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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鹿鼎记续-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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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道:“好说,好说。”

自此之后半个月,韦小宝在老者家里养伤。老者对于医道竞是极为精通,尤其是外伤。

也不用请医买药,都是老者自行料理,用药也是极为灵验.断骨好得极快。

韦小宝亲眼看见老者在不动声色之间。便将那武功高强的汉子打得落荒而逃.是以虽说老者再也没有显示武功,韦小宝也大为放心。忖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越是这等武功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只是一件:老者是佛门俗家弟子,长年吃素,而韦小宝则是大鱼大向地享乐惯了,每日青菜豆腐,韦小宝的嘴里淡出鸟来。韦小宝本是得陇望蜀之人,却是吃不了这份苦。那一日他躺在床上.听得脚步声响,便皱眉道:“老人家,你不能弄些红烧牛肉来吃么?”’一个声音冷冷道:“红烧牛肉倒是没有,红烧人肉吃不吃啊?”

“红烧人……”

韦小宝,怔,感到事情不对,急忙坐了起来。床前,站立着一个一部长髯又白又浓又密、掩盖了面目的人,这人只露出一双狰狞的眼睛。

那长髯铺天盖地,足有四尺余长,直拖至膝。却不是原来慈眉善目、菩萨一样的老者了。

韦小宝大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甚么人?”

那人修然一笑,道:“白龙使,你难道连老夫也认不出来了么?难道老夫真得变得面目全非了么?”

一个“白龙使”,一个“老夫”,听得韦小宝如五雷击顶。

韦小宝道:“你、你是洪、洪……”

那人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洪安通!”

洪安通是神龙教的教主,也是韦小宝现任夫人之十的苏荃的前任丈夫。此人武功出神入化,更有经天纬地的雄才大略、他一手创立的神龙教,是江湖魔教之中的第一大教,不管白道、黑道,还有正派、邪派,只要在江湖行走,提起神龙教来,没有人不胆颤心惊。

可是,洪安通到了后来,却热衷于听属下的歌功颂德,便如开国帝王一般,变得刚副愎自用,将老兄弟们都丢在一边,终于导致了教中巨变,在群殴中被属下所杀,并因此而全教覆灭,并且是韦小宝看在苏荃的面子上,挖了个坑,将他掩埋了的。

韦小宝嘴唇发抖,道:“你、你……”

洪安通道:“白龙使,你不必害怕,我没死,我不是鬼。”他向地上一指,道:“他才是鬼,是被我杀了的。你听说过鬼能白日现身、并且将大活人变成鬼的么?”

躺在地上的,正是救了韦小宝的老者。此时他七窍流血,显见中了剧毒,死得不能再惨了。

韦小宝的脑子如电光火石,刹那间转了十余个圈儿:“老子不怕你是鬼,怕的就是你是个人。老子挑起祸端,搅散了你的神龙教不说,还与你老婆私通,生下了一个儿子,又心安理得地娶了你的老婆做了自己的老婆。如今你不要说别的,就是为捉拿奸夫淫妇,告到官府,按《大清律》,也该问斩。便是老子在朝中有人情,那么杖责三百、发配三千里外与守城军士为奴,也是轻的了。他奶奶的。

甚么样的黄花闺女老子不娶,偏偏要娶个活寡妇?”

洪安通幽幽叹息道:“那一日我身负重伤,清醒之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钻出了坟坑。虽说拣得了一条性命,可神龙岛已变成了一座荒岛…我苦心经营一辈子的神龙教,毁于一旦。”

洪安通又道:“老夫变得一无所有,本来即便不死,也该自行了断。可是老夫又极不甘心。嘿嘿,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创功立业,枉为人了!……数年来,老夫卧薪尝胆,练就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武功,又长出了一部四尺四寸的胡须,遮住本来面目。哼哼,老子一败涂地,本来不该有脸,正巧这脸也被胡子遮盖了。”

韦小宝忽然放声大笑。

洪安通怒道:“你笑签么?敢耻笑老夫么?”韦小宝道:“属下不敢。教主,你老人家知道么?神龙教全教覆灭,正是属下安排下的计谋啊。”

洪安通冷笑道:“我自然知道。神龙教原先好生兴旺,如今只剩下了老夫一个孤家寡人,当然是你韦小宝所赐,别人哪有这么大的手笔啊?嘿嘿,嘿嘿,白龙使,你的功劳不小。嘿嘿,嘿嘿!”

