丝丝相绕,且战且退,敌军却逐渐涌出越来越多,鞋子已湿透脚分明踩在冰上,玎珂的手心却不断溢出汗水,
子弹发发不落,两人左右配合有序,刹那间眼角扫过敌人的眉心便是一枪,各个击破,袁尘的子弹颗颗击中眉心,绝不给敌人半秒思考的机会,哪怕是半秒也许就会伤害到他的玎珂!
可在保护玎珂的瞬间袁尘的左手臂却瞬间被子弹击中,玎珂心痛的瞟过一眼,他不亏是训练有素的少帅,手臂中弹竟只是一声闷哼。
空旷的湖面已无路可躲,“我的子弹用完了!”玎珂后退着靠向袁尘的背,士兵前仆后继,可已领略到袁尘精妙的枪法,伫立着竟不敢再轻举妄动,敌人步步紧逼,袁尘改换左手拿枪,右手紧握玎珂的手,“我也是!”
两人转身却又瞬间刹住了脚步,身后竟是一个偌大的冰窟,散碎的薄冰缓慢的游荡在冰水上,初春的北平有部分湖水逐渐化开,后面居然刚好没了厚冰,这却成了两人绝命的万丈深渊。
他们脚下的薄冰带着道道细纹缓缓展开,似乎下一刻便会瞬间崩裂。
“你敢吗?”袁尘看着身边颤抖的玎珂,两人眼眸对视的顷刻电光火石,玎珂瞥了一眼刺骨冰冷的湖水,再回眸望向袁尘漆黑的眼眸,她竟莞尔一笑,笑得万花皆失色,“生死相随!”
正文 阴阳相隔
生死相随!
不过四字却足矣!
袁尘紧握住玎珂的手瞬间回身跳进冰冷的湖水中,士兵猝不及防,举起枪朝湖水中射击,清透的湖水阻力拦截下子弹,刺眼的血却顺着袁尘的手臂染红半池湖水,丝丝渗开。
一颗颗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带着湖水的漩涡扭转着,冬日的湖水如同一根根细针,刺得玎珂浑身生疼,她疼得连眼也不敢睁开,只是合目任由袁尘拽着,却仿佛渐渐失去了知觉,冰水如同黑洞般,无情的吞噬着她的生命。
冰上的士兵望着跳下冰窟的两人,无不惊叹却又不敢再开枪,他们已履薄冰,倘若再开枪便有丧命的危险,正在迟疑之时身后却是一片枪响,何副官带着成批赶来的士兵将其击毙。
袁尘一向喜爱冬泳,他竭尽全力保持清醒,逐一拽去阻碍的军靴和衣衫,他的手却紧攥住玎珂时刻不敢松开,可水中的她却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逐渐下沉,冷得浑身僵硬连袁尘的温度也感觉不到。
分明是闭着双眼,可朦胧间她却看见那时的算命先生捋着胡子,“这女孩命中犯水!”
命中犯水……
玎珂以前总爱喝杭白菊,微黄中略带白,清雅不施粉黛,一壶热水浇下,顿时展开蜷缩干萼的花朵,上下沉浮绚烂的盛开着,可再美也只是死后的绽放。
此刻她却如同杭白菊在碧水中下坠,袁尘发狂的拼命握着她娇嫩的手。
“我说过,我要带你走!”
“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
袁尘猛地扑出水面,不知捱了多久才游到岸边,他急促的呼吸着可开口却是她的名字,“玎珂!”
“少帅,快上来!”何副官慌忙伸手去拉袁尘,袁尘先将怀中的玎珂递给何副官,何副官的手却一抖,她整个身躯已是僵硬,浑身冰冷的竟寒过了冬日的空气。
“快,快去最近的医院!”他不能再失去她了,哪怕一刻,他也绝不允许!
“玎珂,你醒醒,我再也不送你走了!玎珂?”袁尘伏在她的耳边低喃着,雪白的床帐边站着手足无措的医生和护士,何副官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少帅,夫人已经,已经……”他哽咽着却说不出话。
“你不是说要生死相随吗?你睁开眼睛啊!快睁开!”袁尘发疯的晃动着玎珂的身躯,何副官和医生冲上前去阻拦,他却刹那间焚烧掉所有的理智,猛的拽住何副官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她怎么了?”
袁尘紧攥着何副官的戎装,血混着冰水从他身上滴下,一进医院他便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口和身体,可她却依旧躺着纹丝不动。
何副官不是恐惧,而是看着袁尘碎了满眼的泪,充血的眸子爬满了痛苦,袁尘以为自己放手,是给她自由,却不想竟亲手将她推上了绝路。
“你们全都要给她陪葬!”袁尘像发了疯一样的吼着,忽而却又摇头,“不,不止你们,我要苏琛泽全家连同他的大军都陪葬!”何副官本来还想劝阻,可袁尘却拔出了银色手枪。
上海繁华的街道旁她的一抹白色身影,让他足足痴等了四年,他不择手段得到了她,可她刚说了句生死相随,两人竟已是阴阳相隔。
一切如同梦魇缠绕着她,四周变得黑暗而冰冷,而她逐渐沉下去,顺着黑暗不断下坠,沈淙泉是注定不能相爱的王子,她却如美人鱼纵然爱的璀璨,最终也要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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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北平,他不是沈淙泉,不是王子,却挣破黑暗,握紧她的手,让清冷透骨的身躯略微有了温度,抹掉所有的回忆,居然只为遇上他!
“呀,她动了!”眼尖的护士惊喜的叫起来,却见玎珂的嘴唇微颤动着,不经意观察倒难以发现,医生慌忙上前察看,停止的心脏居然有了微弱的跳动,“真是奇迹,少夫人居然有呼吸了!”医生激动的冲袁尘叫道。
袁尘颤抖着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