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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王的奴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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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白云归却道:“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你能预计的。你先回官邸那边,安抚好六小姐,我会派人留意各方的动向,一旦有可能,便会寻到夫人的……叫六小姐安心……”

李争鸿一扣靴跟,道是。心中还是放不下慕容画楼,却再也不敢多言了。

他下楼的时候,一脸的失落。

便有副官打趣他:“小李子,又挨骂了吧?叫你小子说话小心些……督军这几天正气不顺呢。”

“怎么不顺了?”李争鸿一愣。

“云姨太太回来了……”那副官促狭笑道。

第23章 谎言

倘若说白督军有甚怕处,大约就是他的姨太太吧?

白云归脾气火爆,一点便着,身边的近侍都敬畏他,唯有云媛敢跟他唱反调。听闻有次阅兵遭暗杀,白云归胸前中枪,捡回一条命。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半个月不能下床。

那时南边正好有部队哗变,白云归哪里顾得?非要亲自前去镇压。云媛便拿着德国造匣枪,指着他的额头,逼他休息。

当时白督军笑道:“有本事你就开枪!”

云媛纤指扣动扳机,毫不犹豫一枪打在他的大腿上!

子弹擦边而过,大腿划了一条深深痕印,血涌如潮,床板被打穿。

大夫与护士惊慌失措。他们只知道这位从入院开始就吼来吼去的督军脾气不好,却不知这位温婉绝色的姨太太,也是同样的狠角色。

后来,这件事俞州人人皆知,几乎成了笑谈。

这就是这些年,白云归夫人不在身边,又身居高位,身边却只有云媛一个女人的原因!

每每有人欲于美人相赠,白云归便道:“家有悍妻……要是领回去,只怕要吃枪子的!”[汶网//。。]

闻者哄堂大笑,云媛的名讳几乎就是白夫人的代称。倾城名伶,显赫督军,便是一段靡丽的佳话。

李争鸿回去的路上,便想起了这些事情。心中不知道为何,十分不安。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从五营调出来给督军做副官的时候,是六年前。那时云媛也刚刚跟督军半年。一开始她一个人住在小公馆,督军偶尔不忙的时候会歇在那里,后来有一日早上,她突然在吃早饭的时候跟督军道:“我要搬去你的官邸住!”

白云归停箸道:“别不懂事,你应该有自己的本分!”

当时李争鸿觉得督军说话有些伤人。云姨太太曾经是歌星,不管多么受人追捧,总是摆脱不了伶人的下等身份。督军这样说她,她应该会伤心的。

云媛当时垂眸温顺,一语不发,只是仔细替督军布好早饭,并未露出一丝伤感。

白督军吃饭之际,她一个人搬了椅子,坐到窗前,这才像个委屈的孩子。半晌就听到她在低声浅唱:“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歌声袅袅,断断续续哼来,一句青楼却颇为亲昵。

白云归眉心一蹙,将象牙箸重重拍在桌子上,沉声喝道:“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她起身回首,唇挑笑意,身姿挺拔笔直走过来,拾起他拍在桌上的象牙箸,俏笑倩兮,悠悠道来:“这象牙箸是美洲传来的,去年程少帅相赠……”说罢,她手指一转,倏然向地上抛掷。香木地板铿锵有声。

白云归莫名其妙望着她,只见她又拿起骨瓷杯,笑道:“这套杯子是韩总长前年相赠……”猛然又向地上掷,砰地一声,骨瓷碎片飞溅。

手腕一紧,白云归将她牢牢攥住,浓眉微拧,最终无可奈何:“……云媛!”

“我在……”她却笑,笑容婉约,完美无懈可击。下一瞬,白云归腰间配枪已经在她手中,乌漆漆冰凉枪管指住他的额头,她却失声笑了,“恩客,你何日再归?”

