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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市委书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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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和家长负责,对国家和社会负责。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要问你小河区教育工作的思路、重点、方向等一系列问题。两个一把手听好了,明年高考你们小河区拿不到全市第一名、全省前三名,我把你们俩拿掉。我是市委书记,我要对这个市负责,要对几十万学生的未来和他们的家长负责。”刘扬说。

田野说他同意刘书记的意见。

“两个空出来的副区长职位,我来的路上想了一下,初步有个思路,说出来和大家商量,就是公开招考。年龄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国家教育大学本科学历,可以是一般干部,可以是工程技术人员,可以是教师和医务工作者,有省级奖励的给予加分。笔试占一半,面试分两个环节,一个是回答问题,一个是现场解决实际问题,组织考察就不搞了,直接任命,一年的试用期,如果有啥问题,在这一年内解决。整个过程公开透明。你们看如何?”刘扬的这个方案令罗汉无比失望,他内心的苦楚传递到了脸上,刘扬一眼就看穿了,田野也发现了,对刘扬淡然一笑。

田野没有直接表态,让区上领导先说。罗汉说区上有一大批后备干部,这些人当中有非常出色的人才。其他人一哄而上,拥护罗汉的提议。刘扬说:“这是好事,与我的想法并不矛盾,这些人可以考啊。”罗汉说考试特麻烦。刘扬说必须考试,现在有的干部不学习,对政策一知半解,工作中不断出错,影响很大。田野最后发言:“刘书记这个想法好得不能再好了,考试考察一个人的理论水平、思想水平、政策水平,现场解决实际问题看一个人的工作能力,省去所谓的组织考察,就省去跑官要官。每提拔一个干部,都要考察,考察本身应该没有问题,而这几年的问题是我们组织的所谓考察把没有问题的人给考察掉了,把有问题的人提拔上来了。把组织考察放在试用期,是个好办法。就这么执行。”

这一下,把罗汉的算盘打碎了,他私下里已经答应了几个人,他也给几位常委分别做了工作,准备在常委会上提名;就是这次在小河区提不起来,还可以和安排在小河区的人做个交换。现在要考试,他的这几个哥们就彻底没戏了。这几个兄弟如果比赛喝酒唱歌,还有一拼,比理论水平、比思想水平、比工作能力,那就是猪八戒跟孙悟空比武艺——一场让人捧腹的闹剧。

刘扬出来对田野说:“感谢老哥今天对我的支持!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对马强,今天对罗汉。”田野是五十有二的老同志老市长,比刘扬年长八岁。田野叹出一口长气,说:“对歧北来说,来一位干事的书记太重要了,我不支持你支持谁?我生性懦弱,干不了大事,但我心思不坏,我会全力配合支持你的工作,尽快把歧北的局面改过来。”

刘扬伸出双手,紧紧握了握田野的一双女人型质的小手。

第三章 乡野的风,尘土飞扬

五月十八日,天气晴朗,刘扬约了张勇到小河区的乡下去,察看新农村建设、退耕还林和畜牧业发展状况。张勇是河源农大农学系毕业生,五十三岁,在农业局工作了近三十年,是专家型领导。刘扬和张勇同坐一辆车,加上小何、司机一共四个人。他们由市里向西行,一路上就可以看到许多情况。川道里基本上是果树,桃、苹果、梨、杏。张勇说:“川道里的农民这几年收入很不错,粮食作物基本不种了,但山上的农民不行,浅山区土皮薄,不宜种果树,粮食生产靠老天爷,人口密度又大,发展的任务非常艰巨。”刘扬问:“你认为他们的出路在哪里?”“两步走,老一代的守家,发展家庭养殖,新一代农民要学技术,成为新型产业工人。眼下不少农村小青年热衷于到南方打工,几年后回到家乡,还是他们父母种田务农的命运,还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天吃饭的命运。”刘扬问:“你们有规划吗?”张勇说:“规划顶啥用?一纸空文,我多次给市领导说过,也给县区领导说,说多了人家嫌烦呢。这项工作应该是县区政府和乡镇政府来做。我们有这么多工厂,又有两所工业技术学院,想把这些青年农民培养成新型工人是不太费事的。”刘扬说:“这是不是歧北落后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这么说。不干事、不作为的当官做老爷,有作为的不提拔,久而久之,就是这个样子。”张勇说。“难得你跟我说实话。”刘扬说。“正因为我说实话,我就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干着,如果我说领导爱听的话,我早就上了台阶了。”张勇感叹着笑了。

西京、西山两个乡镇一个像样的集贸市场也没有。刘扬问这里集贸市场在哪里。张勇说在公路边上,果品市场也没有。“果品在哪里交易?”刘扬问。“在公路边上,夏秋两季,这条公路堵车堵得非常严重,有时一堵就是半天,上的不得上,下的不得下。”张勇回答刘扬。“没有人管吗?”“辛苦了交警,但交警有啥办法,只是制止不要发生打架的事罢了。”

西京镇上没有街面,公路两边拆得七零八落,只有乡政府、财政所、税务所、工商所、信用社的新楼显得有些扎眼,就像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当中有几个穿戴讲究的城市人在那里扬威炫耀。刘扬问路边上的一位中年农民:“你们这街面是什么时候拆的?”农民说:“好几年了,拆了原来的铺子,新的不让建,就这样摆着哩。”“谁不让建?”刘扬问。“乡政府嘛,说谁要地方就掏钱买。”“一平方米多少钱?”“一个铺面十万元。有这么多钱的人早到市上做大生意去了,还在这地方守个啥呢?”

