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奴扈-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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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好酒,她还没有喝够,全让他浇愁了!
第65章 劝药(上)
脑袋里万针攒刺,这是白云归醒过来后第一个感觉。
他身上搭着羊绒毛软毯,躺在书房的地毯上睡熟。屋子里极暖,壁炉烧的红火,莹莹炉火前,娇小身子依偎在藤椅里,抱着驼绒披肩,一脸酣睡。披肩的流苏穗子曳地,差点掉入壁炉……
醉酒的双颐酡红,鸦青色软滑发丝低垂耳畔,越发掩映肤色赛雪,檀口含丹;微翘的唇嘟囔着,睡熟的模样如婴儿般喜人。
白云归将她抱起,看似高挑的画楼轻若无物,亭亭依偎在他的臂弯,身姿似一泓清泉般柔软。
将她送回三楼。
叫佣人准备热水、醒酒汤,白云归舒服沐浴,喝了醒酒茶,脑袋才开始慢慢清楚一些。他酒量极好,酒品上乘,向来能自控。若不是云媛突然的出现扰乱心绪,他也不至于被慕容画楼那小丫头灌醉。
此刻已经黄昏时分。
胃里烧灼得厉害,他欲下楼喝点稀饭,却被贴身的周副官瞧见,立马道:“督军,云小姐不肯吃药……”
手术早已做完。
取第二颗子弹的时候,云媛晕死过去,倒是没有受太多罪。可是醒来,她沙哑着声音道:“告诉白云归,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我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怜悯!”
罗副官端到跟前的药,被她打翻两次。
这些话,周副官不敢明言,只说云媛不肯喝药。
白云归微缓的脸色陡然铁青,沉声对李副官道:“去煎药来!”然后回身,哐当一声踢开了云媛养病那间客房的门。
……
慕容画楼在厨房小隔间的冰柜里偷冰块往粥里放的时候,正好听见一脸晦气的周副官恶声恶气吩咐厨娘好好煎药,然后自己在一旁懊恼地抽烟。
看到夫人灰头土脸从小隔间出来,他连忙将烟丢了,恭敬行礼……
他比李争鸿还要小,二十刚刚出头,大致新入伍不久,言行间偶尔会露出一丝孩子气……
白云归抱慕容上楼的时候,她就醒了。威士忌当时喝着过瘾,后劲太大。她着实不想动,就在他怀里装死。可是嗓子里烧得厉害,就想弄点冰块含着,又自己蹑手蹑脚下了楼。
管家拦着,不给她冰块,非让她喝粥。她叫女佣去那些蜂蜜来,就自己偷偷溜进了厨房。
“怎么了?”慕容画楼笑容和煦。原本年纪就小,穿着月白色睡得皱巴巴的旗袍,这般甜甜一笑,脸上还蹭了一块灰,像邻家小妹妹,毫无往日见到的雍容。
周副官不禁觉得她亲切,便将云媛不肯喝药,督军又发火的事情,跟夫人一一说了。
“你们是从哪里接到云小姐的?”她打探道。
对外说云姨太太已死,自然不能再像往常那样称呼她。就算认识,也只得叫声云小姐。
“南昌府!”周副官道,“洪督军捉了云小姐,督军跟他要人,他就给了。洪督军怕咱们督军。从监牢里接出来,云小姐就这样了,身上伤了好七处,都不致命,不晓得怎么回事……”
“人不是洪督军伤的?”画楼微疑。原来这些天,他一直未归,是去了南昌府。
周副官摇头:“应该不是,督军接到云小姐,还拍了拍洪督军的肩膀,说幸亏他……”
“那怎么不在南昌府医治,非要回俞州?”画楼疑惑,“督军没有说?”
