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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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辆车子绝尘远去了,她仍旧抱着孩子立在暮色四合的晴天别院之外,仲怔着发呆。
他要亲临前线与日本人兵戎相见,说不担心是自欺欺人的,可是担心之外好像又想到了一点什么,那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渐渐淡忘的那个名字,想到似乎曾经也有过相似场景,他要离开去远方,在电话里与孩子依依不舍,叮咛她好好照顾丫丫,也对她说那句话——他马上就回来,她也同样不敢回应那话语中浓烈的期待,那时她甚至更加冷漠,连一句“小心”也吝啬说出口。
这段时间是她颠簸沉浮六年多以来最平静舒适幸福快乐的一段日子,似乎她少女时代期望渴盼的梦想全部都实现了一般,习妈明着暗着与她说过无数次,【小说下载网﹕。。】是的,她还有什么可挑剔做派的呢?他是霍展谦,她从来未曾忘过的那个男人,丫丫的亲生父亲,他不嫌弃她有过别的男人,不嫌弃她沦落风尘声名狼藉,也不嫌弃丫丫体弱多病的拖累,甚至愿意放下一切与她终老晴天别院,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呢,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敢回应,总有沧海桑田的悲凉,总有往事如烟的无力?
或许是等了太久,看过太多,再无当年那般愿得一人心,白头不分离的痴傻心性?
也或许,或许是如同此刻这般,在霍展谦让孩子将一捧茶花递到她手中时,逗得丫丫咯咯笑时,每晚讲故事哄她入睡时,脑海深处陡然涌起的如幽灵般纠缠着总不肯散去的影像——
曾经也有一个影子,牵着丫丫在花园里摘了满满一怀的花送到她面前。
他顶着小丫头在花园里疯跑,小孩子也咯咯咯笑得欢畅。
他将孩子接到他身边,为她精心装扮房间,每晚也要讲着故事哄她入睡。
……
他们之间从来只是逢场作戏,她可以冷漠戒备,他可以翻脸无情,只是为什么这些片段抹杀不去,时不时还要闪现出来,扎得她隐隐作痛?
便是她早已经见惯风月场上的痴男怨女,也仍旧寻不到那个答案。
易军对日战事激烈,她又恢复了每日看报纸的习惯,也在每天黄昏时候带着丫丫站在院落里,让她向着骏都的方向对爸爸说一说话,求菩萨保佑爸爸平安,小丫头每次说到一半都要偷偷瞅她几眼,然后低下头又要悄悄嘀咕半晌,她摸一摸孩子的头,轻轻微笑。
易军平源大捷,日本人围攻骏都,她的情绪也跟着起起落落,可是一切都不及随后听到那个消息——霍展鲲与霍展谦联手打日本人,他们两个居然联手?
他终于醒悟过来了吗,终于想通了吗,知道那是遗臭万年的事情而悬崖勒马?便是已经恩断义绝她也颇觉欣慰心安,黄昏时便对着孩子说道:
“丫丫,你发糖也和爸爸一样在打日本人了,你乖乖的也求一求菩萨保佑他平安。”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句话说出口,丫丫撇了撇嘴巴,居然哇哇大哭起来。
她有些奇怪,连忙去问她怎么了,这小丫头边哭边念道:
“妈妈,我想发糖,我好想我发糖……”
她知道丫丫从前很喜欢霍展鲲,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闹过一阵,可是自从到了晴天别院便再也没听她念过发糖,反而和霍展谦越走越近,她想是孩子人小,慢慢的也就忘记了,现在提着便陡然伤心起来,哪知却听丫丫断断续续说道:
“可是你不喜欢他……你要生发糖的气……发糖说不能在爸爸面前老是提他……只能在心里想,我好想发糖啊……”
她立刻抓到了重点:
“发糖叫你不能在爸爸面前老是提他吗,你见过他?丫丫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妈妈生病的时候……发糖来看妈妈,呜呜……”
她突然明白了,丫丫折了什么小东西要送一个给霍展谦,却也总要偷偷藏一个,原来是悄悄留给霍展鲲的,让她和爸爸说一说话,说到一半小丫头又要低声嘀咕几句,原来是在和她的发糖说,丫丫见过他,那这么说,她受伤的时候原来他真的来过吗?看到他,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也都不是幻觉吗?
他说:我喜欢你,雪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从六年前开始就像着了魔似的,
他说:我不敢认真和你说,总怕你会笑话我,也怕你……怕你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说你从来都是在敷衍我,
他说:我生气他把你带走,生气他来找你,也气你总是那样对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和丫丫,不和你解释、赶你走、不发兵都是有原因的……
他全身上下那痛苦而绝望气息似乎扑到了面前,她攥紧丫丫的衣服,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情归何处(三)
……》
丫丫的童言童语让她心中涌起疑问,立刻便让佣人带好了孩子,自己匆匆找到习妈问个究竟,习妈嚅嗫了很久才终于点头:
“是的,那个时候还在边界四省,你一直昏迷不醒,二少爷就是那时候来过,他和大少爷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边盘查得那样紧,一边又悄悄将我们放走了……”
习妈只知道他来过,再问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一连几天她心中都像哽住了东西似的,常常答所非问,也常常无端端拿错东西,只攥着报纸怔怔发呆,那样恍恍惚惚又过了半个月,天气愈加寒冷,天空总阴阴的似要沉下来,日本人被困住已经一个多月,前后夹击,寒冬降临,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眼看这一场战争胜利在望,在这时刻民了政府却又紧急发出通令来,说日本人已经接受和平谈判,目前了际组织正在调停,勒令所有民了政府军队立刻停止抗战。此令一下即刻引发轩然 □,原本如火如荼的围歼战只得被迫停止,利剑刚刚出鞘便又被强按回去,霍展谦等人义愤填膺,电报电话立刻不间断拍到大总统府去,而那一纸电文发到霍展鲲手上,他个性本就不羁,与日本人这一仗更是将他克制多年的凌厉霸气激发出来,他只将桌子一拍,电报嚓嚓两把撕得稀烂,冷笑道:
“日本人狼子野心,走投无路之下拿和谈做缓兵之计,今日不迎头痛击,他日我万里河山必将遭他荼毒,谁要跟着总统府那群老八股发昏做梦随他们去,不管总统府准还是不准,这一仗我霍展鲲是非打到底不可!”
