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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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坚持下,萧晚风没再说话,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在劫的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把我拆吃入腹的表情。
咬牙切齿:“你是要替他死,还是替他跟我决斗?”
“决斗!”我干脆利落地回答,“要是我赢了,你就放我们走,不得穷追不舍。”
“你!”
在劫气败怒吼:“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如他了!楚悦容!你有没有心的,有没有心啊!”寒光剑在他手中骤然失去了锐利的锋芒,宛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抖个不停。
见他被我迫成这样,心中涌现不忍,很快又被压制下去,我迫他至此,何尝不是他迫我所致!
所有人都怪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统领了如今半边天下的男人,方才那声怒吼,此番这般追杀,哪是得知亲姐姐叛敌的愤怒,分明是男人失去所爱女人的伤心。
我自然注意到众人的神色,以往对这种隐晦羞耻的感情总是再三遮掩,不愿让在劫曝光人前,如今却顾不得许多了,只要在劫不忍对我动手,我就胜券在握。
转眼间,在劫眼中魔光大盛,我眼皮一跳,心中暗觉不好,若逼得他痴症犯了,只会适得其反。
这时,一道轻蔑笑声扰乱了我的最后的镇定,便见卢肇人自林立甲士中走出,衣衫自动,神态凝然,扬声道:“匹夫不可夺志,三军不可夺帅,与人决斗这等小事,何须圣上亲自动手,便由微臣来打头阵吧。”
话音刚落,不等在劫发话,卢肇人长影一扫,瞬间逼至我面前。
好快的速度!我心神大震,正要防守,只听见在劫情急喊道:“卢大哥手下留情,勿要伤了姐姐!”
卢肇人的动作却比在劫的话还要快,手刀一挥,便将匕首从我手中拍落,匕首半空几下簌簌打转,最后落入卢肇人手中。萧晚风上来欲要救我,却见卢肇人衣袖反转,寒光乍现,匕首便从他手中如飞刀射出,笃地一声插在萧晚风的落脚处,迫得他无可奈何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卢肇人手指轻点,以极快的速度封住了我的三大穴道,令我动弹不得,口不能言。
我对他怒目而视,他视而不见,“碍事的人解决了,接下来该解决正事了。”
指着萧晚风脚下的匕首,卢肇人让他拾起,继续之前在劫给他的两个选择:自绝以保尊严,或者败于敌手饱受屈辱地死。
萧晚风淡淡道:“我的命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拿得走的,包括我自己。”
五指收起,匕首受掌力所引破土而出飞入他手中,“还请不吝赐教。”决斗之意不言而喻。
卢肇人神色不变,扬声道:“取我兵刃来。”
立即有军士上前,双手捧上一柄关上刀,刀身漆黑,逆光则白,恰如卢肇人这般,黑白不明,正邪难定。
长乐郡主和蔺云盖纷纷面露忧色,长乐郡主企图阻止:“晚风,你不能……”萧晚风只看了她一眼,她便不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一旦他决定了的事,谁也无法阻止,而唯一能阻止他的那人女人,如今已被封了穴道无法动弹,开不了口了。
卢肇人抽刀而出,“在我们决斗之前,先让我处理一件私人恩怨。”
霍然声响,便见他长刀一指,对向长乐郡主,卢肇人终于正眼看她,眼中的情感复杂一如翻涌的江海,“我有话要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
长乐郡主只淡淡看他,无悲无喜,对卢肇人昔日对她的背叛,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情绪都不曾流露,仿佛除了萧晚风外,其他的任何的人或事,都引不起她多余的感情。
卢肇人冷冷道:“前几日赵之城告诉我,十八年前,我娘被王妃诬陷与下人私通赶出王府,这件事是你唆使的!是或不是!”
长乐郡主道:“是。”
卢肇人双眼怒瞪:“那年你才十岁!”
长乐郡主无甚表情,“那又如何?”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没有理由,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我与娘被赶出王府后,你私下接济我们,对我诸多关心,只是因为发现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是不是?”
“是。”
“十八年来,我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条可供驱使的狗?”
“是。”
“就算我掏心挖肺地对你好,你都不会有一丝的感动?”
“是。”
“就算我背叛你,欺骗你,你也不会有一点的愤怒?”
“是。”
“就算我为你牺牲,为你拼掉了性命,你也不会为我浪费一点感情,哪怕流一滴眼泪?”
“是。”
一番机械的对答,令卢肇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像听到了十分可笑的笑话。
笑完之后,他的面容平静得如一滩死水,再温柔的风也刮不出一丝涟漪,他说:“如此甚好,既然你对我这般无情无义,我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手中的关山刀缓缓举起,此刻卢肇人的眼神已经再也没有半分动摇。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切终究是尽头了。
此时心中竟有一片澄清,痴痴地想,这样也好,晚风若有什么不幸,我便随他去吧,这一世的浮华繁荣,这一生的恩怨苦痛,都可以结束了,就当拿命还了上辈子欠在劫的命,来世给为路人,互不相欠。
然而,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情形急转而下,卢肇人高举的刀锋并未砍向萧晚风,转眼间却架在了在劫的脖子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在劫。
在劫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柳荫苒终于回过神来,大喊:“卢大哥,你在做什么?”
数百甲士亮剑而出,将卢肇人重重包围起来。
卢肇人高喝:“全都退下!”
柳荫苒唯恐伤了在劫,立即喝令:“退下,统统退下去!”正色道:“卢大哥,别伤了圣上!”
