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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官途-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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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东知道,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就看了看时间,说:“我请你吃午饭吧,边吃边谈。”

女书记说:“这怎么好意思!”

李向东笑笑说:“只是吃个工作餐,吃市政府食堂。”

女书记说:“我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我还得赶回去,真不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事。”

她说,整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她说,说复杂是要回到好多年前,解放初期,山坡地划分的时候,有一个山坡东面是属山背村的,西面却属另一条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属山背村的那山坡就都属另一条村了。

她说,没效益没有钱的时候,谁都不在乎,划归谁就划归谁了。但是,这次征地,就征到了那山坡。山背村的人就要拿回自己那半个山坡。他们知道这是市里的大项目,所以,就直接到市里来上访了。

李向东听了,也觉得事情真有点复杂。

他说:“你要找到依据,那半个山坡到底属于山背村,还是不属于山背村?有什么依据?要找到可靠的依据。”

女书记心里也没底,说:“我的资料都是镇国土所提供给我的。他们不会搞错吧?”

李向东说:“你回去再仔细了解一下。”

女书记说:“好吧!”

后来,李向东突然发现,找到了依据似乎更麻烦。政府就要严格维护政策的严肃性,那么,村民认不认帐呢?如果认帐,那意味着失去就要到手的补偿,在这种真金白银面前,他们会认帐吗?

第一四九章有力证据

那一刻,李向东希望问题出在女书记那了,希望镇国土所提供的资料不准确,或者,那资料准确,但女书记犯官僚,没仔细看,更多地凭主观意念推测。如果真这样,问题就好解决了,可以向另一条村解释,可以让山背村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补偿。

然而,事如愿违。女书记在电话里告诉李向东,她找到依据了,找到很有力的依据。在八十年代中期,市(当时还是县)进行了一次地界新划分,出版了一本地界修订本,那本本上就清楚地注明,那山坡不属于山背村。她说,那次地界划分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李向东的心凉了下来。

她能让村民承认这次划分吗?她似乎没意识到这个依据对自己多不利。或许,她也意识到了,她只是在证明,她一直都没有错,错的是山背村的村民貌视法律无理取闹。

有时候,不能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单纯地用法律手段来解决农村矛盾是行不通的。往往又不能不为了大局,屈服于农民的这种无理取闹。

果然,女书记在电话里说,他们镇虽然不算富裕,镇财政也困难,但为了解决山背村的矛盾,保证大项目顺利进行,愿意垫付这笔补偿。李向东说,还没到这一步吧?再想想办法!

他不相信就没有办法瓦解这种无理取闹。

他在寻找突破口。

他在寻找一股力量瓦解这种无理取闹。

他回到记忆里,寻找这次地界划分残缺的印象,依稀记得确有过那么一次行动,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被抽到下面镇去忙过好一阵。

他还依稀记得,在划分每一条村的地界时,都是有凭有据的,有本村代表签名的。那些签名的人在村里都是德高望重的。

他变得兴奋起来,想只要找到那份文件,只要找到那些签名的人,这股力量就能瓦解村民的无理取闹。

李向东立时打电话给女书记,要她马上去镇国土所,把这份原始文件找出来。他再也坐不住了,觉得应该赶到那个镇,拿到那件文件后,迅速着手了解签名人的情况。这么多年了,这些人有的可能已不健在了,有的可能离开不住村里了。他必须尽快找到尚还健在的人,聚集这股力量。

他的心景一下松宽起来,甚至暗暗想,没什么事难得了他李向东。

还没到那个镇,又一个让他失望的消息从女书记嘴里说出来。她说,找不到那份原始文件。显然,她也很急,语调里带有几分哭腔。她说,所有的档案都找了,都翻了,所有的档案都在,但就是想要找的那份找不到。

李向东说:“不要急,再慢慢找。”

但是,他心里再一次发凉。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国土局局长,比谁都清楚,那时候的档案管理有多不重视,多不规范,那么多年的东西还有可能找得到吗?

没有,确实没有!

那位年青的国土所所长曾在李向东手下干过几年,他说,都找过了,那一次地界划分的档案没留下多少。他说,这多年,听说,国土所搬迁都搬了好几次了。搬一次少一次,这个道理谁都懂,何况是那个档案管理观念淡薄的年代。

他们很有些无奈地坐在国土所所长的办公室里。

李向东见女书记一脸发愁的样子,想起了什么,问:“你没吃饭吧?”

女书记想了想说:“不知道,好像吃了吧?”

