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成尘-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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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军官,实在对不住,这人死要埋,再放下去尸体都发霉了!”徐若愚操起熟练的天津话谦卑的同眼前士兵讲道,把手的军官见是拉棺材的破驴车只觉晦气,可迫于殷慕箫的命令一群士兵推搡着,最后只得一个老兵肯慢步朝徐若愚走过去。
徐若愚身着青墨色长袍,长袍的边角沾着泥土显得风尘仆仆,头戴一顶大边沿的帽子俨然农夫装扮,可眉宇间的清朗儒雅却难以抹去,老兵围着徐若愚所架的驴车转了一圈,“死的什么人啊?”
徐若愚奉承的笑着递上一支香烟,“是自家伯伯过世了,这不一直封城再不埋都要烂了。”老兵对上徐若愚闪亮的星眸,他接过香烟瞥了眼黑色棺材,“没办法啊,上面查的严,打开看看吧!”徐若愚微微一颤,“打开?这不合适吧,尸体都发霉了!”
老兵倒是精明,嗅了下棺材附近的空气竟无异味,“万一装的是凶手,一旦逃了我们可担当不起,打开!”老兵命令的语气呵斥道,徐若愚吱吱呜呜的磨蹭起来,“不是,长官,您看我们这怎么会是凶手!”
道路岗哨站排着数十个持枪士兵,皆枕戈待旦时刻警惕着,他们听到老兵说要开棺验尸便匆匆跑来一个士兵帮忙开棺材,玎珂躺在里面清晰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觉更攥紧手中的枪。徐若愚被士兵推到一侧,他的目光左右环视细心观察着周围士兵的人数,右手却从长袍袖筒里缓缓摸过手枪。
正文 无处防守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包养中~~~
士兵用力挪动着沉重的棺材盖,盖子刚露出一条狭缝时,不远处岗哨里的士兵放下手中话筒却朝他们喊道:“不用检查了,让他们走吧,上面有令撤销封锁!”
撤销封锁!
一缕光线透过狭缝照在玎珂的脸庞上,她睁大眼睛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撤销封锁?为什么?”士兵喘了口气停下挪棺材盖的手,岗哨里的士兵收拾起东西嚷道:“谁知道呢,上头的命令,估计是抓住凶手了!”
徐若愚慌忙跑到驴车边,“你看吧,长官,我就说我们是本分人。”他说话的同时不经意靠了下棺材肩膀却暗用力,猛将棺材盖推了回去,阴暗瞬间覆盖了光线挡住玎珂微露的半张脸庞。
老兵一声不吭,只是叼着烟扬手示意他们离开,他望着驾驴车的徐若愚在颠簸的小路上逐渐远去,徐若愚的手有些颤抖驾车也不太平稳,玎珂藏在棺材内轻吐了口气才缓缓放下心。
烟雾袅袅前的老兵嘴角微微一笑,冲身旁年轻的士兵嘟哝了句:“他不是一般人!”年轻士兵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问道:“哪里不一般了?”老兵两指捏过叼着的香烟,“他刚递烟的时候,我看见他右手虎口处有握枪的茧子。”
年轻士兵一懵扛起身边的枪叫道:“你怎么不早说!”老兵却皱起眉斜视了他一眼,“说你还是个娃娃兵吧,上头有命令解除封锁,那就说明上头不想追究,你故意费劲抓住人家,上头说不定不高兴,直接弄死你!”
年轻士兵只知道他们的首领殷慕箫把持内阁,操纵军政,为人阴郁喜怒无常,他再想想老兵的话似乎觉得有些道理,竟就这样看着徐若愚渐行渐远……
钟离弦坐在欧式梳妆台前对镜梳妆,银镜内反射出卧室虚掩门外的殷慕箫,他似乎在和副官讲话,钟离弦侧耳听得不太清楚,大约只知道是和解除天津禁令有关。
镜子里殷慕箫重重合上门走到钟离弦的身后,他脸色寒冷的可怕,可她冲着镜子里的殷慕箫却淡然一笑,“怎么了?”殷慕箫青筋暴起,他着实厌恶她这样的笑,就像子弹穿过她的左肩,那一刻殷慕箫只觉自己已被撕得粉碎,可钟离弦转而竟冲着他扯出一丝微笑,她竟是冲自己在笑,而且是因自己才中弹后的微笑。
就是因为她这样的笑,他才会无处防守,难以抵抗。
可殷慕箫却一直沉默着,钟离弦兀自的梳着一倾秀发,一对柳叶黛眉轻弯已是江南愁雨欲下,钟离弦竟转身冲他抿起一丝笑意,“慕箫,你今晚要留下吗?”