卢肇人道:“只要你别轻举妄动,我自会保他无忧。”转头对长乐郡主道:“你们快点登船走吧。”
长乐郡主惊愕:“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卢肇人道:“没有理由,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长乐郡主一贯无动于衷的表情松懈了,“小楼,我……”余下的话她没再说出口,谁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谢谢,对不起,还是再见?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卢肇人已经不在乎了——或许,此刻应该称呼他另一个名字,赵之楼。
他露出怀念的表情,“十八年了,你已经十八年没有叫过我这个名字,姐姐。”而他也十八年没有喊过她一声姐姐了。
十八年真的太长太长,长得他都快要忘记了,原来她是他的姐姐,亲姐姐。
神色一整,高喝:“还愣着干嘛,快走!”
萧晚风以匕首断开蔺云盖的绑绳,然后解去我的穴道,拥着我快速登船,长乐郡主和蔺云盖紧随其后。
破开千层浪,船舶扬帆起航,天苍,海蓝,风依旧寒冷。
帆船开出不过半会,听见长乐郡主厉声尖叫:“不——”
我回头朝岸上看去,只见一道寒光逆向天际,还没来得回过神来,便被萧晚风搂了过去,将我的头摁在他胸口,“悦容,别看了。” 我打了个寒颤,“晚风,抱紧我,我冷。”
萧晚风依言,环臂紧紧将我包裹,我埋首在他胸口泪流不止。
这眼泪不仅为自己而流,也为长乐郡主而流。
她想哭,但是她没有眼泪,她的眼泪,只给了一个名叫萧晚风的男人,其他的人,徒留了一生的遗憾和悲伤。
“你爱她,她不会欢喜;你恨她,她不会在意;你背叛她,她不会生气;你为她死,她也不会感动。为了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姐姐,值得麼?”
楚在劫喃喃询问,问卢肇人,也在问他自己。
卢肇人道:“你为你的姐姐做了那么多事,你认为值不值得?”
楚在劫笑了,以前他将卢肇人视作兄弟,现在已经将他视作知己。
是啊,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能理解自己的心情,爱上了血脉相连的亲姐姐,这样的感情就连说出口都有一种锥心的痛,一句值不值得,又哪能道尽这满腹的沧桑?明知道是一种不应该有的感情,却还是犯了这样的禁忌,还有什么资格去计较值不值得?这种感情从来只有两种结果:结束痛苦,或者,让痛苦继续下去,痛到知觉麻痹了,还要接着痛。
世上并非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去承受这种痛苦,正如并非所有的人都能爱得单纯彻底义无反顾。
什么样的爱,才能无关身份与姓名,无关血缘与年轮?
感情总是在道德和世俗的框架里被束之高阁,框架之外的爱,或在谩骂声中负隅顽抗,烟消云散,或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溃烂成伤,不肯自我痊愈,用无声表白,用眼泪煎熬,却无人分享——
如今,终于有人能与他分享这种爱所带来的寂寞,他将他引为知己。
然而,他的兄弟,他的知己,今日却出卖了他。
楚在劫突然觉得很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难道这就是孤家寡人?
他叹息:“我不忍亲手杀你。”
卢肇人将刀抛向半空,然后盘腿坐下。
他想起很早很早以前,那个盛夏的午后,璀璨的夏花弥漫颓废的香气,八岁的他躲在花丛中哭泣,惊扰了赏花的她,她那一时心血来潮的动人迷惑,令她轻声询问了他此间为何,他说被兄长欺负难过而流泪,一阵风吹过,花下花无常,无常似她,竟低头而笑,粉色的唇吻掉他的泪,美丽如花香袭人。从那以后,他的心中有了她,毫无保留地爱了她那么多年。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她不是吻他,只是想知道眼泪的滋味,只因她天生不会流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终于为一个男人流下了生平第一滴泪,于是她心中有了那个男人,毫无保留地爱了那男人那么多年。
卢肇人哈哈大笑,含泪吟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做相思。”
刀,半空落下,自头顶插入,一行血从额头缓缓流下,与眼泪交融成了河流。
是谁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生也相思,死也相思?
又是谁还在吟唱“免教生死做相思”,却自横刀向天笑,以死抵相思?
自古忠义难两全,情爱何以放两边。
总有人坚持自己的坚持,固执自己的固执,用生命来捍卫忠诚的道义,用血泪偿还情爱的无悔,可歌,可泣,可敬,可佩,可叹,可笑,又可怜。
楚在劫摘下披风,随手一挥,覆盖在卢肇人的尸首上。
他凝望大海,碧波远去那一舟孤帆,载走了他的所爱,他轻问:“这世上还有谁,制得我信任?”
那一声轻问,淹没在滚滚怒涛声中,柳荫苒上前,却见他脸上满是泪水,她的心突然像被掏空了似的,痛得连呼吸都停止。
若从不曾真心相信,眼泪又为何而流?
她觉得他太可怜了,那么骄傲,却爱得那么卑微。她从背后拥着他,只觉得像是拥着心跳,那么真实,却无法触摸。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望着大海默默流泪。
半响,他叹息:“荫苒,放手吧。”
柳荫苒总觉得这句话有两层含义,既让她松开拥他的手,又让她放弃爱他的心。
那么他呢,他为什么学不会放手?
她没有想太多,她也不愿想太多,退出三步外,收起女子的娇柔,恢复将军的冷硬,禀报:“还有三艘帆船抢救及时,并未被火药炸毁,可立即出航,请问陛下,追还是不追?”
“追!”
楚在劫冷笑:“追到天涯海角,追到碧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