洪安通笑一声,韦小宝周身便打一次哆嗦。他亲眼所见,洪安通杀起人来,那等心狠手辣,是从来不容情的。

韦小宝知道此时生命系于一线,来不得半点马虎,一本正经道:“功劳么,属下是不敢领了。不过,有一日在北京,属下与矮头佗、陆高轩两人闲谈,矮头佗他们说起神龙教刚刚创立之时,那等兴旺发达,令属下好生敬慕,只恨我爹爹他奶奶的混帐,晚生了老子几年,没有赶到教主创教的岁月。”

韦小宝的娘是妓女,连她也不知道儿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是以韦小宝与他的亲爹素无情感,张口就骂。其实他知道洪安通的禀性:最是恨那些世俗人伦,这样说话,不过是报其所好而已。

果然,洪安通脸上的神色稍稍和缓,轻声道:“是啊,想今年老夫初创神龙教,在江湖之上,真正说得上是威风八面。不过,这与你颠覆我神龙教,又有甚么干系?”

韦小宝道:“教主的话是不错,矮头佗、陆高轩的话,却错了一半。他们说,当初若不是一帮子老兄弟们,单凭教主一人,便是三头六臂,又有甚么用处?神龙教?哼哼,只怕是神蛇教,他也是创不出来……教主,你千万不要误会,这话可是陆高轩他说的,与属下却是没有甚么干系。”

陆高轩、矮头佗都是与洪安通一块儿创立神龙教的有功之臣,不过后来由于洪安通渐渐地与他们疏远了,是以他们口出怨言,也是有的。何况洪安通为了得到《四十二章经》,确实委任韦小宝为白龙使,与陆高轩他们一起赴京盗宝。

洪安通道:“那又如何?”

韦小宝道:“当时属下不服,便与他们争执起来。属下道:‘教主不是凡夫俗子,是天上的武曲星、文曲星下凡,算无遗策,运筹甚么甚么之中,决胜甚么甚么之外,我们这些凡人,不过是跟了教主沾光而已,又有甚么功劳了?”

吹牛拍马,是韦小宝的一大法宝,他脸皮又厚,说谎说得再是离奇,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边说,边察言观色,见洪安通微微闭着双目,显是听得极为顺耳。

韦小宝道:“也是属下年轻好胜,听了陆高轩、矮头佗的话,心中好生不服,突发奇想:索性请教主将神龙教尽行解散,教主白手起家,不用任何人帮助,再建一个崭新的、呱呱叫、别别跳的神龙教,教他们这些井底之蛙看看,教主没有了他们做帮手,定然会建起更加兴旺的教来。至于原教中的那些叛徒,乘人之危,犯上作乱,实在是属下始料不及的了。”

洪安通道:“如此说来,白龙使,你完全是一片好心了?”

韦小宝忖道:“若是将自个儿说得一朵花一般,没有一根刺,老家伙说不定不信。”便道:“全是好心,倒也未必。属下看到教中的老人,一个个老气横秋,对我们小一辈的却横加干涉,并且对教主也是大不敬,也想借机清除了他们,这点儿私心却是有的。”

洪安通点头道:“好,很好!老夫如今一无所有,你称心了?”

