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时节正芳菲-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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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寡情,但却多情,多情到和她恋爱,结婚都一直带着旧爱。
原来有这样一种爱。可以在旧爱的旧址上,建立起新颜,无论时间怎样流转,旧貌永远是新颜的一部分。她的新颜中居然有着Jessica的影子……
宴席上,依旧是欢声笑语,言笑晏晏。她像是抽走了元神一般,径自喝酒吃菜,与眼前的这所有一切保持着隔岸观火的距离。
一顿饭的时间说短不短,她发现了一些事,想明白一些事,也黯然放下一些事。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人,明知爱别人也不放弃,因为放不下;有时候,明知路没了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杜鹃啼血,半空月影流云碎
江湛远在开车时,紧张地看着妻子。从他弹完钢琴后,她就不言不语,脸色黯然。
正当他准备打破沉默时,车子陡然轧过一块石头,晏初晓又干呕了一声,忙用手掩住口。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江湛远关切地问道。此刻妻子的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晏初晓再也忍受不住,叫道:“停车!”
江湛远立马一个紧急刹车,靠路边停下车。她急忙推开车门,蹲在路边呕吐起来。她将刚才席间所吃的,所喝的,所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地吐出来。那些婚姻中,感情中,生活中不想面对的问题,那么大,那么高,使她一时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就像瞎子站在大象身边的时候一样。她为难,再也不想管,就这样随波逐流,像此刻这样蹲在路边呕吐也是不错的。
看着她一个人在翻江倒海,江湛远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贸贸然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背,可是手刚刚触到她的背时,她就猛地挪开身子。
她在生气。江湛远不敢越雷池一步,手久久地僵在那里。
已经将肚子里的秽物倾倒空,晏初晓却起不来,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强大的痉挛,一遍遍地将胃里的东西挤压出来。一阵阵干呕后,她的胃像破了一样疼。
看到情况像加重了,江湛远不再顾忌她生气,忙要搀起她,忧心道:“咱们去医院吧。你好像食物中毒了。”
晏初晓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支撑着站起来,简短吐出两个字:“回家。”
“你身体不舒服,咱们先去医院,看完病再回家。好吗?”他坚持着。
晏初晓没有回答他,快步走到马路中间去拦车。江湛远见状,跟上去,委心求和:“咱们回家,现在就回。你别拗了,这个地方是拦不到车的。”
她脾气的确很拗,丝毫没听进他的话,依旧锲而不舍朝过往的车子招手。待她徒劳无功,一脸疲倦时,一直陪在身旁的江湛远半开玩笑地劝道:“实践检验过,这是真理。”
晏初晓气馁了,负气地上了车,但仍是一言不发。
回到家,她静默地回房睡了。她想像一段树杆那样安静的,要一段睡眠。闭上眼没多久,江湛远就推门进来。
知道她还没有睡着,江湛远坐在床边,轻轻唤醒她,温言道:“初晓,我泡了一杯热牛奶,你喝了再睡。”
她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温馨的香味,从玻璃杯中漫溢出来,像是温水般从心头流淌而过,给着温柔的抚摸。然而这种关怀,她此刻不想再要。
晏初晓平躺着,依旧紧闭双目。
他有点不甘心,大着胆子边扶起她,边哄道:“来,听话,喝了再睡。你刚才吐了那么多,喝杯热牛奶对身体有好处……”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晏初晓冷不防甩开他的手。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胳膊肘就碰翻了床头柜上的那杯牛奶。
两人突然陷入哑剧般,惊讶地看着对方。寂静中,只听见翻倒在地的热牛奶在缓慢流淌…
愤怒蜿蜒爬上江湛远的心中。没有再忍耐,他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才不会神经搭错,乱发脾气?!”
晏初晓竟然回报他一个嘲弄的微笑,问道:“睡觉之前喝牛奶,这是不是又是她的一个习惯?又是一个让你无法磨灭的记忆?”
他吃惊地望着她,而后继续冷冷地说道:“晏初晓,你能不能不要多疑?我只是单纯倒一杯牛奶给你,你不想喝就是了,何必扯上她?”
“是多疑吗?”晏初晓黯然地问道,“我到底是谁?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
“江湛远,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Jessica,就因为我住的恰恰是她住过的房子,就因为我差点有着和她相似的经历,就因为我正好出现在一个她离去的时间。她说的没错,你和我相爱,结婚,要我抓住你,都是因为你把我当作一根可以带离痛苦的浮木。你怕想起她,怕重回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但是又止不住想起她,在我的身上,你看到的都是她的身影,记住的都是她的习惯。你从来就不爱我。”她悲哀地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的人现在只有你。”他平静地说道。这句话的说出,对他而言看来是多么的稀松平常。然而,他的眼睛却告诉了她,他在说谎。
晏初晓心里悻悻地笑了,硬着心肠道:“那好,如果你现在爱的只有我的话,请你打破橱柜里的珍藏的那瓶葡萄酒来证明。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瞻仰你过去爱情的遗容,不想让这瓶葡萄酒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我,你和她的七年!”
