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请止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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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的求职经验,还没教会她,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吗?
不管她做多大的努力都不够,是不是?不管她有多少能力、优点,都不足以改变她是欢场女子的身分,是不是?她身上烙了印记,永远都抹灭不去,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全是全是,都是都是!她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低贱女子,一旦沦落,她再也走不回人群,她合该属於黑暗、属於肮脏,幸福与她无缘、快乐与她无分。
仰起脸,她不让泪水偷渡,挂上惯用的淡漠笑容,优优雅雅地走下楼梯。
看不起她吗?没关系,她看得起自己就够了!旁人眼光伤害不了她、影响不了她,她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
坐在孟家庭园里,盈心失魂落魄,她的骄傲被碎尸万段,她的自尊覆上无数鞋印,肮脏、龌龊一次次侵袭她的心灵,她拚了命不让它们近身,她挥舞双手用尽力气拨开它们,却发现一群群人们已经排好队等著挞伐她的污浊。
她……是逃不掉了……
热水添了一次又一次,水里的热度总是传不到心间。
她很冷,一阵阵哆嗦从足间往上窜,每个关节像被火车碾过般,痛到无以复加,她是感冒了,但她没有心情去理会病毒在身上的肆虐。
那夜窃听到的话语,一声声,一句句反覆折腾她,她拚了命说不怕、不介意,却不能不介意、不怕。
天衡那么爱她,爱到财富、名声地位,甚至连父母亲都可以不要,这样多的爱,她怎能负载得起,她怎能回馈得清?
他父母亲要天衡拿他努力一辈子的东西来交换她啊!他是个商人,怎能做这种不符合经济效益的事情?
偷偷望向天衡,他的爱情那么浓烈,她怎舍得教他委屈受伤?
也许她该顺从“民意”离开他,只要一天离开一点点,久而久之,他们的距离就会远到看不见彼此,也不会心伤,只不过每个“一点点”都让她举步维艰、痛彻、心肺……
若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和他在一起的话……
问题是,她能这样做吗?婚姻那么久、爱情那么短,哪一天婚姻还在、爱情消失,他会不会拿这些来鞭挞她?
到时,他是不是要责怪她不能融入他的家庭,让他失去至亲,甚至怨起她为什么选择这个行业,害他丧失所有成就?若走到那个阶段,她该怎么自处?
刮除他生命画布上的所有精彩,只独独留下一朵花,他会快乐吗?就算花朵再鲜艳美丽,总有看腻的一天吧!
天衡若因自己和家人决裂,和他熟悉的世界隔绝,她怎乐见?
她不是个伟大女人,要她放开好不容易敞开心胸接受的爱情,谈何容易?但能不放手吗?她和天衡的家人不是站在天秤同一边,他们必须对立、必须用敌对态度看待对方,到时,处在中间的天衡怎么办?
若是非分手不可……那么未来十年、二十年……她必须花多少时间,才能将他深锁在心灵底层?她要用尽多少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再被他影响?
想到分离,两颗清泪悄悄滑落脸颊,好不容易鼓舞自己提起勇气,迎向爱情,偏偏情路崎岖,走不到有他的方向。
这回阻止爱情的不是她的心,而是世情……
几天下来,盈心反反覆覆思考这些问题,时喜时悲,神志恍惚,注意力无法集中,她常常心不在焉,记错数字、搞砸工作。
这些情形看在天衡眼里,有了另一番解释。
他认为盈心的改变缘自於见过孟余邦,她常闪神、常对他莫名冷淡,偶尔心念一起,她投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圈住他,任性地要求他哪里都不准去。
他记得,天烨婚礼那晚,阔别七年的孟纯终於回家,她们之间的热烈因他的出现而冷淡,她没加入孟家的团聚,想提早离开,一路上,她的失魂落魄全收在他眼底。
现在,她的魂魄又不晓得飞到哪里去,拿著一支笔,眼睛望著窗外的霓虹灯看板,怔怔地,没有半分表情。她又在想孟余邦?
“盈心,在想什么?”
“我、呃,没事!”
慌慌张张擦掉颊边珠泪,她仰脸对上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晓得是不是她过敏,她总是在里面看见深情。
“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
经过五天,他天天都在等她主动向他提起她的心情想法,他不想吵架、更不想用最恶劣的方式,破坏他们之间建立不易的情谊。
他受到父母亲的压力了吗?他被逼著做选择了吗?他终於要找她谈了,谈的结论会是什么?断然分手或切断亲情联系?
纷乱在心头,盈心闪烁的眸光不敢对向他。热腾腾的水杯握在手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那一天……”
天衡的话刚起了头,他的手机响起,打开,来电者是可柔,他听著对方焦虑的声音,忙急声回应。
“你等一下,我马上到。”
天衡关起手机,盈心放下杯子迎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袖子问:“你要去哪里?”
“可柔发生意外了,我去看她。”
我心目中唯一认定的媳妇是可柔……我心目中唯一认定的媳妇是可柔……我心目中唯一认定的媳妇是可柔……
聂伯父的话选择在此时出现,一字一字震击著她的心灵。
他要去看可柔,可柔是聂家唯一认定的媳妇,如此交错的声音在她脑中乱成一团……
“可是……你不是要和我谈吗?”她急著想知道他的态度,如果他的决定是分手,请早点通知她。
“等我回来再谈。”
“我们要谈的事没有可柔重要是吗?”