李向东说:“我看你是没有吃。”

女书记便笑了,说:“都让这事烦的。”

李向东说:“这不行,再大的事也要吃饭。”

女书记说:“顾不上了,也不饿。”

李向东就叫国土所所长让人去买些点心回来。

女书记面露几分愧色,说:“李市助,事情没办好,吃什么都吃不下。”

李向东说:“你还是女同志呢,女同志就更要细心地照顾自己。”

他倒了一杯茶给她,说,你喝了这杯浓茶,就会觉得饿了。她便一口喝了,李向东问,怎么样?她的脸就红了。

李向东说:“我对你是有信心的,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女书记说:“李市助,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决不拖延大项目进驻的时间。”

李向东说:“其实,我的办法也不一定行得通,你也想想你的办法,只要能解决问题,化解矛盾,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这时,买点心的回来了,女书记也不客气,拿了就大口大口地吃。

她一边吃,一边说:“我想找几个老同志了解一下,当时,山背村是谁当村长,先把这个村长找出来。”

李向东笑了,说:“慢慢吃,还有时间,问题也不是今天就要解决。”

他说,你还是很有想法的嘛,找到这个村长,就会知道当时签名的那几个人。

他说,我想,那几个人的工作应该不难作,只要他们肯出面帮我们说服村民,问题似乎就解决一半了。

女书记三几口就把一块蛋糕吃完了,拍拍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镇党政办主任,要他向老同志了解当时的村长是谁,还健不健在,现在在哪里?李向东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电话给黄。

他说:“我记得我在国土局的时候,五楼有一个房间专门存放档案的,现在还是不是?”

黄说:“好多年了,应该还没变。”

他说:“你叫几个人帮我找一份文件,看能不能找到。”

黄听李向东说了要找的文件后,说:“这么多年的老黄历了,能有吗?”

李向东说:“你没找怎么知道没有?”

黄说:“好吧。我给你找找。”

李向东说:“我等着急用,你现在就叫人去找。”

黄说:“你不要命令我好不好?没接触这么一阵,官气大起来了。”

李向东笑着说:“朋友帮忙,朋友帮忙。”

黄也笑着说:“这还差不多。我亲自帮你找。”

李向东说:“找到了马上给我电话。”

打着电话的时候,女书记又吃了一块蛋糕,吃到一半时,手机响了,就咿咿呀呀地听,听完手机,对李向东说,那村长找到了,叫黄大力,七十多岁,没当村长后,在村里住了几年,后来搬到镇上和女儿住。她说,他女婿是我们的镇干部。李向东说,叫他女婿通知他来一趟镇政府。我们见见他。他又说,不用了,叫他女婿带路,我们去他家里见他。

话音未落,女书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对李向东说:“那个黄大力主动到镇政府来了。”

第一五零章村长黄大力

黄大力在山背村干了二十年村长。文革十年,改革开放十年。

文革那十年,村里人说他是好村长,别的村都在搞阶级路线为纲,成天斗这个斗那个,山背村却风平浪静。上面的人不满意,黄大力就很无奈,向人家解释说,山背村是一条小村子,才几十户人,阶级成分最高的也是中农,还不属于斗争的对象。上面的人说,你就是斗争的对象,阶级斗争思想不强,敌我不分。黄大力也不争辩,说,那就斗争我吧,斗争我吧!村里人当然不同意,不但不同意,还拥护支持他继续当村长。

改革开放那十年,村里人说他不是好村长,别的村能争取上面的支持,经常得点政府的优惠政府的补贴,山背村却屁也得不到。上面的人也不太满意,评介黄大力这样的村长不会给政府添麻烦,但也办不成大事。于是得过且过,让他又混了十年。

看到黄大力时,李向东再一次心凉。他原本以为这个村长是一个满脸红光、神采奕奕、说话洪响、底气十足的老村长,还指望他能够瓦解村民们的无理取闹,然而,他看到的一个干瘦的,腰弯得弓样,三句话一喘气的虚弱老人。

进门时,李向东故意把女书记让在前面,让女书记先黄大力握手。这是在镇政府的接待室里。坐下来之后,女书记也没向黄大力介绍李向东。他们事先商量好了,还是不要暴露李向东的身份。镇委书记亲自接见一位老村长,已经很让那老村长感到压力了,如果再知道还有个市长助理,担心他会更紧张。

黄大力还是瞪着李向东不放。

他说:“我们应该认识。”

李向东只是笑了笑。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却又不好直说。

他又说:“有点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李向东就想,不会是在电视新闻里见过吧?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他忙要把黄大力的注意力转开,说:“不可能吧?我是来这挂职的,才刚来几天,是来向书记学习的。”

女书记忙说:“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说完后,又觉得这话还是抬举自己了,脸就红了红。

李向东切入了正题,问黄大力:“听说,你一定要见书记,有什么事吗?”

黄大力一听这话,意识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脸色就变了,一副很无助的样子。

他说:“我是来寻求保护的。”

他说,他做了一件对不起山背村的事。那一年,地界划分的时候,他还当村长,把山坡村的那半个山坡划出去了。其实,当时,他也是不愿意的,但政府的人催了好几次,又说这样更有利于管理,他就没考虑那么多,就是文件上签字了。

他说,这事也过去那么多年了,自己都忘记了,哪想到要搞大项目要征地,就把这事挖出来了。他已经听说村里人到市政府上访了,如果村里人知道这事是他干的,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希望镇政府替他保密,不要把这事说出去,更不要说,这件事是他签了名的。

李向东问:“当时,还有那些人签名?”

黄大力支支吾吾,说:“也没其他人,就我一人签的名。”

女书记不相信,说:“这能通得过吗?”

黄大力的声音越来越低,说:“我还签了几个人的名,当时,当时政府要我签名的那人也在场,他还说,没关系。”

女书记“呼”一声站了,似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坐了下去。对于一个老人,你怎么对他发火吗?何况,又是那个法制很不健全的年代,何况,又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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