他输了,他真的输了,从隔着厚重的落地玻璃遥遥看见她的那一眼起,他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殷慕箫的喉结上下移动,他真是恨透这个女人了!
每次她给他喝放了安眠药的牛奶,每次她偷翻他的文件,每次她代他签下那些命令,他都恨得想杀了她!
可她总要转身冲他一笑,“慕箫,你今晚要留下吗?”
这一句简单的话却让他全盘皆输!
殷慕箫窒息般的痛苦,许久他皱起眉毛大步踏出卧室,“不了!”冷冷扔下这句话便离开。
他明知她是敌军送来的奸细,她更不可能是什么钟弦小姐,可他却一再容忍让步,仿佛她就是一杯致命的毒酒,可他却甘心饮鸩止渴!
徐若愚和玎珂撑着疲惫的身躯朝北平走去,破旧的驴车早已不能使用,战乱竟吞噬去所有的繁华,一路上他们付钱坐过汽车,可车主一听去北平立刻赶他们下车,他们挤进拥挤的火车站,却早无了北上的火车。
玎珂只觉连心也不堪重荷,倘若再碰上一辆车就算劫,她也要劫去北平。夜色中她和徐若愚坐在荒凉的路边,徐若愚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手中的水瓶递给玎珂,玎珂接过水瓶却不喝,她望着夜幕繁星下的北方,已经走了十多天了,也不知他是否还好。
一想到这里玎珂的泪就止不住落在水瓶中,袁尘,袁尘!
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他同她隔着烽火连天,尘埃四起中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潭水,“玎珂!”他站在嘈杂的人流对面喊着她的名字,所有的人群中他只能看到她,战场的血腥丝毫斩不断他们的距离,更何况这短短的路程。
回忆着过去玎珂越发有了气力起身竟欲趁夜色赶路,徐若愚伸手去拽她坐下休息,抬眼却隐约在夜色里看见一个黑影朝他们走来,徐若愚和玎珂警觉的拔出枪。厚重的云层逐渐移动,月光洒在石子路上,照得地面发亮犹如白昼一般,来人却也在月光下看得清晰。
玎珂和徐若愚却是一愣,眼前竟是个面色发黄虚弱不堪的小男孩,男孩映着月光忽然发现路边的玎珂和徐若愚也是一怔,竟吓得直往后缩,可眼神却落在玎珂手中的水瓶上,他咽了咽口水眼睛发紧的盯着玎珂的手瞧。
“你要喝吗?”玎珂摇了摇手中哗哗作响的水瓶,男孩一声不吭跑到玎珂身边接过水瓶竟是咕咚咕咚的不住饮着,徐若愚看他的样子慌掏出随身携带的几张干饼,男孩子大口的啃着喝着。
玎珂看着倒觉得可爱,“慢些,慢些,没人和你抢!”
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受难的总是百姓,不知多少人无辜的死在战乱中,玎珂想着越发觉得心酸竟搂着吃饱后的男孩儿躺在草地上睡下,小男孩也实在疲惫不堪,便蜷缩在玎珂温柔的怀中沉沉睡去。
徐若愚瞧着月光下他们相拥的样子心底不住涌起丝丝暖意,她的脸庞带着灰尘却依旧艳美迷人,徐若愚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可指尖刚碰到她鼻翼前细微的热气时他却停了手。
她和他之间有着宽若鸿沟的距离,她一心所往的终是另一个男人,也只有那个雄才伟略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清晨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洒落在小男孩的脸庞上,斑驳的树影中却隐约可见男孩稚嫩的脸庞,玎珂面带笑意的看着怀中还在沉沉睡去的小男孩。
她微微一震却挥了挥手示意不远处的徐若愚过来,玎珂扯过男孩衣服的一角给徐若愚看,男孩子的衣服上虽沾着些许尘土,可赤金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雪白的滚边和他脖子上的青玉坠子交相辉映。
正文 才德上将
徐若愚也是莫名的瞧着玎珂,这衣服岂是一般人所能穿的!
