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续-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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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心里却不糊涂,突然想道:“老子就这么大喊大叫,引了人来怎么办?这里还躺着一个吃斋念佛的死鬼,地方上必定诬赖是老子杀的,哎呀,谋财害命,见色起义……他奶奶的,一个糟老头子,又有甚么色了?……衙门里若是将老子抓了起来,老子的七个老婆,只怕一个个地落井下石,落石下井,弄了十七二十八顶绿帽子给老子戴戴,那可是大大地不妙。老子还是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罢。”
这样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爬起来,向着外面飞奔而去。
他不敢向大路跑,只拣崎岖不平的乡间小道,高一脚低一脚地没命地奔逃。
跑着跑着,一阵头晕目眩,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韦小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觉得身子虚弱得要命,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奔跑时让汗水给带走了。他微微喘息着,想动一下手指头也不可能。
他微微动着嘴唇,道:“我这是在哪儿啊?”
没有人回答。韦小宝心头一懔,道:“天为甚么这么黑?这是阴曹地府么?……我一定是死了,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声息。
韦小宝越想越害怕,自言自语道:“老子死了,黑灯瞎火的,老子的七个老婆,怎么也不送一盏灯火来?啊,是了,他们一个个地找野汉子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来管我这个死人?
说不定,这眨眼的功夫,老子已经戴上十七二十八顶绿帽子了。”
这样一想,便觉心中异常凄苦,道:“他奶奶的,老子枉找了七个老婆,又有甚么用处?
老子再世投生,只找一个,恩恩爱爱,过上一辈子,也活得象个人儿。”
越想心中越是凄苦,忖道:“不行,老子做了鬼,也饶不了臭老婆——还有老甲鱼洪安通。老子这就找他们算帐去!”
说着,便要起身,却听得身后一个女子老而沙哑的声音喝斥道:“别动,你不要命了么?”
韦小宝原先巴不得听到人声,这是猛然听到,加之声音又是这等地苍老、沙哑,使这黑暗之中凭添了几分诡秘。
韦小宝惊道:“你、你是甚么人?”女子道:“我与你一样。”韦小宝道:“我、我死了,是个鬼。”那女子道:“我说过我与你一样,你是鬼我也是鬼。”韦小宝道:“我是男鬼。”
女子道:“那我便是女鬼了。”
韦小宝怵然心惊,思忖道:“看来老子却是真得死了,在阴间又遇到了一个女鬼。不过听她的声音,定是又老又丑,老子与老而丑的女人都没胃口,不要说老而丑的女鬼了。”
韦小宝大声喊叫,其实声音却是弱如蚊虫,道:“老女鬼,你不要缠我,我有病,浑身都是病,痨病、羊角疯,还有杨梅大疮。你沾了我,我便传了给你,教你嫁不出去,腐在坟里。”
“老女鬼”喝道:“你这人当真流氓成性,甚么脏话都说得出口呀!”韦小宝道:“你当你是冰清玉洁的女鬼,要立贞节牌坊么?告诉你,你若是再不放过我,老子的脏话还有得是呢。老子在世上—辈子,别的本事没学会,就是脏话学了一大堆。你信不信啊?你这个臭花娘、臭婊子、臭。。。。。。”
忽然,他的声音止息了。原来,“老女鬼”蓦然出手,点了他的“哑穴”。
“老女鬼”道:“你怎么不说了?哼哼,你倒是骂啊?”
她不知道,她点了韦小宝的哑穴之后,韦小宝不能出声,心里却是将她骂得更恨了:
“臭婊子、路倒尸、杀千刀,下油锅。你上辈子做婊子,做了鬼还是婊子,下辈子托生之后,还得做婊子。。。。。。”
韦小宝市井流氓出身,骂人的下流话他三天三夜也不会重复的。
“老女鬼”只觉得耳根清静了,道:“这样才好?这才是乖孩子呢。我同你说,你身上的剧毒,若不立时逼出来,只怕你活不过今日了。”
韦小宝一怔,忖道:“甚么要将我身上的毒逼出来?甚么活不过今日了?难道我没死么?”想开口问一问,却是哑穴被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只觉得自已的小腹痒痒的,忽然,一双小手紧紧地贴在了他腹部的“丹田”穴上。
韦小宝复又大惊:“老女鬼要做甚么?难道她要吸阳么?”