他还给她的,是一片沉默。沉默是一场痛苦的角力。她要输了,也很痛苦……
晏初晓突然极度仇恨起那瓶葡萄酒,失去理智般地冲到橱柜旁要找出那东西,毁灭它。
“你干什么?”江湛远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止。
那瓶葡萄酒还是抢先一步落在晏初晓的手里。她审视着面前极度紧张的他,厌恶感,愤怒油然而生。她决绝地再次将那瓶酒伸至高空,预备就这样轻轻一放手。
“别,别这样做。初晓,求你了,这只是一瓶酒而已,对我们的婚姻造成不了什么威胁的。我会永远呆在你身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的未来里面只有你,我们会有孩子,会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心甘情愿地选择了你,就不会再要过去。这瓶酒我会收起来,不会再看,也不会再让你看到。可是,你别打破它,好吗?”他苦苦哀求着。
他又说了一些情辞恳切的话,甚至不惜讨好她,只为了那瓶酒。
晏初晓突然感觉很累,很想睡觉,不想再角力下去。她将那瓶葡萄酒缓缓地放下,放置在他手里,最后问道:“江湛远,我和你也有三年的时间,难道这三年永远比不过那七年吗?”
不等他回答,晏初晓黯然地回屋睡下了。她想随波逐流,像一段结实的木头那样简单,随便放在什么地方,做成一块搓衣板,或者一片雕花板,甚至一根踏脚板,作为一块木头,都不会在乎。
在机场,Jessica给周游送行。她看了看手表,对即将进去的周游挽留:“再等等吧,江湛远会来的。昨天我告诉了他你今天回日本。”
“他不会来的。他不想见到我,正如我不想见到他一样。”周游直言不讳道,“其实是你想看到他。”
被猜中心事,Jessica淡然一笑,用感激的口吻说道:“谢谢你一直帮我!”
周游没有回应她的感激,落寞地说道:“原来你一直都没有放下。三年前在比赛期间遇见你,你恳求我不要把你活着的消息告诉江湛远,我还以为你已经对他彻底死心。”
“我想过对他死心,也试过,可是依然没用。我不甘心。”Jessica突然正色道。她看了一眼平静的周游,带着歉疚之意问道:“周大哥,我利用过你,你能原谅我吗?”
周游释然地笑了,朝安检处走去。在快要消失在她眼前之际,他转身冲Jessica喊道:“阿玦,我对你从来没有抱怨。相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这次让我彻底死心。再见!”
周游最后的话给她带来很大的震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大师兄,甚至比认识江湛远还要早。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他一直都等着自己,帮着自己,可是最后还是她让他死心,毅然决然从她生命中退出。在重生的这几年里,有很多男人无足轻重地从她生命中划过。当她主动提出要结束关系时,他们无一例外问着“为什么?”她调侃道:“我总是对别人的东西感兴趣。越是难以得到的就越有挑战性,也就越有兴趣。”
江湛远在她离开的这三年突然成为别人的,这是她无法接受的。她离开以后,她以为他会痛苦,可是他的苦痛却维系不了一年,他很快就爱上别人,开展了新的一段恋情。即使这个女人是他突然抱住的能带离他摆脱痛苦的浮木,即使这段新恋情带着她的影子,她也不容许,甚至憎恶。惟一可以强横霸占一个男人的回忆的,就是活得更好,取得比他更大的成就。现在她回来了,不怪他了,所取得的成就完全能助他一臂之力,可为什么他还不肯回头呢?
Jessica突然有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她呆呆地看向窗外。车子正缓缓驶过繁华的市区,朝她下榻的宾馆开去。她突然看到街道上两个年轻男女样很亲密的样子,正愉悦地逛街,稍稍沉吟着,脸上不由浮起笑容。
晏初晓坐在六师兄家的门口,耷拉着脑袋等着他们回来。下班后,她想起来看望雨薇,可是他们两人都不在。即便如此,她也不愿离去,不愿回家。在这里,最起码能找到一点欢乐,一点窝心的感觉。
百无聊赖之际,她想起包里还有一封未开启的信,便拿了出来。拆来信,才知道原来是给过医院地址的钱太太写的。信中写到她带着女儿快要回国了,用打赢离婚官司得到的一大笔赡养费准备开一家店,供女儿读书。她说虽然经历了离婚这一变故,但身心得到解脱,她开始从过去那个幽怨的自我走出来。从今往后,她在故土终于能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钱太太之所以来这封信是想感激晏初晓在她最困难,最迷茫的时候真正把她放在过心上,给过她关心……
晏初晓怔怔地看着信末最后一句祝福语:祝你家庭和美,幸福美满!这几个词,对于她来说很遥远。恍惚间,她已然变成了在巴黎新桥上的钱太太,迷茫无助。几度伤心,几回争吵后,她还能找回和他之间的幸福吗?
“晏子,你怎么坐在门口了?”杜雨薇惊讶地问道。她正和俞少勇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走上楼。
“想来看你们,你们都不在。”晏初晓抱怨着,突然她惊奇地看着雨薇和六师兄双双出现的身影,疑惑问道:“你俩一起逛街?”
她这一问,俞少勇显得不好意思,赶忙上前一步拿出钥匙开门。倒是一旁的杜雨薇大大方方地笑道:“对呀,这是他输给我游戏的惩罚。我厉害吧?现在算得上炉火纯青,都能赶超师傅了。”
她将手中一袋子吃的交到晏初晓的手上,冲俞少勇兴高采烈地发出邀请:“六师兄,今晚咱俩还比赛啊,我肯定又赢你。这次我们赌谁输了,谁请吃火锅!”
“行啊!不过你可别高兴地太早,姜还是老的辣。当心今晚乐极生悲!”俞少勇也兴致勃勃。
“晏子,你先想想咱俩明天吃火锅点哪些贵的,到时吃穷他!”杜雨薇拍拍晏初晓的肩膀,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她突然察觉晏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和江湛远闹矛盾?”
晏初晓决心不在这儿倒垃圾,破坏气氛,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就是感觉有点累。”
“嗨,你肯定是等我们等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