她晓得在这节骨眼上,说这种话不但不智更是愚昧,但焦虑加上嫉妒会让人失去理智啊!
“你不要我去看可柔?”
“她是你的前未婚妻。”
她的嫉妒表现得太明显,但天衡解读成——她在寻麻烦,好让他们的分手理所当然,接下来,她就能转过头去,飞奔到孟余邦身边。
“你以前不是这么狭隘的女人,你的阻止目的是什么?”天衡直眼盯她。
为什么吗?因为你父母亲心目中,唯一的媳妇是郑可柔;因为他们会想尽办法让你们在一起;因为这个电话或许是场陷阱,你一踏进去,就会忘记有一个女孩叫盈心——她以为你的爱情保存期限是“永远”,结果落到最後,只能在这里痴等,永远等待那天到来。
他是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温暖,她甚至开始考虑起不顾道德良知,只求和他在一起,这样的她,还无权阻止他去看另外一个女人吗?
盈心的沉默增强了天衡的想法,她就这么急著找小事情和他吵架?
“你非去不可?”
“对!”他口气坚定,冷眼望她,估算著她的下一步。
他的眼神不再深情温柔,那一抹细微的不耐烦,是否代表,他对她已经……不爱了?如果他已然改变,再勉强也似乎没有意义了,
出乎意外的,盈心只是叹口气。
“好吧!路上小心。”
她从他身前让出一条路,默默回身,默默捧起她的热水,往後能带给她温暖的,又是这杯热水……
砰地一声,门扇关起,她颓然坐入沙发内。
她猜测,聂家的长辈说服他了,如果和可柔的关系他都无法切断,她怎能要求他为她离开家族、离开事业?
棋局走到这里很明显,她准备全军覆没了。
生命回到原点,她再纯洁也只能在污泥中盛开,她的美丽没有男人愿意为她收藏,爱情……是种耗损很快的东西。
“火鹤姊,有人找你。”小毕探进头问。
“哪位?”
“是很多位,其中有两位姓聂,你要见他们吗?”
“请他们进来吧!”盈心可以猜得出来门外是谁。
果然,是那晚见过的聂爸爸聂妈妈和另外一对中年夫妻,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和可柔有关系。果然,在自我介绍之後,盈心认识了可柔的父母亲。
“小毕,麻烦帮我送果汁进来。”盈心轻声向小毕说。
“不用了,我们马上走。”可柔的母亲一脸不善。
“请问……找我有事?”
“下个月天衡和可柔要举办婚礼,我们实在不乐见在这个时间发生意外插曲,你知道的,那些八卦杂志很喜欢去挖话题。”可柔父亲说。
下个月……这就是他要和她谈的部分吗?手抖得很厉害,她不得不把杯子放回原处,放弃最後一点温暖。
“恭喜你们。”这声恭喜,她说得好艰难。
“姜小姐,你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相信所有男人都会喜欢你,将来你一定会找到属於自己的幸福。”聂妈妈还是一贯的温和,不咄咄逼人。
只要那个男人不是天衡就可以吗?盈心苦笑,轻喟。
她可以再多相信自己儿子一点的,毕竟,他们就算不出面,天衡也准备好了切割属於他们的曾经。
“姜小姐,我不拐弯抹角,我希望你主动离开天衡,你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只能快乐一时不能幸福一世。更何况,我无法忍受别人指著我问,你媳妇是不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酒国名花。”
聂伯伯话说得很直接,一针插进她心脏正中央。
说得好,这种事谁能忍受呢?也许天衡忍得了一个月、两个月,谁能保证他能忍受十年二十年?郑可柔毕竟才适合他家门风。
“你是个聪明女人,我说这么清楚,你应该懂。”
盈心点点头,她懂,她当然懂!要是不懂这个,她为什么要求爱情在她面前止步?只不过她的爱情失速,直直撞进她心底,撞出无法弥补的大洞,她只能眼睁睁看著洞口冒出汩汩鲜血,不得抢救。
他们陆陆续续说了很多话,盈心一句都没接口,只是静静地点头,她明白每点过一次头,她就离天衡更遥远。
她允诺了分手、允诺了不再见面,即使是远远的偷望都不行。家族名誉啊!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这两千万是补偿你的,希望你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聂伯伯说。
说完,他们起身离去,临去前,聂妈妈回身,握住她的手说:“盈心,我相信你是一个奸女孩,有机会的话跳出这里,这个工作不适合你。”
盈心有一分的动容。聂妈妈是真心关心她呵!用力点了下头,送走他们。
她冷得好厉害,咳两声,扯动身上的关节,痛啊……她痛到不能说话……
两千万的支票在嘲笑她,笑她是个有价女人,卖笑、卖身,连爱情也一口气出卖。
蜷起身子,头靠著小抱枕,她很认真的思考。就要分手了吗?真要分手了吗?不能多撑几天,让她再享受几天有他的的温柔?
不行呵!当然不行,他们的婚礼订在下个月,她扳动手指计算——
“十九、二十、二十一………三十一……剩下不到十五天,他当然要赶快找我谈,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春梦,梦醒了,他有他的,我有我的方向。他会告诉我,祝福……”
恍恍惚惚间,她回到童年,那一大片野姜花旧,梦里的花田那端隐隐约约站著一个王子,他伸出手,告诉她——过来我这里,我会给你许多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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