这么一想,忽然觉着身子凉丝丝的,仔细一体味,才发觉自己竟是一丝不挂,身无寸缕。他暗叫道:“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老女鬼要霸王硬上弓啦。”
可那小手贴在了他的“丹田”穴上,便再也不动了。
那小手柔嫩异常,韦小宝不禁怦然心动,暗道:“这女鬼听声音又老又丑,不料这手却如美貌大姑娘的手一般无二。”
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便觉得那一双小手掌之中,缓缓地透出沁人心脾的暖气,刹那间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不知不觉,韦小宝又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韦小宝被一阵说话声惊醒了。
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却听得极近处行人道:“那个姓韦的小子中了剧毒,被我搁住了,正想拿了送给小师叔祖,不想雯儿姑娘她突然出现了。侄孙无用,打她不过,被她伤了,劫得姓韦的小子逃了。侄孙赶紧来禀报小师叔祖,请你老人家出手。”
只听得另一个人道:“咳,咳,他们跑也跑不远,大伙儿四处搜搜罢,雯儿那贱婢倒是无关紧要,姓韦的小子大有干系。咳咳……”
一听那咳嗽,韦小宝魂都吓飞了:痨病鬼小叫花!
面前,“老女鬼”低声道:“不要出声,现下驱毒正是紧要关头,千万不能走火人魔。”她的声音压得低了,反倒极是娇嫩,韦小宝好象在甚么地方听过的一般。
岂知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得“腾”地一声响亮,露出了光亮。
韦小宝大惊失色:面前端坐着的,是一个与自己一样一丝不挂、赤裸裸的美丽之极的女子酮体!……
第九章 难得人生有知己 钟情最是见面初
更使韦小宝惊奇的,这女子不是别人,是雯儿!
雯儿裸露着身子,与一个同样裸露着身子的青年男子一块,暴露在阳光之下,顿时又羞又急,面色苍白,仰面倒下,昏了过去。
外面有人吵嚷道:“启禀小师叔祖,这里有个山洞,方才让人给封死丁。”“里面好象有人。”“定是姓韦的小子。”
“快堵住了,别让他跑了!”“……”
吵吵嚷嚷,韦小宝刚从漆黑中睁开眼,不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甚么事情,连里面发生了甚么事,也还没弄得明白。
他心里涌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他们看到雯儿姑娘。”
就象有神助的一样,他猛地站立起来了,顺手拉过一件衣衫,盖在雯儿赤裸的身上。稍稍一耽误,丐帮的人已然发觉了他的身影,团团围了过来。
韦小宝叫苦不迭,在心里暗暗骂道:“他奶奶的,老子甚么时候遇到美女,甚么时候注定了要倒霉。雯儿这小娘皮还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光着身子,让人看了也实在太不雅相。说不得,只得老子拼了老命,出去抵挡一阵啦。”
身子一晃,已是站在了外面,堵住了洞口。向周遭一打量,原来这是一个荒山坡的一个山洞,丐帮的人在痨病鬼小叫花的带领下,成了扇面形状,围住了洞口。
见了韦小宝现身,原来吵吵嚷嚷的,此时倒突然沉寂了下来。
韦小宝道:“喂,相好的,你们找我有甚么事啊?”
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叫一声,道:“他、他光着身子!”