韦小宝急忙道:“教主,你老人家怎么会一无所有?你的武功天下第一,智谋天下第一,还有……甚么甚么的,全都天下第一。”

洪安通道:“你还忘了说啦,老夫的绿帽子,也是天下第一。”

韦小宝心头一惊,暗道:“他奶奶的,果然说到正题儿去啦。一个人么,甚么天下第一都使得,唯独这顶绿帽子,不能天下第一。第二也不行。给老子一顶倒数天下第一的绿帽子,老子也不受用。”

好在他有急智,立时道:“这也是属下的一点儿私心。

要使教主白手起家,索性连个夫人也没有,那才能显得教主的能耐。三国上的刘备说过,兄弟是手脚,砍了就生不出来啦。老婆是甚么?老婆是衣衫,破了,再做一件就是。

是以刘备就有了大黑脸张飞、枣红脸关公相帮,火烧藤甲兵,七出祁山,八出祁山,七八一十五出祁山,打得大花脸曹操落荒而逃,大叫投降。”

没有主意之时,便东扯葫芦西扯瓢,韦小宝最是惯于此道。

洪安通闭目养神,也不知他听是没听,韦小宝心头打鼓,便住了口。

洪安通却又睁开眼睛,道:“说啊,怎么不说下去啦?”

韦小宝干咽了一口唾液,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教主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洪安通忽然“哈哈”大笑。这笑声犹如一头受了伤的野兽,黑夜里、旷野中,那等凄厉的号叫。

韦小宝让他笑得心里发毛,也不敢吭声。

洪安通直笑得老泪纵横,待得笑够了,才缓缓道:“白龙使,老夫当真得好生谢谢你了。”韦小宝不知他的话是真的“当真”还是假的“当真”,含混道:“那也不用客气。”

洪安通叹口气道:“我客气甚么?我也犯不着与你客气。你方才说的寿与天齐甚么的,若是在数年之前么,我听了定是高兴得紧。相反的,若是我的属下不这般歌功颂德,我便认定了他是对本座不忠。就这样弄得天怒人怨,老夫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的。可自从承你所赐,我在坟坑里侥幸钻了出来,从死里走了一遭儿,明白了天下的诸多事理。”

他定定地看着韦小宝,道:“哼哼,假如一个人哪,挖空心思说你仙福永享甚么的,还要独出心裁,加上甚么连同夫人,那可就要大大地小心,他可要弄顶绿帽子给你戴上一戴了。”

神龙教对教主洪安通的“颂词”,原先只是“教主寿与天齐,仙福永享”,只是在韦小宝被诱骗入教,并破格担任白龙使要职之后,他独出心裁,在“教主”二字的后面加上了“夫人”二字,成了“教主与夫人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韦小宝实在是这个“发明”的滥觞者。

但韦小宝其时只是想讨好洪安通与夫人苏荃而已,没想到阴差阳错,后来倒将洪夫人变成了韦夫人了。

韦小宝“嘿嘿”干笑,道:“教主不喜欢那些不痛不痒的话,也是最好。连康熙小皇帝都说,”他撇着京腔,学着康熙的口吻,道:“‘自古以来,人人都叫皇帝作万岁,其实别说万岁,享寿一百岁的皇帝也没有啊?甚么万寿无疆,那是骗人的鬼话!’”心里却大是发毛:“他如今不要人拍马屁,倒是不好办了,我韦小宝没有用武之地了。”

洪安通道:“满清皇帝也能这般,倒也不糊涂。”

韦小宝还有一招:越是在黔驴技穷之时,越是没话找话,不让对方的脑子得空。是以他一边思谋对策,一边虚与委蛇,一拍巴掌道:“这就叫皇帝、教主,所见略同。”

洪安通伸手抓住了韦小宝的床头,韦小宝害怕,身子一闪,朝一旁挪了一挪。洪安通轻轻便将床头的木头抓下了一块,手掌一拧,就见一股粉末一般自指头缝里散落。

洪安通面色凝重,道:“韦小宝,我再听到你拍马屁的话,你那个脑袋,便要象这粉末一般了。”

韦小宝胆颤心惊,道:“属下不敢,属下再拍马屁,便嘴里生疔疮,脚底板流脓,不得好死。”

洪安通默然半响,语气生涩地问道:“苏……苏姑娘她好么?”

韦小宝道:“她好……教主,这事可不怪她,都是我的错。”

洪安通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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