“说了……”周副官懊恼饶头,道,“属下也说先医好云小姐,这样回俞州太危险。督军只说不安全,先回官邸再说,教会医院都不去了……到底为什么,没仔细说,属下也不敢细问……”
女佣已经将药煎好,端给周副官。
黑黢黢的中药发出酸腐气息,慕容画楼闻着皱眉,嫌弃道:“怎么不用西药?中药难以下咽,见效还慢……”
周副官一脸茫然:“老祖宗的东西,不是应该更加好用吗?那些西药是奇技淫巧,军医说中看不中用,还是草药好些吧……”
这话,她有心反驳也不知如何启齿。
那个年代,国人中学过西方外科不在少数,比如那位狄军医。可是对西方的药物,除了麻醉剂,旁的都信心不足。真正遇上这等生死攸关的大病,还是看重老祖宗的草药……
她接过周副官手里的药碗,道:“我去送吧!云小姐不肯吃药,督军脾气不好,你去了跟着看脸色……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你叫厨娘再熬一份药,然后就去吃饭吧!”
“还熬吗?”周副官吃惊。
画楼肯定地颔首。
她敢笃定,云媛敢泼两回药,就敢泼第三回,哪怕当着白云归的面。
慕容画楼端药进去的时候,白云归与云媛正两军对垒,两人眼眸各自狠戾,在空中交战斗得噼里啪啦。
见是画楼亲自送药进来,白云归微诧,倒也没有多问,接过她手中药碗,便要去扶云媛的头。
云媛劈手推他。
身体虚弱,她还是推得白云归那条胳膊一晃,墨黑色滚烫药汤泼在他手背。
“我不会喝药,你逼不了我!要杀要刮你且痛快些。若真要做个圣人,不计前嫌要救我,就放我走!这样惺惺作态,你还是收起来吧……”声音虚弱如游丝,却一字字咬牙说的清晰。
白云归幽深眸子里卷起风暴。
画楼心中叹气,后退两步。
果然只见白云归将那滚烫药汁一口饮下,猛然将药碗摔向墙壁,裂瓷声清脆。他捧起云媛的脸,凑上她的唇,强行送药。
挣扎见,云媛伤口崩开,沁出血丝。
黢黑色药汁从他们的唇瓣间滑过,滴在素色床帏,如黑色蔷薇盛开枕间。暧昧气息缓缓充盈,画楼无声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
换了件衣裳,梳了头,她坐在客厅读报,一版尚未看完,便是晚饭时间。
白云灵、白云展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今日整天的凄风厉雨,山路被断树挡道,出门极难,他二人围困家中一天,闲得心焦。
云媛的伤情,兴许半个月不能下床,痊愈之前都会住在官邸,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能遇上。早说晚说,都瞒不住的,她便实话说了。
“云媛?就是从前那个云姨太?”白云展亦听说过云媛的名讳,错愕半晌,“她……她不是死了吗?”
白云灵连连点头:“她怎么回来了?”
画楼耸耸肩:“我不知道她怎么回来了。但是她一直都没有死,不过是她离开了,督军当她死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白云展愤怒将餐巾往桌上一掼,怒道,“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别的姨太太怎么不住官邸,偏偏这个女人就要住?我去赶她走,正当咱们霖城来的任人揉捏吗?”
慕容画楼连忙拉住他,低声苦笑:“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性子?那女子身中七枪,你要把她往哪里赶?”
“医院!”白云展气焰不减,咆哮道,“有伤去医院,赖在这里算什么回事?你都一忍再忍了,他们这样欺人太甚了!他们去小公馆、去医院,眼不见为净!为何非要回官邸,将你置于何地?”
画楼心中暗笑,她没有一忍再忍,她根本不在乎;反而是她这小叔子忍无可忍了……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
“五哥!”白云灵也劝,“大哥对云……云媛小姐的情分不同于旁人。再说了,大哥就算对她再好,不还是没有扶正她?现在,她又是个‘死人’,你到底闹成哪样?咱们装作不知道,不是更好?今早大哥就脸色不善,你要是闹起来,连累了大嫂,我可不原谅你……”
慕容画楼也忙道正是这话。
白云展架不住她们二人相劝,只得坐下。
刚刚上菜,白云归便喊周副官再去煎药。
画楼想了想,不能再这样闹,她的家宅不宁,一家人因为云媛过得不痛快,便放下碗筷,大声道:“督军,您下来一趟,我有话跟您说……”
白云归脚步微顿,一家子副官、佣人、小叔子、小姑子还要妻弟在场,这样驳了她的体面,以后她在官邸行事也难,便耐着性子走下来,两人在正厅说话。
白云灵惊诧,她从未想过,大嫂一句您下来,大哥就真的乖乖下楼了……
“督军劝药,她都不肯喝,副官们也劝不住,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我试试如何?”画楼扬唇轻笑,稚嫩脸庞净白细腻,乌亮眸子却透出与年纪不符的稳重犀利,定定瞧着他的眼眸。
“我若是劝不住,督军再想旁的法子!”慕容画楼继续道,神色坚定,“这样闹,厨房里都是药味,厨子原本就不多,都去煎药,咱们不用过日子?我和半岑可以凑合,灵儿与五弟可是正经大户公子小姐,总不能为了云小姐凑合吧?怨气会越来越大的,督军也不想这样的,是吗?”