昨夜月色下玎珂不曾注意到,现在看来这个流亡的小男孩显然是出身富贵人家。
小男孩却毫无防范,他略显瘦的脸庞上嵌着无暇的双目,咕噜滚动的眸子如同银水中的黑珍珠,玎珂看着眼前机灵古怪的小男孩,轻轻勾起绛红的唇角弯起甜美的弧度。
“你笑起来可真好看,跟仙女一样!”玎珂伸手轻敲了下小男孩的额头,他却毫不躲闪的眨着萤火虫的般的眸子,“真的,姐姐,你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玎珂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如绸缎般的发丝滑过她的指间,“你叫什么名字?”玎珂搂过他正欲继续上路,男孩子却不住的瞧着玎珂绝色容颜,“漂亮姐姐,我叫裴致远!”玎珂只觉这名字似乎并不熟悉,倒是这男孩子像极了自己的小儿子,便是越发的喜欢。
“漂亮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回我爹那里?”徐若愚伸手抱过走得疲惫的裴致远,“你爹是谁啊,我们要怎么送你回去?”裴致远眨了眨明亮的眼眸,“我爹是大将军,人人都知道!”
玎珂和徐若愚却是一惊,两人四目相对,“你是说,你爹是裴将军?”
裴致远自豪的挥起双臂,“漂亮姐姐,你也知道我爹啊!我爹现在正在北平打战,你们带我回去,他肯定会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银元!”
玎珂却是喉咙发紧,这孩子居然是正在同袁尘对战的敌军将领的儿子!
徐若愚捧起裴致远稚嫩的脸庞,“你父亲可是两广司令殷慕箫的手下大将,正在攻打北平的上将裴之言?”裴致远使劲的点头冲徐若愚笑道:“是的!我爹是了不起的大将军!”
玎珂上下打量着幼小的裴致远,实在不敢相信,裴之言的儿子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徐若愚却眼眸转动放下怀中的裴致远,低声伏在玎珂耳边,“我们可以拿他威胁裴之言放了袁尘!”
玎珂看了眼一侧兀自玩耍的裴致远,他咕噜来回转的眸子简直和自己儿子如出一辙,她怎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玎珂转头瞪了一眼徐若愚,坚定的吐出一个字:“不!”
她不可能拿一个孩子去威胁裴之言,袁尘也会不齿于这种做法,况且,她的目光落入刺眼的日光中,况且,她已做好了和他同生共死的打算!
北平外营帐里的裴之言用力将话筒摔在地上,“去他妈的!”裴之言憋了半天的恶气狠狠骂出口,耳边却仍是殷慕箫狠厉的声音,“裴叔叔,倘若您再拿不下北平,就别怪我更换将领了!”
裴之言是殷慕箫的主力上将,几乎拥有两广过半的兵力,虽常年征战在外为殷家打天下,但为人却刚正不阿,甚得军心。
“老子的儿子都不见了,北平的袁尘又是拼命死守,他殷慕箫却在外面风光说什么三日之内拿下北平,妈的,死的全是老子的兵!”裴之言约有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一袭戎装勇武有力,豪爽负气。
一旁的侍官不敢吭声,裴之言偏巧命硬,所娶的几任妻子皆命丧黄泉,好不容易老来得子,仅一个六岁的儿子裴致远整日带在身边犹如宝贝般珍惜,可自己刚赴前线浴血归来侍官却说孩子不见了!
严密的军营外兵荒马乱,这孩子也不知是死是活,裴之言哽咽着抹了下眼角的湿润,却听见外面侍官大声喊道:“少爷找到了!”
裴之言一怔手中的雪茄也掉在了地上,顷刻间大步冲出营帐。
“臭小子,你跑哪去了,可把爹吓死啦!”裴之言一把抱起幼小的裴致远,裴致远咯咯的笑着在父亲怀中打转,“爹,你快放我下来吧,我头都晕了!”
裴之言却激动着不肯放手,许久才缓缓将怀中紧搂的孩子交给身旁的副官。
“这次可看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