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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视你如命-第102章

小说: 视你如命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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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过我自主主张将他们安排在了会议室。”张润顿了顿,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脚步一滞,侧过头看张润,眼神沉而冷,沉吟片刻后说:“我现在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长沙发,一对面目沧桑的夫妇安安静静地坐着那里,神情木然,上上下下透着拘禁。

他进去的时候,那对夫妇齐齐抬头,目光极其复杂地落在他脸上,那是夹着轻蔑,哀怨,憎恶等各种负面情绪的目光,如针似箭,像是要将他活活钉在原地一般。此外,还有一个人,很乖很安静地坐在离夫妇很远的角落里,双手搁在膝盖上,在他进来的瞬间也轻轻抬起头,黑而亮的眼睛看向他。

很小的男孩,大概只有□岁,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像是营养不良似的,皮肤偏白,清瘦颀长。重点是,有和他一模一样,完全没差的眉眼,鼻梁,唇线,下颏……如此的微妙。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夫妇中的女人起身,字字含泪:

“上个月的那起动车事故……遇害名单里有她,警方通知我们去医院认人……竟然真的是她……医生说她生前有长期的抑郁史,心肺功能很差,还有肾病……这些病都是她勉强生下孩子后落下的……”

“当年她说要生下孩子,我和她爸一气之下和她断了往来,她也没有再回来看过我们……我们以为她还好好的,谁知道……”

言敬禹的眼眸一点点沉下去,听着女人的絮叨,慢慢坐回皮椅,翘起腿,目光淡漠地落在对面白墙上的一点,既没有看这对可怜无比的夫妇,也没有看那个坐在角落里的清瘦男孩。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这样吧,我需要确证,证明他和我有血缘关系,再考虑接下来怎么做。”说着,将目光投向那男孩,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会带你去做亲子鉴定。”

一直沉默的男人听到他的话,腾地起身,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眸猩红,粗声道:“还需要什么确证?言大老板,劳烦您亮亮眼睛,看看这孩子,他和你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您带着他出去,说他不是你的孩子都没人相信!”

言敬禹挪开交迭的双手,修长如玉的右手拿起一张公文纸,声音不减从容:“人有相似,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也不少,这能证明什么?我只信医学提供的确证,你们留下联系方式,我约时间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你!”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拼命克制住怒气,深呼一口气,“堂堂大老板,H市首屈一指的的富豪,身价百亿的言老板你不会不认自己做过的事吧?!”

“我说了,留下联系方式,等检验结果出来后我会决定怎么处理这事。”言敬禹将纸递过去。

女人颤动着肩膀,泪流满面:“我的筠筠真是命苦,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如果她地下有知你坏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一定会后悔生下他的,是她自己犯^贱,但她也吃尽了苦头,满身是病,精神失常,还不敢来骚扰你……”

言敬禹漠然地看着这对又哀又怒的夫妻,转而将目光停留在那个角落里的男孩身上,语气平静:“过来将自己的住址,电话,出生年月写好。”

男孩起身,将自己垂在胸膛处的拉链拉到顶处,然后起身,想了想说:“算了,我要走了。”说完就往门口走。

两夫妻一怔,赶紧喝斥他回来。

他停步,转过脸来,一字字地说:“我本来就无所谓有没有爸爸,是你们一定要逼我来讨什么公道,我是可怜你们才同意的,但现在我反悔了,我很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当然我也不会麻烦你们,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

说完,用手撑了一把身后的书包,开门往外走。

“等等。”言敬禹说着起身,喊住了他,然后绕过大班桌,走到他面前,轻轻俯□,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眼神认真,没有半点戏谑,“你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敢问你靠什么可以活得很好,保证有饭吃,有衣服穿?”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冷漠,疏离,倔强,又自卑的眼神,简直和他那会是一模一样,其实他心里已确定,在看见这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的骨肉。有些东西不需要科学印证,你用感觉就可以认定这是真实的,不带任何欺骗性。

男孩扭过脸,吸了吸鼻子,耳朵和脖子上有几条淡红色的伤痕。言敬禹的目光下移,看见他的手背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这事你没有自主选择权,必须跟我一起去做亲子鉴定。”他说完侧过身,摘下左腕的腕表,狠狠地丢在大班桌上。

……

亲子鉴定的结果符合他的猜测,这孩子是他言敬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让他觉得陌生而好笑,他惨淡,绝望的人生竟然会出现一个亲人,真是不可思议。他已经做好一个人,孤独地走到尽头的准备。谁知—

亲情离他一直很远,父亲这个角色他这辈子从未想象过,他骨子里压根没有父爱这个东西。

孩子叫韶锡,言韶锡。人很聪明,智力很高,学校的老师夸他是个神童,参加市数学竞赛,连重点中学的优等生都考不过他;个头很高,头发很黑,皮肤很白,人却吃不胖似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他那个抑郁症的母亲亲手烙上去的;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打游戏,做模型,看乱七八糟的书。

言敬禹将他接回家后,就没了下一步,他自己都不清楚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对他也是很排斥,从不主动和他说话,连看都不爱看他,一点这个年龄的依赖和撒娇都没有。

有时候,言敬禹走近一步,他立刻起身,抱着模型转身上楼。

言敬禹给他零花钱,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去接,言敬禹就放在桌子上,隔天一看,他就抽走了三分之一。

……

晚上,言敬禹的旧病再次发作,全身高烧不退,尖锐的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如万蚁噬骨,整个人抽搐不停,心脏像是要爆炸开来,他咬牙,伸手拉开床柜上的抽屉,拿出注射器,颤颤地扎进自己的左臂。

站在门口,透着门缝偷看的言韶锡惊呆了。

言敬禹轻轻吸了口气,满额都是冷汗,皮肤泛上猩红的点点,痛痒无比,胸口起伏厉害。过了好一会,才沉声说:“你躲在那里看什么?”