他眼底浮起怒色,劈手将她的枪下了。

她却转身,一杯牛乳泼在他脸上。

白云归终于被触怒,雪白桌布猛然一掀,杯盏滚落在地,碎片四溅。他将她推到在桌台上,她的红衣衬着粉白色桌面,妖娆如午夜盛开的繁花。白云归的吻狠戾落在她柔润红唇,两人抵死缠绵。

李争鸿当时面红耳赤,慌忙退了出去。

第二天,云媛便搬进了督军官邸!

云媛便是这样的女子。

往后的日子,也经常见他们吵架。云媛在外人面前,温柔婉约;可是在督军面前,她十分任性,一丝不快便拔枪相对。白云归脾气极坏,她的脾气却更加暴躁,最终总是他低头求饶,她才肯罢休。

爱一个人,大抵才能包容她的喜怒无常吧?

倘若是以往,李争鸿会觉得,人间佳侣应该是他们这样的。

但是慕容画楼到来,似乎让他心中的那碗水失衡了。

慕容画楼跟云媛不同,她不善交际,也不洋派。云媛看听歌剧、看电影,她却只爱听戏;云媛爱洋装、旗袍,弹一手娴熟的钢琴,她却只爱穿着老式斜襟衣衫,依依呀呀拉着难听极了的二胡;云媛在人前八面玲珑,她却显得笨拙木讷;云媛在督军面前撒娇妄为,肆意享受宠爱,她却连丈夫的面都不曾见过……

如今,北上的云媛又回来了。

李争鸿微微闭目,心中隐约烧灼:慕容画楼应该如何自处?

……

回到督军官邸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客厅里水晶灯依旧亮着,发出绚丽光芒,灯光将门前水池照亮。一条锦鲤腾起波纹,泠泠水声更添夜的孤寂。明明是盛夏,李争鸿却有寒意劈面的错觉。

檐下风起,一串风铃簌簌。垂帘微卷,依稀可以看清客厅沙发上孤坐的单薄身影。

六小姐并未歇息,她一直坐在客厅里,脸上泪痕未干。

见他回来,白云灵跃起,语急道:“李副官,有没有我大嫂的消息?”

李争鸿忙笑道:“六小姐别急,有消息的……督军说已经寻到了夫人与李六少,他们被人捋出了俞州城,被督军的守军拦截下来。李少爷受了伤,留在当地医院治疗。夫人无事,倘若不用照顾六少的话,大约明日下午就能回来……”

他也不是不善于说谎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对面慕容画楼那双眼睛,好似无处遁形,一句谎言能说的漏洞百出。可是在白云灵面前,他张口便来……

白云灵拍拍胸脯,眼泪顿时落下来:“感谢主!”

第24章 逃生

油轮底下的暗室里,灯光盈盈如水,李方景不停说话,试图转移慕容画楼的注意,驱散她的恐惧。他温柔嗓音萦绕耳畔,她娴静气息幽静如兰,时间滴滴答答,犹如舞步回转前进。

慕容画楼突然道:“此刻,大约快十二点了吧?”

李方景微微思量,才道:“只怕一点多了……你若是累了,枕着我的大腿睡会儿……也许明晚,你要一个人在这里了。”

他声音虽轻,她却听得真确。明天他是回不来的,他心中早已猜到,却依旧若无其事同她说笑。

心间如繁花铺满,碧树郁葱,枝影摇曳。

迭迭垂眸须臾,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淡淡笑了:“我想回去睡……督军府的床特别软和。就算枕着你的腿,只怕这铁硬的舱板亦睡不踏实。我对吃喝、睡眠都特别挑剔……”

李方景便想起她品酒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波斯猫。

“……那可能要挨到明日,也许后日……他们不会害你,毕竟俞州如今是白督军一手遮天。可能明日或者后日,副官会接你回去,你别怕……今晚么,我的怀抱借给你……”他说得孟浪,声音却异常恬静。

胸口微紧,浅显词句里也透出他的关怀,慕容画楼顿了一瞬,才道:“……我想今晚回去的……方景,你可善于游泳?”