在西山镇,街道更是乱七八糟,没横没竖,到处是垃圾,到处是市场,卖小吃的,卖山货的,尘土飞扬,脏乱不堪。刘扬和张勇、小何走进一个商店,问店员这个西山镇政府有多少人?回答是一百二十多人。“平时都在忙什么呢?”刘扬问道。“那有啥忙的,都是些吃闲饭的。现在不收提留了,不缴公粮了,这些人还能干啥!”“前几年忙,是不是?”刘扬问。“狗崽子忙于收钱、忙于打人,当官的忙于嫖娼。”这句话把刘扬吓了一跳:“有这事?”“看把你吓的!前几年我们哄孩子,就说乡政府的来了,娃娃马上就不哭了,你说是咋回事?打人打得娃娃都听着就破了胆。”这人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收提留时打人,计划生育更是打得理直气壮,人家的口号就是‘宁增十座坟,不增一个人’,你说凶不凶!”“提留多吗?”刘扬问。“多?多得不得了。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们只是按时缴就是了,迟一个时辰,就要挨打。”

刘扬看张勇:“是这样的吗?”张勇点头:“还有逼死人命的刑事案件呢。”“怎么了结的?”刘扬问。“几千块钱,加哄带吓,就了结了。”张勇回答说。“问题出在哪里?”刘扬问。店员抢在张勇之前回答说:“共产党好着哩,中央好着哩,下头瞎着哩。我们这里土瘦民穷,山高皇帝远,政策到这地方就拐弯了、变味了,发给老百姓的克扣,往上收的层层加码,活剥皮哟!”张勇说:“这个人说得对,问题在于计算农民纯收入的办法不对,把一切收益都折成钱,又不除成本,又按预算的增长幅度计算收入,强行摊派;到了市上加一层,区上县上再加,直加到村组。这样一来,就是下面出了问题,上头一般不管。杨林乡曾有一个青年农民,先是挨了暴打,后是家人埋怨,就喝农药死了。小河区不管,信访办一个女干部还说再死一些才好。市上、省上都没管,最后弄到中央,省上这才浩浩荡荡来处理,最后赔了五千元,还让乡政府扣留了三千。唉,农民在那几年里苦不堪言啊!”

车由西山向杨林乡开进途中,张勇对刘扬说:“西山乡的书记和乡长两个人竞赛着花钱,一个一年七十万,一个一年六十多万,书记弄了个军婚,乡长包养了个‘三陪女’,看不下去的乡干部举报到区上,没人管,又举报到市上,分管农村工作的周(副)市长批给我们和区政府联合调查处理。我们确实查到两个人各批的白条子一百多万——都是从农民身上窃取的血汗钱,但是处理权在区上。区上把两个人都调了,一个现在是区水利局的局长,一个是区科技局局长。”

刘扬又是一跳,睁了眼睛看张勇,只是没有出声。张勇继续说:“刘书记,我现在陪你到各个乡镇调研,完了以后你能不能把我免了,我当一个农业局的调研员,到农科所务操几亩花卉,或者帮人家跑跑腿,这农业局局长的差事让年轻人去干吧。”

“你不想再上一个台阶?”刘扬眼看着前方不热不冷地问道。

“前三年人家让我把农民纯收入编到两千元以上,就给我一个副市长当。我摸了摸我的良心,就没有做这个亏心事。”

“为什么不免你?”

“不知道,也许是我还能干一些实事、年龄又还不算老吧。工业的造假不易发现,商业的造假更不易掌握,而农业一眼就能看穿。你说你的农民人均纯收入上了两千,拿什么达到的两千,得有看头。看什么?看粮食?看畜牧业?看乡镇企业?还是看农民的庭院?咋都算不到两千元上去。”

刘扬不再说话。

车往西走绿色越来越浓,刘扬的眉梢舒展了一些,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这地方的植被还不错。”河床里有了清澈的河水,河滩上有了放牧的牛羊。空气十分清爽,微微的风吹来,人的身子骨有说不出的惬意。

南山上是绿色欲滴的松树林,直延伸到看不到头的山坳里,山脚下没有水泥桩,没有网铁丝。北山上是稀稀拉拉的矮小的柏树,一身的土灰色,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态,远处看上去,像是被打垮了的敌军,散落在这远离喧嚣的荒原上。北山脚下全用铁丝网着,竖了“天然林保护工程”的巨幅牌子。刘扬看着看着就笑了,他有些纳闷,天然林?天然林有这么小吗?再者,南山上的松树比北山的柏树多得多,也高大得多,为什么南山的树林不竖立“保护”的牌子呢?

“这是天然林吗?”刘扬指着北山上的柏树问张勇。

“不是。这是小河区梅林林场最近几年栽植的,担心这里的农民在里面放牧,就网了起来。”张勇说。

“放牧?这北山上没多少草,放什么牧?南山上的草那么长,瞎子也不会把牲口赶到北山上去呀。”刘扬不解。

“这就是工作上的差别。南山上的树是村上栽的,是粗放式经营;林场就不一样了,一是要做细,二来呢要给领导看,结果就是这样地不同。”张勇解释道,“这南山上的树是实事求是,北山上的树就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

“村上的树就不怕牲口啃吗?”刘扬问道。

“牲口它吃草不吃树呀。这就跟人一样,有细粮就不吃粗粮。”张勇说。

“这里可以发展养殖业嘛。”刘扬说。

“后面深山里的条件更好,但是这里的农林牧矛盾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怎么个水火不相容?”

“这个梅林林场仰仗自己是国家的林场,禁止林区和林缘区的农民放牧,所有原来的牧场差不多全给占用了,栽上了树,有些农民的耕地也给占了;而农民呢,单个或者少数几个人,无法对抗,只有忍受的份儿了。”

“村干部呢?村一级的组织呢?”刘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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