韦小宝这才发现,光顾了给雯了盖上衣衫了,自已竟赤裸裸地一丝不挂。这时若要回洞穿衣裳,定会使得丐帮的人以为自己胆怯,怕了他们;再者,他们若是跟随着一拥而上,雯儿便要被他们发觉,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韦小宝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老子忙着呢,你们大伙儿若是没有甚么事,我可要失陪了。”
众人一时怔住,目光一齐投向痨病鬼小叫花。
韦小宝已与痨病鬼小叫花打过交道,知道此人虽说年纪轻轻,在帮中的辈份却是极高。
韦小宝心道:“擒贼先擒王,老子先打发了这个手下败将,将他们镇住了再说。”
思谋已定,笑着道:“喂,你好啊,痨病鬼小叫花?小客栈里神龙鞭的滋昧好么?酒楼里的饭莱还可口罢?”
月余前,在小客栈里,韦小宝为雯儿习练“无毒大功发”做护法,亲眼看到雯儿用毒针将痨病鬼小叫花毙命,却不知如何他又活转了过来,接着,在一个小镇上的一家酒楼里,韦小宝与痨病鬼小叫花狭路相逢,韦小宝又施诡计使蒙汗药麻翻了对方,自己才得以逃脱,赶路进京。
韦小宝重提这两件事,是让他心存忌惮的意思,果然,痨病鬼小叫花半晌没动,只是盯着韦小宝的光身子看。
青天白日,虽在荒山旷野之中,可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也委实大不雅相。然而韦小宝本身是泼皮无赖,竟是面不变色心不跳,笑道:“你老是这么瞧着老子做甚么?敢情你家里姊妹多,要请老子回去做姑爷么?”
痨病鬼小叫花“咳”了一声,道:“你在山洞里做甚么?”
韦小宝心道:“做甚么?老子自己也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啊。”
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反问道:“你看我这样子,是在做甚么啊?”
痨病鬼小叫花迟疑了一下,又道:“你、你在练功?”
韦小宝察言观色的能耐极大,见对方说到“练功”二字的时候,微微露出惊恐之色,便未置可否,道:“我看你也是大有身份的人,怎的这般不懂江湖规矩?别门别派练功习武,可是能够偷看的么?哼哼,丐帮自成龙帮主之后,除了雯儿、睛儿姊妹,余外的那些老叫花、小叫花,不老不小中叫花;男叫花、女叫花,不男不女二依子叫花,一个个地太也不成体统的。”
说上一大篇不相干的言语,将水搅得浑而又浑,使得对手摸不着头脑,他再乱中取胜,是韦小宝的惯技。果然,丐帮众人见他抬出了前帮主成龙,还有恩怨难分的晴儿、雯儿姊妹,倒都是一怔。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帮派”,对尊卑长幼看得极重。韦小宝的口气如此之大,却是起了震慑的作用。他们虽不知,韦小宝的来历,但起码自口风中,听出了此人与丐帮大有渊源。
痨病鬼小叫花却如没有听见一般,慢慢地琢磨着甚么,缓缓道:“咳,咳,尊驾练成了这门绝世武功了,真正可喜可贺!”
韦小宝看他的神色,知道他说的这门功夫,大约极为难练,以痨病鬼小叫花的本事,都称为“绝世武功”,可见深奥之极了,心道:“我若是说练成了,痨病鬼小叫花定是不信,反倒露了马脚。”便摸棱两可道:“一门功夫,三日两日便学会了,岂不太过容易?”
痨病鬼小叫花点头道:“是啊。‘姹女阴阳功’没有七七四十九日哪能功德圆满?”
韦小宝心道:“差女阴阳功?雯儿姑娘可不差啊。”便道:“这‘差女阴阳功’么,倒也并不是非要七七四十九日,那也看各人的机缘、福份罢咧。”
他自以为话说得圆滑,却不知道话里已是大大地露出了破绽。
世上根本就没有甚么“姹女阴阳功”!
痨病鬼小叫花看他赤身裸体,而他又是被雯儿救了去了。心道一男一女,男的光着身子,还能做出甚么好事来?便杜撰了这个“姹女阴阳功”,意思是讥刺他贪图女色,岂知韦小宝于武功一道几乎一窍不通,竟随口确