李方景点点头:“原本就会些,后来在德国上过专门游泳课,应该算是善于吧?你在想什么……”

慕容画楼狡黠一笑:“我在想,今晚要回去……睡觉是大事,我不想委屈自己!”

听到这话,李方景才微微自责,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她从旗袍底下抽出轻巧手枪,通体乌金,镶了一颗血色玛瑙石,落在她葱白掌心。

惊愕间,不免又瞧向她的旗袍。玉腿纤细笔直,腰间曼妙,正是青春如繁花锭放的年纪。

她却扬手,扣动扳机。

李方景愣神,耳边轻微响动,一道道紫色光芒从她指尖迸出,刺入铁板船舱。那根本不是子弹,而是光束。那些轻响,好似紫色琴弦断裂,檐下水滴如注,一寸寸在铁板船舱泅开。

他尚且不明所以,船舱上被她手里诡谲手枪打出一条两米长的线,海水见缝插针,蜂拥而至,好似丝绸铺满浓郁的黑夜,透过她手里光束的紫色光芒,形成彩色幻境,如雨后斜挂碧树繁枝的虹。

手形微变,冲着竖直方向,又是一阵迅捷的游走,铁板船舱又是一排孔。大约一米左右,海水受力,猛地冲破了舱板,陋室顿时半腰身的海水,还要不停涌入的。

李方景只顾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回神。水丝将她发髻衣衫打湿,耳后肌肤越发白皙,玲珑侧颜精致,身姿纤柔,只是眼神颇为认真,好似在精心雕琢工艺品,倨傲下巴绷紧,却被海水润透。

她原本可以等,等到明日,或者后日。

但是他不能……

胳膊已伤,再下去会平添伤痕,他会多吃些苦头。他眼底的莹莹碎芒,让她心底砰然而动。选择了相信,选择了维护,直到冰凉咸腥海水打在脸上,才蓦然清醒:会不会太冲动了?

他是政客,真的值得相信吗?

尚未回眸,他已经将她搂住,海水快要没入胸口。他臂弯有力,淡淡体温透过来,画楼心底澄澈。一念之间,心路早已花影摇曳。从未如此任性过,今日便任性一回,又能如何?

明明是冰凉的水底,他搂住她的腰,却好似衣香鬓影,鲜花着锦的宴会。觥筹交错之际,他凝望她,心底某处隐秘情愫,丝丝泅开,蔓延至喉间,吐出她古诗般的名讳:“画楼……”

一语未落,便被漫天海水淹没。苦涩滋味侵入舌尖,味蕾全部都是咸腥滋味,才回过神来。

油轮已经被她怪异的手枪打出一大很大的洞,海水差点将对面的铁门冲垮,两人已经被浸泡水里。她的鬓丝全部撒开,如轻罗漫卷,绛紫色旗袍泛着银光,与青丝的柔滑相映。

良辰美景,不如这瞬间烈烈夺目的风情。

李方景愣住,这才搂住她的腰,拔开水波,奋力向水面划去。

慕容画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际,终于瞧见一丝靡丽灯火。月至中天,清澈琼华照得黢黑海面波光粼粼。海鸟归巢,天空寂静,唯有白浪追逐沙粒的轻响。

他们身后一艘巨型油轮也安静了,两三点橙色光芒洒在海面。

素光清辉里,一条水波堪堪被破,两人身影渐渐远离那艘油轮,没入无边的茫茫水色中。

上了岸,才知道是西南的海滩,此处里离码头很远,一路上荒凉昏暗。两人身上轻拢月华,好似披了雾纱。慕容画楼仿佛累极了,脚步微微踉跄,李方景怕身后有追兵,索性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挟持她快速前行。

她旗袍贴身,近乎透明,婀娜柔软腰身便在他的臂弯里,好似一段织锦,更似一泓清泉,凉阴阴的,缓缓流过他的手臂,伴在他的腰侧。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桃花酿,灼烈中带着清香,一缕缕侵入心田,随及填入四肢百骸。

“画楼,你坚持一会儿,往东边走大约半个钟头,便能到西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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