言韶锡才推门,轻声地问:“你在给自己打针?”

他看见少年清隽的眉目隐含的恐惧和担忧,淡淡地说:“不是毒品,是药品。”

这十年他反复受着病痛折磨,从未真正好起来,他因为怕麻烦不想总跑医院,也不愿意多接触私人医生,加上没有半个人照顾他,他就自己学会了注射消炎,止痛的药物,效果不算好,但至少能缓一缓痛。

“你得了什么病?”言韶锡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

“老毛病了,告诉你也没用。”他闭上眼睛,声音清冷,“你去睡觉吧。”

言韶锡犹豫了一会,才退出去,退出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就在隔壁。”

言敬禹伸手捻下灯,满室黑暗,冷汗一滴滴地浸润深灰色的睡袍,他静静的,费力地忍痛,以往每每发作,那锥心的痛会让他不住地吼出来,而如今隔壁有个孩子,他不想让孩子听见,只好自己忍着,忍到整个口腔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痛到极致,痛不欲生,慢慢的,他又呈现出那种恍惚的状态,眼前雪亮的一片,耳畔嗡嗡的声音不断,思绪停了,痛觉好像在瞬间褪去,感官被麻醉一般……隔离了世界,一个人像是从雪山顶峰坠下来,源源不断地坠下来。

华丽,神圣的圣彼得大教堂,在上帝面前,她坐在他身边,目光虔诚,真挚。

“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我会宠你一辈子的。”

“如果有女人要来和我抢你,让她先攒够十七年再来。”

……

湛明澜,他的妹妹,他的澜澜。

她的面孔一点点地从水面中浮现起来,还是年少如花的模样。

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叫他哥哥的澜澜,那个陪伴他度过人生灰暗期的澜澜,那个非要做她女朋友的澜澜,那个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有接触就不高兴的澜澜,那个提出分手时面露绝望的澜澜,那个离他越来越远,逐渐离开他生命的澜澜,那个他这辈子再也追不回的澜澜。

知道她已经和爱她的人生活在那个安宁,清贫的地方,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后,他再未去打扰过一次。

身上的痛楚一点点消失殆尽,眼前刺亮的光逐渐柔和,僵硬,冰冷的四肢回温,蜷缩的手指逐渐伸展开。

那一年,五月天来S城开演唱会,她缠着他带她去看。

他拗不过她,只好帮她逃课,骑车载她去看演唱会,她坐在他身后,晃着腿,声音急促,抱着他腰的手越收越紧:“哥哥,再快点,快点呀!”

那夜的演唱会很疯狂,她跟着万人合唱,挥舞着荧光棒,等结束后,喉咙完全哑掉了。

他带她去吃宵夜,特地给她点了一碗润喉的冬瓜仙草蜜,她甜甜地吃,甜甜地笑,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伸出手擦去她嘴角的蜜汁,她脸突然一红,然后倾前身,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一怔,随即轻咳,认真严肃道:“男女授受不亲,别总占我便宜。”

“我和你又不是别人。”她小声嘀咕,“都一起睡过觉的,还说什么授受不亲,虚伪!”

他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轻轻地说:“小丫头,口无遮拦的。”

回去的时候,她依旧坐在他身后,晃动着两腿,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哥,你看今天星星好美,我想到书上的那首诗。”

“什么诗?”

“你看着星么?我的星星,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的眼看你。”她笑说,“多美的情诗。”

“是很美。”他笑着点头,稳稳地骑车。

她靠近他的背,闭上眼睛,轻声:“哥,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他垂下眼眸,握着车把的手收了收紧,抬了抬眼眸,漫天的璀璨入眼,耀眼无比,再回头看看她贴得紧紧的身子,心里一软,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好。”

“那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哦。”

“好,我和澜澜过一辈子。”

夜风中她的笑声清脆如铃,使劲地抱住他,贴在他灼热宽厚的背上,开心地说:“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用尽全力的喜欢,永远说不完的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像是要喜欢到生命尽头。

后悔吗?看不清自己的情感,为了追逐权势,财富,为了那可笑的复仇,一点点将她放逐出自己的生命。

……

他的呼吸平静匀长,痛楚消失了,整个人温暖起来,慢慢进入睡梦中,额头上的冷汗落在枕巾上。

十年一梦,第一次梦见她,真是难得。

夏日的午后,她醒来后,揉着眼睛,逮到正跑出去的他。

“哥,你去哪里!”

“图书馆。”他回头,笑着对她挥了挥手里的书本,眼眸含蕴,“期末了,要备考。”

“等等……等等我啊,我也要去啊,哥!”她急着跑出去,匆匆套上鞋子,声音甜糯,“等等我,我马上就好,来了来了,哥!”

等等我,哥哥。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急切,勇敢,执着地追逐他背影的澜澜,害怕被他丢在原地的澜澜。

他不想再继续前行了,就此停下来,回头,果断地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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