他那句话放出来,边界四省一带的战斗非但不停,反而愈加猛烈,他驻兵偏远,与民了政府的关系若即若离,大总统府向来拿他无可奈何,这时也只能发一纸电文,对他不顾大局的行为严厉谴责,只是霍展鲲从来不将这些虚妄名声放在心上,只当它放屁胡言,丝毫不加理会,一意孤行誓要决战到底。
大总统府临时插这一脚之后战场局势立刻转换,原本与霍展谦交手的日军全部转向,竟是集中火力与霍展鲲的边界防线交上了手,边界四省孤立无援立刻吃紧,几乎天天都听得到前线战况的激烈惨烈,撑了十余日后边界四省的将士已经到了浴血搏斗的地步,更有霍展鲲前线受伤的传言满天飞,那些消息一一传进晴天别院,她再也按捺不住,叮咛了习妈好好照顾丫丫,自己派人定了火车票一路坐到了骏都。
到了骏都她才给霍展谦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刘世兆,说督军正在开会,听说是她来了半点也不敢马虎,立刻亲自带了人到火车站来接,她的住处自然是安排在霍公馆,这房子承载着她最初的欢欣和屈辱,走进这里只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随时都会再遇到霍老太太,遇到冯姨妈母女,从某个地方走出来鄙夷地嘲讽着她,她本能地排斥再住进这里,可是事情紧急实在也由不得她扭捏,大概是得了霍展谦的吩咐,刘世兆带她去的房间便是花园洋房后的小洋楼,曾经她和他的卧室,本来她想自己挑一间客房的,可是想了一想,还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偏近黄昏了,有小丫头给她送了晚餐来,说督军这一两个月都与前线将士同吃同住,已经几过家门而不入了,便是停战这十多天来也忙碌得很,日日夜夜都守在军部,她寻思他军务繁忙,便是抽空来见她肯定也是深夜了,她吃了几口东西便觉再也咽不下去,让佣人撤了碟碗,自己一个人在下面的小花园里慢慢踱步,她将要说的话在心里面转了又转,明明天气寒冷,可手心中居然也汗意不断。
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她正要往回走,却隐约听到外面人在说话,仿佛是李牧的声音,她只当自己听错了,李牧向来跟在霍展鲲身边不会离开半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虽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绕到外面看一看,却见那穿着便装正问着丫头什么话的人居然真的是他。
李牧陡然见到她也吃了一惊,几步走到她面前,言语间很是关切:
“黛绮丝小姐你也在这里,你的伤怎么样了,都痊愈了吗?”
她摇摇头示意没事,惊问道:
“李参谋长为什么会来骏都?”那句话刚刚问出口她陡然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惊问道,“是边界四省的情况危急吗,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李牧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跟在霍展鲲身边多年,最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他微一沉思,并不瞒她:
“是的,边界四省现在岌岌可危,大帅派我来是希望明确霍督军的立场。”
“那展谦怎么说?”
“霍督军他……也有难处。”
李牧叹一口气,缓缓说明了如今情况,民了政府期望一切能通过和平手段解决,自然不想在了际社会上落下破坏和谈的口实,由此陷入被动局面,霍展鲲放出抗战到底的话来,内阁深恐霍展谦再做出鲁莽之举,是以动用了重重手段施压,紧急通令、密电、总统府特派委员全部堵到骏都来,更削减了易军军需供应,甚至勒令警备司令部担任监管职责,造成了几次大规模的军警冲突,李牧到骏都已经三天,被霍展谦秘密安排在霍公馆,见了这样一团乱的景象,想到临走前霍展鲲那句有先见之明的话:政府软弱,外必侵,内必乱,我们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不由得心下悲凉。
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豁出去要对霍展谦说的,听了李牧的话才知道局面已经到了他也控制不住的地步,不由得失了主意,只蹙着眉沉思,她这样毫不隐藏自己情绪的样子这几年李牧几乎没有见过,他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她并不是如表面显露出来的心硬如铁了,他忍不住宽慰她:
“大帅是军人,有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事情到这一步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才送小姐母子离开边界四省,便是希望你们能够远离这样的危险安安静静过日子,他知道你们好好的肯定也就高兴了。”
那句话让她想起这一个月总是哽在心头的那些疑问,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李参谋长,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他想送我走,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在报纸上那样诬陷我?”
“那不是大帅做的。”他沉吟片刻,终于说了出来,“大帅他怎么忍心对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刚刚看到报纸时也大吃一惊,立刻就通知洪五爷赶快安排小姐走,可是小姐那个时候不愿离开,下午事情急转直下,让我们也措手不及,那时刚好日本人的一个军官乔装了来和大帅秘密商谈,小姐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也在,大帅再急也不能当着日本人的面露出来半分,就只能那样不咸不淡地敷衍着,后面他寻了个机会让我出去办事,我自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