这话是说越是这样维护云媛,越是激怒旁人对她的反感吗?
白云归打量她的眸,似乎不带一丝闪烁,说的义正言辞。想起云媛一如既往的倔强,他便头疼,只得真的当成死马医:“我先吃饭,那就辛苦夫人了!”
画楼莞尔,吩咐周副官端药,跟她上楼。
第66章 劝药(下)
云媛将头偏向枕头里侧,听到脚步声曼絮轻柔,她没有转脸,只是半阖眼帘。伤口发炎,她已经高烧了几日,身子亏空得厉害。如今高烧压下去了,可失血过多,微微睁眼都觉得费劲。
房间里静谧无声,唯有熟悉的药味弥漫,如水袖在她鼻端轻抛,触动她胃里对药物的反感。
那脚步声停在她床畔,副官给她搬过椅子。
云媛知道是慕容画楼,以为她要开始长篇大论,故意闭目养神,装作睡熟。
半晌,静坐在她身边的人儿幽静,连呼吸都轻巧……
云媛睁眼,打量她一瞬。只见她目光若月夜下的海,漆黑眸子衬在幽蓝色眼波里,偶尔跃过粼粼波光,冷锐妩媚,却不是在对她挑衅。
见她终于抬眸,慕容画楼才勾起淡淡笑意:“云小姐不肯吃药,是因为不想再受督军恩惠?”
云媛的心口似被什么击中,闷闷地疼,惨白脸容生出难堪的赧色。
慕容画楼起身,端起副官搁在小茶几上的药碗。药汤微烫,她的手心却温热起来,声音更加轻柔温软:“李副官曾经告诉我,督军待云姨太极好,三千宠爱聚一身……就算后来知道云姨太太的身份,督军都一忍再忍,给了姨太太无数次机会。就连伯特伦号那次,差点死在姨太太手里,如今得知姨太太受困,不还是不辞千里,辛苦将你救回来?”
“我……我叫云媛……不是谁的姨太太!”她猝然转脸,瘦削肩头扛起孤傲冷媚。
画楼却扑哧一声,柔色眸子绽现锋芒:“一日是贼,一生是贼!你跟过白云归做妾,这辈子能撇清?收起你的清高,好好把药喝了。你若是还有良心,觉得他从前待你不薄,就不要让自己死在他面前,令他一生愧疚!”
重重一声,药碗重搁在床头柜上,她的嗓音敛了煞气,恬柔附身,轻轻在她耳边,似爱人喁喁情话:“乖乖喝药,养好了病,趁早滚,好吗?”
云媛的胸腔剧烈起伏,簇火眸子盯着慕容画楼。
而画楼已经撇开了眼,从容走出了屋子。
她下楼时,晚饭没有吃完。因为白云归在场,饭桌上颇为沉默。
她胃里依旧烧灼,威士忌余威未消,便叫佣人给她一碗银耳汤。炖熟的雪色银耳盛在描金边的密瓷青花小碗中,配了一根翡翠色瓷勺,色泽清爽,甜甜香味中有春日骄阳般的缱绻。
温热的银耳汤,因为这样精心的装点,她吃得心中绿意盎然,不再纠缠着放冰块。
吃了饭,佣人又给他们上了点心。
他们都是吃惯西方饮食的人,饭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